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自言清晰地知道,白天被標記的不隻是他和沈倩,還有聽見伯爵提琴的胡子叔,鬼怪殺人通常是有限製的,運氣好的話,大胡子替他們墊背,這夜就過去了。
他和沈倩麵對麵蹲守著,外麵安靜異常。
許自言的目光時不時劃過沈倩清秀的麵龐,就在幾個小時之前,這張臉還因為受到驚嚇慘白得嚇人,但是現在已經恢複平靜。
大多數新人初次進入這樣詭譎的世界裡少不了大吵大鬨,完全喪失自理能力的人不在少數,又或者在絕望中自暴自棄。
沈倩的身體也會緊張得發抖,但她的心理防線卻從來沒有崩塌過,那雙有時遍布恐慌的眼睛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深夜裡,明亮著、警醒著,這絕不屬於亟待宰殺的獵物,而是伺機而動的獵手。
許自言仿佛嗅到了同類的氣味,她究竟經曆過什麼?
沈倩目不轉睛地透過幕布的夾縫,觀察著音樂廳的入口,因為處於舞台的右側,舞台左邊的部分是她的視野盲區,但是她和許自言檢查過這裡唯一的出口和入口,隻要看著入口沒有東西進來,應該就是安全的。
長夜漫漫,沈倩開始觀察廳內的布置,棕色的地板,紅色的座椅,四周的燭火明明滅滅,舞台前還有一排金屬質的欄杆,沈倩想起了從前參觀博物館的時候,她哥因為擁擠的人海,還撞倒過那種防止遊客破壞文物的欄杆。
等等?欄杆?沈倩敏銳的發現其中一個欄杆上麵的金屬球映射出了大麵積白色的色塊,白色?
音樂廳裡根本沒有可以被反射的白色物體!沈倩的瞳孔瞬間放大!這也一下子引起了許自言的注意。
有東西進來了,這裡的白色,隻能是那些畫著詭異妝容的臉。
沈倩的懷疑完全準確,在他們視野的盲區,舞台左側一張椅子上,正坐著管家。
沈倩沒有輕舉妄動,擔心把那東西驚擾出來,許自言領會到她的意思,緩緩握住了沈倩發抖的手,掌心是冷汗一片。
變故突發,音樂廳裡突然傳出樂聲。能聽出是弦樂的聲音,但是斷斷續續,嘔啞嘲哳,更危險的是,裡麵的幕布居然緩緩拉開。許自言拉起沈倩,兩人將腳步放到最輕,躲進後台的最右側。
幕布後居然是演奏的伯爵!?許自言第一直覺就是違反邏輯,世界雖然詭異但是往往符合時代背景和邏輯,如果伯爵是“正常人”就應該在房間休息,而不是大半夜出來拉琴。
又或者,他根本不是特意晚上出來拉琴,而是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這裡。
印證他猜想的事實逐漸浮現。
演奏者身著華服,但是露出肌膚的部分,是完完全全的皮包骨,乾癟的皮膚黏連在骨頭上,大部分血肉不知所蹤!
偶有一點遺留的碎肉塊在身軀上變成鼓起的包,隨著軀乾拉動琴弦,仿佛是無數湧動的蛆蟲,屍體的眼睛被挖出,腹部完全凹陷,張大著嘴巴,喉管上插著一根拉弦的弓。
這張臉,他們卻不陌生,因為沒有妝容的遮擋,沈倩和許自言辨識出這是瘦癟的眼鏡男。
沈倩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因為這衝擊力過大的一幕嘔吐出來。由於“屍體”被挖去雙眼,無法視物,他們的視野盲區是管家,管家也同樣無法發現二人,雖然畫麵極度驚悚,但是沒有生命危險。
一曲畢,屍體停止演奏,管家走到舞台正對麵,深深地鞠了一躬。
沈倩不由得慶幸還好自己發現了欄杆的映射,及時和許自言躲到了舞台的暗處。隻見管家敲擊了幾下舞台前方的一塊地板,演奏的屍體就隨著演奏台一起降了下去。
演奏台居然是升降的!音樂廳下方可能還存在著空間,或許是地下室,難怪管家會突然出現,他很可能一直在地下室裡,舞台左側一定還有地下室彆的出入口。沈倩心想。
隨後管家帶著癡迷的表情,從音樂廳的入口離開了。
隨著蠟燭的燃儘,許自言和沈倩終於熬到了天光大亮,曙光透著窗灑落在舞台上,是昨夜的劫後餘生,也是新一輪生死之爭的開端。沈倩立即把自己對存在地下室的猜想告知了許自言。
“我覺得,這裡麵一定存在著問題。死去的眼鏡男在伯爵的位置上演奏,管家卻坐在下麵欣賞。”許自言皺著眉說,一邊緩緩站起,揉了揉已經酸澀的腿腳,“你不覺得,這是一種錯位嗎?”
“從頭至尾,和我們接觸最多的就是管家,甚至我們從沒有和伯爵有過語言交流。如果是伯爵邀請客人來填補曲譜,沒有道理他幾乎不出現。除非……”沈倩一邊說著,腦海裡逐漸浮現一個大膽的猜測!
“除非<管家>才是真的<伯爵>。”許自言接道。
“沒錯!經過曆代伯爵畫像的走廊的時候,管家的情緒異常激動;每次用餐也隻有管家在我們身邊;填補曲譜的要求也是他告知我們。還有從來沒有和我們交流過的伯爵。本來這一切都不太合理。”
“但如果<管家>才是<伯爵>,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可是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要我們找的音符又在哪裡呢?”沈倩感覺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
許自言用肯定的目光看向沈倩:“那麼就需要我們在今天好好搜尋一下線索了,而且最好解決一下房間的問題,外麵的風險還是遠高於房間內的。”
隨後他又補充道:“地下室可以好好檢查一下。而且上次仇小瑩不是說發現了上鎖的製琴室嗎?我們一定可以找到有效線索。”
有希望就好!還好自己早早地就和明顯智商高於平均水平的許自言成為一條繩上的螞蚱,不然要是自己一個人實在是獨木難支。
眼前的許自言好像已經成了她的定心丸,不知道為什麼,在某些時刻,許自言給她的安全感總能讓自己聯想到沈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結束這一切,再看見老哥那張賤兮兮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