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庫潘恩往嘴裡噸噸噸地倒著酒,喉結隨著液體的流動上下滾動,想到喬馬西征斂了兩年的金銀珠寶馬上就要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中,不禁誌得意滿地笑了起來。
他得意地掃了一眼左側,那個終於懂事地交代了財寶位置的小鬼,此刻安靜地站在一旁,雙手戴著自己高價從黑市收來的海樓石手銬,低垂的腦袋隱藏在帽簷陰影中,看不清神情。
但博庫潘恩絲毫不以為忤,高聲笑道:
“桀桀桀,你還是有眼色的,知道惹不起我。”
羅仍然垂著頭,一聲不吭。
博庫潘恩嘴角泛起冷笑,故意說道:“你要是早點想明白就好了,那你的幾個同伴也不至於被我的手下暴打一頓。讓我想想,他們滿臉是血的樣子,真可憐呐……桀桀桀!”
羅的手指微微一顫,頭垂得更低了。
見到這個小鬼溫馴窩囊的樣子,博庫潘恩無趣地撇過頭,失去了跟他講話的興致。
哪知這時羅突然開口了:“博庫潘恩船長,聽說你拿到了另一張藏寶圖?這麼久了,你拿到寶藏了嗎?”
咻!
毛氅上的尖刺毫無預兆地伸長,抵在了羅的脖子上。博庫潘恩臉色陰沉沉的,仿佛被踩到了痛腳:“小子,不該問的彆問。”
羅臉色絲毫不變,好像脖子上的血珠是幻覺,仍然繼續開口:“有了藏寶圖找一座島不是很輕易嗎?為什麼你會找不到呢?”
“快了!就快了!”博庫潘恩像被點燃了怒火般大吼,將手中的酒壺狠狠砸在地上,裂成碎片。他猛吸了一口氣,隨即又咧嘴笑道:“那座藏寶的島快出現了,桀桀桀——到時候,我就會有雙倍的財寶!這一天,終於要來了!”
出現?為什麼不是“找到”?羅抓住這個細節,閉上眼睛回味博庫潘恩的用詞。
船平穩地航行著,博庫潘恩甚至回到房間睡了一覺。他的手下三三兩兩離開,隻剩下羅獨自待在空蕩蕩的房間中。
房間裡安靜得讓人心生寒意,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氣。想要逃走的話,這是最好的時機。
但羅隻是聽到關門聲時微微睜眼,複又繼續閉目養神。
當博庫潘恩推門進來時,失望地發現那個小鬼居然沒有把握機會,甚至仍老老實實保持著那個姿勢,從未變過。
“真是沒有骨氣的小鬼。”博庫潘恩生氣地狠狠踹了羅一腳。
羅直接向後摔去。他沒有發出任何痛呼,隻是冷冷地瞥了一眼。
這個眼神太過銳利,像一把刀刹那間刺入博庫潘恩的內心,讓他心悸不已。
他反應過來便是惱羞成怒:“你這該死的小鬼,你剛剛是什麼眼神?居然敢這麼看我,知道我是誰嗎?可惡……你以為你還能活命嗎?”。
他拿過身邊人的刀,緩慢地走到少年身邊,臉上的冷笑仿佛狩獵的野獸,正打算給他開幾個洞的時候,忽然手下來報:
“老大,那個小鬼說的島……已經到了。”
博庫潘恩動作一頓,隨即大笑出聲,變臉如翻書般迅速:“哦?桀桀桀,終於到了!真是遠啊!”
他拉著羅走下船,身後跟著之前他最得力的兩個手下。他們正是之前傷害貝波佩金夏奇的那兩個人。
經過了幾個小時的觀察,羅知道了他們名字分彆是拉蓬和弗裡。
“很好,很好,瞧這裡的茂密的樹林,真是個不錯的藏寶的地方。”博庫潘恩舉起雙手狠狠吸了一口空氣,然後轉向他的屬下,“弗裡,阿基,你們帶幾個人跟我來。拉蓬,你帶著其餘人在外麵守著。”
“是!”
“好的,老大!”
“知道了,船長。”
第三道陌生的聲音響起,羅驚愕地順著聲音望去,卻發現原來空無一物的草地上居然緩緩浮現出一個人的人影。
這就是“阿基”?
擁有著類似隱身的能力,難怪他能悄無聲息潛入他們潛水艇。
而且,之前博庫潘恩敢留他一個人在房裡的原因,恐怕就是因為安排了這樣一個人看守吧。如果他當時敢做什麼多餘的事,估計當場就會被逮住。
真是惡趣味。羅冷冷地笑了一聲。
“帶路吧!臭小鬼!”
博庫潘恩狠狠將羅往前一推,示意他走在最前麵。
羅一聲不吭地領著他們往樹林中心走去。越往裡走,樹木的密度越大,行走間越發困難,需要有人在前麵清理枝條、開辟道路。幾乎所有的嘍囉都被這麻煩的活計累得氣喘籲籲。
“呼——呼——怎麼還沒到?”
麵對弗裡不耐的催促,羅隻是不緊不慢地回答“就快了”。
終於,連博庫潘恩都感覺到了異樣。
“唰”,博庫潘恩的手背橫出一根尖刺。他將刺抵在羅的喉嚨上,語氣陰沉沉的,滿含著殺意:“你這小子……不會,在耍我們吧?”
“啊,”羅側過身子,歪了歪頭,戲謔地說道,“被你發現了。”
“你這小子——”博庫潘恩的身上陡然伸出數十根尖刺,齊齊指向了羅的眉心。卻在要貫穿他的刹那,羅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這不可能!”博庫潘恩愕然,“你怎麼還能發動能力?!你明明戴著手銬——”
“手銬?你指這個嗎?”羅閃現在他身後,抬起手亮出那副依舊完整的手銬,然後隨意扔在地上,“不好意思,有點耽誤我發揮,所以我就取掉了。”
“什麼?!你怎麼可能能取下海樓石手銬?!”
……
時間回到昨夜。
幾個人被扔回了牢房。門鎖關閉,看守的腳步聲漸漸遠離。
貝波掙紮著朝佩金和夏奇爬過去,擔憂焦急地詢問道:“你們沒事吧?”
夏奇勉力露出安慰的微笑:“我們沒事。隻是船長,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
羅沒有說話,皺著眉思考。
目鈴也沒有說話,她盯著夏奇腫脹的臉和佩金不自覺蜷起的身子,眼裡血紅一片。
她從後褲袋取出一根鐵絲。
看漫畫的時候,目鈴就在想思考,為什麼這麼多人都容易被銬住,從而失去了戰鬥能力?明明這種鎖的原理這麼簡單,難道沒有人去學習開鎖技能嗎?
於是踏上征途前,她最急迫的學習任務就是練習鐵絲開鎖。
今天果然用到了。
現在,自己是唯一能解救同伴的人,這也是她剛剛拖延時間的原因。
鐵柵欄外滲進的月光在地麵碎成銀屑,目鈴掩在陰影裡,嘗試將鐵絲插進鎖孔。
失敗,失敗,還是失敗。反縛的姿勢限製了手腕的靈活度,致使鐵絲始終對不準鎖孔。當第五次聽到鐵絲刮擦金屬的刺響時,她毅然決然地以一種不正常的弧度扭曲了手腕。
痛!很痛。
所以必須要快。
哢嗒!第一個鎖芯被彈動了。
然而,海樓石手銬似乎是不滿能力者居然還有多餘的氣力,在目鈴打算繼續行動時,瞬間抽取了她所有的體力,讓她軟倒在地上,感受體力與希望順著腕脈汩汩流逝。
怎麼辦?怎麼辦!
夏奇注意到她慘白的臉色,滿是擔憂:“目鈴?你的臉色好難看。”
目鈴不想讓其他人擔心,但剛剛升起的喜悅轉眼被這種可笑的困難打敗,還是令她忍不住帶了哭腔:“怎麼辦?佩金,夏奇,我本來想用鐵絲開鎖的,但是,我根本做不到……”
“鐵絲?”佩金眼睛一亮。
或許對於羅大哥和目鈴來說,那些往事太過久遠,已經被塵封在腦海深處。但對他和夏奇而言,卻是不可磨滅的傷痛。
曾經孤苦無依的他們,被逼著走私、盜竊,迫不得已學會了一些肮臟的手段。
而如今,這卻成了救命的稻草。
佩金不知心中是悲是喜,低聲道:“我會用鐵絲開鎖。”
“!”
淚水還掛在臉頰上,目鈴驚喜低呼:“真的嗎?太好了!我們有救了!”
貝波蛄蛹著挪到目鈴的背後,姿勢扭曲地接過鐵絲,遞給了佩金。
鐵絲插入鎖眼。佩金閉著眼睛聆聽彈孔細微的聲響。因為這項技能許久沒有施展,這個過程著實漫長了一些。
“哢嚓”。
海樓石手銬開鎖的聲音猶如天籟。
“能逃走了!”貝波和夏奇對視一眼。
“還得多虧了目鈴居然帶了鐵絲。”佩金揉揉被禁錮的手腕,又納罕,“你怎麼想到帶鐵絲的?而且還是隨身帶?”
“因為我一直在提防這種情況出現啊。”不想因為可笑的手銬便如人刀俎上的魚肉,所以想學習多種技能,隻是未曾料到實操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
但萬幸,佩金居然沒有把當初的“手藝”丟掉,也算是一種黑色幽默了。
“果然,殺不死你的隻會讓你更強大。”
……
回憶不過幾秒,羅很快回到現實。幾下電暈了幾個海賊,拿過了他們的刀。
“你究竟是怎麼去掉手銬的?”博庫潘恩仍在糾結這件事。
羅站在一旁,轉了個刀花,神情平靜如水。敵人的疑問落在耳中,他隻是抬了抬眼皮:“怎麼做到的?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博庫潘恩愣了片刻,隨即臉色陰沉下來。他死死盯著羅,喃喃道:“一個能力者能取下海樓石手銬……要是我能學會這個技巧,就多了一個保命的絕招……”
隨即,他猛地一揮手,聲音暴躁且夾雜著瘋狂,“小鬼,不管你是怎麼做到的,敢愚弄我,今天彆想安然離開!桀桀桀,看我的——‘天辰落箭雨’!”
數以百計的尖刺從他的身上射出,發出高頻的破空聲,如流星一般墜落轟擊著地麵上的羅。這種攻擊速度又快範圍又廣,仿佛要將整片樹林摧毀,羅隻得張開利用“Shambles”不斷騰挪改變位置。
“桀桀桀,我可是吃了‘豪豬果實’的豪豬人啊,沒有人能躲過我發射的刺——”
羅瞬移在博庫潘恩身後,這裡是他精心選擇的決戰之地,複雜的地形有利於他的偷襲式攻擊。可是他的劈砍在博庫潘恩的身上濺起火花,居然毫無作用!
“——也沒有人能破開我的防禦!”博庫潘恩接著輕蔑地說道。
羅一個輕巧的後翻,落到了離敵人十數米遠的巨石上。
他沒有注意到,一邊阿基的身影正緩緩消失。
下一刻,阿基便閃現在羅的身側。一把長劍寒光一閃,便刺穿了羅的小腹。如果不是羅躲避及時,那麼這把劍將會貫穿他的心臟。
“是你?!阿基!”羅一手捂著傷口,冷冷盯著麵前的襲擊者。
“……沒錯,我是擁有變換身體色彩能力的章魚人,憑你的實力,是沒有辦法知道我在哪,也沒有辦法躲避我的偷襲的……”
阿基麵無表情地講完,正要繼續攻擊,忽然一股巨大的推力擊中了他的側身,直接將他撞飛出去——
“嘿——哈!你的對手是我!不許傷害我的船長!”
“貝波!”
羅驚喜地喊出聲。
阿基抹了把嘴角的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一看,居然是一隻會說話的白熊。
不過,隻是一隻熊而已,能起到什麼扭轉戰局的作用嗎?
顯然,博庫潘恩也是這樣想的,他緊握著拳:“桀桀桀桀!寵物熊也逃出來了嗎?真厲害啊,你們這群小鬼。不過,就你們兩個人,有什麼用呢?我和我的三員大將,還有我的一百多個屬下,耗,我也能把你們耗死!弗裡!”
“是——老大——”
弗裡生著尖頭長嘴和一個大大的肚腩,他怪叫一聲,起身一躍跳上了空中。並且由於跳得太高,已經無人能看清他去了哪裡。
羅仰著頭,深色凝重。
下一瞬,博庫潘恩的箭雨又至——“小鬼,你可不要在戰鬥中分心哦!”
尖刺一波又一波襲來,讓本就不大的戰鬥場地更加無處落腳。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地,剛一落地,忽然心生警覺。
他抬頭一看,瞳孔緊縮。
弗裡向著他垂直墜落,如一顆沉重的隕石,過快的速度竟與空氣摩擦出了火花。
糟糕!來不及躲避了!
羅深吸一口氣,正打算硬接這一記重擊——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纖細的身影從側麵閃過,直接一腳將弗裡踹飛。
“目鈴!”羅和貝波同時脫口而出。
目鈴懸浮在空中,友好地朝夥伴們招了招手,“我親愛的船長呀,沒有你的副船長,你可怎麼辦喲~”
“是啊,多謝我的副船長及時趕到了。” 羅唇角勾起一絲愉快的笑意,轉向博庫潘恩的眼神滿是勝券在握的睥睨,“而且你來了,那是不是說明——”
話音未落,一個驚慌失措的海賊連滾帶爬地闖入戰鬥圈,大喊:
“不好啦!不好啦!船長!”
“有什麼不好的?!”博庫潘恩臉色黑沉沉的,“拉蓬不是在外麵守著嗎?你最好真的有什麼事,不然……”
“外麵……外麵全是海軍啊!現在拉蓬大人正在跟海軍上校戰鬥!怎麼辦啊?船長——”
金色的頭發和毛氅根根豎起,博庫潘恩仿佛真的是一隻大驚失色的豪豬,“怎麼會?他們怎麼知道這裡?!——”
目鈴笑嘻嘻地朝博庫潘恩兩手一攤,“不好意思啦,好像你的屬下和一百來號小弟來不了了呢!”
“怎麼會?!到底發生了什麼!!”博庫潘恩崩潰地大喊。
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將鎖解開後,他們為什麼沒有逃走呢?
目鈴捧著臉,語氣輕鬆卻帶著嘲諷:“還能發生什麼?羅這個家夥,睚眥必報罷了。”
……
羅就將手銬擲在了地上。
“謝了,佩金,目鈴。”他活動著手腕,眉眼黑沉沉的,猶如有暴風雨在其中醞釀。伴隨著金屬和地麵碰撞的聲響,其餘三人齊齊從手銬腳鐐中掙脫出來。
貝波迅速跑到佩金和夏奇旁邊查看他們的傷勢,繼而抽抽搭搭地哭起來:“船長……船長,感覺他們好疼呀……”
“不要哭,貝波,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羅的臉從陰影中抬起,“隻有把人解決,才能讓問題消失——目鈴,把地圖拿出來。”
海樓石離開身體的一刹那,目鈴感覺自己獲得了新生。
她將地圖展開,鋪到羅的麵前。
海圖包含的範圍不大,賽格島和繆魯島猶如日月,周圍點綴著零星的島嶼。
羅的目光在其中移動,然後選定了其中一個,說:“就這個地方吧,我們的決戰之地——”
“啊?船長,我們不暫時先逃嗎?”
“逃?博庫潘恩海賊團,我要讓世上從此再無這個名字。”
“船長?我們五個人可滅不了百人大團啊!”佩金想用力搖晃他的船長的肩讓他冷靜一點。當初在歡樂鎮,麵對巴貝拉數十人的海賊團,幾人便有些吃力,更何況十倍於巴貝拉的博庫潘恩海賊團呢?!
“當然不止我們了。”羅冷笑,“目鈴,憑你的能力能飛回賽格島嗎?需要多久?”
“船長,你可真看得起我,”目鈴意味不明地咂咂嘴,在腦中快速計算了一下,回答,“最快兩個小時吧。”
“和我估計的差不多。明天早上我會告訴博庫潘恩,我把財寶藏在了這個地方。”羅點著地圖上某個不起眼的小島,“同時,你出發去賽格,告訴那裡的海軍博庫潘恩在這個島上。你還沒有懸賞令,也隻是普通小女孩的模樣,正好方便偽裝。”
“沒問題船長。果然沒有人能招惹邪惡口蘑!”
“……”羅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先不和她計較了,“貝波,佩金,夏奇,你們要找到極地號,去島的東北角接應我們。”
“好的!Captain!”
羅轉向佩金和夏奇,抬起手:“現在先把你們的傷治一下……”
沒曾想兩人一起往兩邊躲了一下,齊齊搖頭。
佩金:“算了吧,船長。如果要迷惑敵人的話,我們還是保持現在的樣子吧。”
夏奇點點頭:“對啊,這點傷,我們忍一晚上完全沒問題的。”
羅抿了抿唇,沉默了一會兒:“如果你們這樣想的話。好吧,現在我們先恢複體力,目鈴,把吃的拿出來。”
“……我真的太好用了吧……”
目鈴感歎了一句自己真是居家旅行必備,然後陸陸續續掏出了飯團、餅乾、烤肉、炒麵、果汁,和一張茶幾,五個坐墊。
“……”
“你的身體裡到底藏了多少東西?”羅忍不住開口。
“哦,差點忘了,還有這個。”目鈴扔出一副普通手銬,“給你的手銬替換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