冬狩見故人(1 / 1)

女相重生手記 先餘 4325 字 2個月前

本章有部分內容引用原作原文案。

梁玉容從左營房回來,已經是暮鼓響起的時分。大家都好奇她去了哪裡,因為今日公示,燕婷和羅門,以及梁玉容都沒有去做任何差事,專心準備明日冬狩的東西。但是日近黃昏的時候,梁玉容突然說要出去一趟,但沒說去哪裡,現在正折騰著她以此逼供。

“我不能說。”梁玉容忍著被撓的癢意回答。

“你不能說?”

“真不能說。”若是提及自己去見了蕭隨,還要解釋怎麼認識的,一番編撰更加麻煩,不如一開始就說不能說。

好在燕婷和羅門也識禮識事,見狀就此打住不再多問。

很快到了夜聊結束的時分,梁玉容獨醒,記錄著今天的見聞:今天在掖庭局的一個小房間裡看見一把琴,我撫摸了琴弦,沒有彈奏。

梁玉容抬起頭,說起琴就會想起方定。

既然方定已從河西回來了,明兒一早去昆明池會會他。抱著這樣的想法,梁玉容收好日記,爬上床合上眼。

十月中,卻是個好天。不至於太冷,眾人得以輕裝上陣。今日梁玉容穿了在係統商城購買的藍色麵料縫了皮毛的冬裝,頗為暖和。

時辰算早,眾人都在城門前備著,要行不行的,急得馬兒在原地打轉。

宮人安撫馬匹,和同僚說:“好久沒騎馬了。”

一旁的同僚也說道:“我幼時也常常和父親上山打獵。捉了兔子,做成兔脯再下山。”

另一個宮女搭腔:“要是這回打不著羊肉、兔肉,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一兩隻鸚鵡?”

最早說話的宮女回道:“東華公主有一隻鸚鵡,你以後去她那裡侍候,天天能見鸚鵡。”

“鸚鵡孔雀什麼時候不能看?我和小蠻說好了,這次田獵是直奔著騎射場去的。每年秋冬的騎射都是打得火熱朝天的,你們猜——今年誰排前三?”

宮女在聊,侍衛也在聊。

一名金吾衛見要好的同僚正在梳理箭矢,檢查箭羽,問道:“你想拔個頭彩?”

那名金吾衛同僚又開始拉弓,嘴上說道:“自然。難不成還有誰比得上我?”

於是提醒:“那你小心了。方定怕是要贏你,就是剛從吐蕃回來的那個郎將,跑的、跳的、爬的都是一擊必中。”

同僚不以為意,嗤笑:“誰知道這種承父蔭的人有幾分本事。練練再說吧。”

一旁的一名羽林軍聽不下去,“好咯,你一句話掃倒多少人。誰沒聽過他的名聲啊,百步穿楊方神弓。彆自討苦吃,我們都不同他比的。”

最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怎麼啦,我就沒聽過。”

原先開口的金吾衛對羽林軍說,“算了,算了,這人來關中還沒多久,初生牛犢不怕虎嘛。”

再過兩刻,皇帝也到了。前去昆明池的冬狩隊伍整裝出發。

到了昆明池就要開始猜誰會奪得今年的第一,猜中得五百通寶。

梁玉容記起來,這次的神射手是羽林軍的仇十。上一世梁玉容投的方定,沒贏,想來是他肩傷所致。儘管這次還想投方定,但是五百通寶也是錢,於是乎投了仇十這匹沒多少人壓的黑馬。

忽聞高呼:“方郎將來了——方定!”

人聲鼎沸。

眾人背箭簍上馬,意氣風發。

比試期間總聽眾人高呼“彩”聲。梁玉容沒擠去看熱鬨。

數回下來,內侍唱名。

“第三——十中——金吾、方定。”

果然如前世一般,方定拿了個第三。

“第一——十三中——羽林,仇十。”

眾人熱議:“第一是仇十啊!”

六公主李懷思提裙衝向仇十,“太好了!仇十!本公主好生沾你的光。”

仇十隻答:“六公主過獎。”

初生牛犢金吾衛不服道:“瞧,這方定也不怎麼樣。還百步穿楊呢,我不服他做郎將。”

於是另一金吾衛提醒他:“得了,還以為你自己多厲害呢。你連他那幾中都沒有。你幾中來著,你才四中;人家方定幾中?十中,頂你兩個都綽綽有餘。”卻摸著下巴在心裡道:方定這廝搞什麼呢,才弄個第三,輸給羽林軍,金吾衛的臉都掛不住了……

眾人領著鷹犬,正在合圍兩隻小鹿,梁玉容隻圍觀了一會,就打算四處走走,借此機會好好散散心。

“無瑕,你去哪?”忽聞有人呼喚自己,聲音十分熟悉,回身一看,果真是方定正靠在樹邊假寐。

“我不來找你,你也一點動靜都沒有?進宮也不早說,不會修書給我?”

梁玉容看著熟悉的人依舊意氣風發的樣子,眼眶微熱,語氣輕輕地:“怎麼啦,得了第三不高興,在這裡躲人?”

方定微笑著應下,含情地看著梁玉容。

“常勝神弓好小氣,隻許自己贏。行行好,也叫彆人風光幾次吧。”

方定沒應,環視梁玉容,虛拍了梁玉容頭頂:“你長高不少。原先隻到我胸。看來在長安過得不錯。”

“你一點也沒長。原先就是這麼高了。看來在南疆過得一般。”梁玉容想起方定的肩傷,沒有去拍他的肩甲。

“你進宮以後可有什麼人為難你了,或者差使太多,累到睡得不好?”

梁玉容仔細思量,睡不好的時候隻有夢到前世,為此有時她還故意忙得困得倒頭就睡,於是答道:“都沒有。”

“有人為難你,要說。進了宮,和宮外不一樣。有什麼想要的,也要說。我在城裡巡檢,看見了便給你帶。可聽見了?”

梁玉容二人敘舊片刻。

方定總覺得她話裡有話,心裡有事,於是說:“我就住在外朝的左金吾仗。等我來找你就好。”

梁玉容應下。

冬狩很快過去,一行人浩浩蕩蕩返回大明宮。

睡前係統告訴梁玉容方定好感增加十點,占有增加兩點。這時梁玉容正倚窗而思,這一世梁玉容不想把方定牽扯進來,以後的接觸還是少點為好。

第二日習藝館放課,梁玉容拉著舍友們,到節日報名處,眾人才發現已新公示了端午節遊園會,於是眾人都報名了,包括齊威仁,問她,她隻說留個念想也好。末了眾人又各自分散,去做自己的事。

梁玉容就又去太醫署抄醫書,這一抄就又過了一旬。

旬末梁玉容抄書得胡言亂語的毛病又開始犯了,大家都安慰她。於是梁玉容決定完全休息一日。

隻是這一休息,又有事找上門來。

宮人摘下紅紗燈,“小雪了。”

另一個宮人接過紅紗燈抖了抖細木架子上的積雪,說:“小雪的雪可不小。說夜裡甚暗,想要早歸的命婦不敢走廊道。那時候是二更,我踢腿就來,原來是雪攀在燈紗上,把燭光遮蔽了。”

宮人揉揉眼,“幸好聖上又往驪山去了,”話說著摘完最後一隻紅紗燈,又繼續說,“內朝可以歇停好些日子了。昨夜我守著一樹二十九枝的鐵燈,點到天明。從一到二十九,從二十九到一來回數,數了足有千八百遍!現在數什麼都是二十九。”

另一個人雙手合十,“你也點燈,我也點燈。日也點,夜也點。我們算不算內朝燃燈佛啊。”

於是宮人被逗得掩口而笑。

突然另一人想起了什麼,如遭雷擊,“不巧!還有隻波斯銀盒忘了給裴中丞的仆夫——”他扒著闌乾張望,“今日中丞和陛下同去驪山嗎?”

於是這差事落到了試訓成績最好的梁玉容的頭上。

她搭上尚功局的小車,緊慢地趕。到了山腳下聽說裴中丞日行節儉,未乘車來,又上華清宮送這銀盒到他家手上。

事畢日頭已高。木亭冰冷,石橋打滑,梁玉容沒注意,滑了一跤,很快腳腫。一瘸一擺地,尋了一棵不禿的巨樹虛坐一下。樹下有一隻方櫃那麼大的小土廟,廟前石砌三級階梯。

梁玉容蹲下來以手作人,走進小廟中。見此處血色深絳,撚開才知是血,輕呼一聲。

廟裡躺了一隻咯血的長鳥,身體腐爛。

梁玉容最後是好心的藥園生攙扶起來,一路回到回宮的車上的。路上她和藥園生聊起土廟,聊起咯血的鳥。藥園生說是他把那隻死鳥放進小土廟中。

當時事是如此——

藥園生口念:“藥采取不知時節,不以陰乾曝乾,雖有藥名,終無藥實。”這是遠遠看見什麼倒插在雪中,近看,“是——是死鳥。”於是心善落淚。

於是藥園生捧起阿濫堆,放入土廟中,“我將你放進巨樹下的這間小廟,小溪會告訴你山上都發生了什麼,路過的不至於沒有信念的人都會為你駐足。我將你放進這間小廟,你來做驪山的小山神。”

阿濫堆終得合眼。

後來當今聖上作了一首名為阿濫堆的曲子,聽說這首曲子除了最後一個音,都是一隻名為阿濫堆的鳥所唱,但它卻至死不肯唱最後一個音,是隻不知感恩的鳥。

阿濫堆同入李述夢的神仙說,這最後一個音由李述來寫,這是它報答李述知遇之恩的方式,但永遠不可能比它寫的好,這是它怨恨他的方式。

梁玉容坐著車和藥園生一起回到了太醫署,手上沒活的醫女聽說她把腳崴了,都過來看她,還給她上了藥膏。

“多謝你們掛念。”梁玉容頗不好意思地看著麵前三位醫女。

“這是什麼話,我們和你相同,但你能成為女醫官,這又是我們的不同。我們盼你早日成女醫官,你可不要出什麼差池才好。”長得精瘦的醫女說話總差幾分,但是這是她最真實的關心。

另一個乾練的醫女還在檢查梁玉容的腳,“你這樣,現在就要慢慢走回野狐落了吧。這兩日怕也是好不了,你拿著藥膏回去,每日擦上三四次,不出三日便會好。待會要什麼醫書我替你去找。”

“這怎麼好麻煩你!”

“我們之間用不上這樣的客套。”

另一個長得比較年輕的醫女自告奮勇:“那我就負責把無瑕攙扶到崇明門外。”

“這就不必了!還沒到這個地步!”

最後在梁玉容的堅持下,她一個人走回了野狐落,隻是包裡還多了《新修本草·圖經》和醫女給的藥膏。她打算謹遵醫囑,這三日都好好在野狐落靜養。

待她一瘸一拐地回到野狐落,剛好遇上碰巧做完灑掃差使回來的齊威仁,齊威仁不容她拒絕地就把她背回了房間。

夜聊,“小玉你怎麼出去了一天,就傷成這樣回來?”艾永長看著梁玉容饅頭大的腳踝皺眉。

“天氣嚴寒,路上打滑,我一時沒注意,就成這樣了。”

“那你這幾日怎麼去習藝館啊,會不會趕不上?”羅門擔心地看著梁玉容。

“就不去了吧,同裴學士告假三日,待會我就寫假書,有勞你們幫我送一趟了。”

“你我之間何必那麼客氣。”艾永長輕拍了一下梁玉容的肩。

梁玉容順著杆子往上爬,依偎在艾永長懷裡,直說:“你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