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何模樣?”白嫿問道。
“長的很美……”千麵觀音緩緩抬起頭,看了看白嫿接著道:
“跟你有些相似。”
“來人,準備畫像。”沈熠吩咐道。
千麵觀音搖了搖頭道:
“沒用的……她也戴了人皮麵具,而且不止一層,手藝不在我之下。我看不出來她本來麵目……”
白嫿覺得籠罩在真相之上的迷霧層層疊疊,透不進一絲光亮。
那女人到底是為了陷害自己,還是另有動機?
扮成自己的模樣,真的隻是為了行事方便嗎?
偷盜國璽若是為了引起騷動,使大夏朝堂動蕩不安,可現在卻又將國璽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
白嫿凝眉沉思,看來此案另有隱情。
既然國璽歸位,竊賊已被捉拿歸案,白嫿自然洗脫嫌疑。皇後立馬下了旨,白嫿無罪釋放。
夜已深,街上隻有零星巡街的行捕。
白嫿不願坐車,馬車裡逼仄狹小的空間,總讓她想起方才暗室內湧動的血腥味。
沈熠煙波流轉,牽了匹汗血金馬來。這匹馬毛發柔順發亮,在黑夜裡也顯得金光粼粼,很是好看。
白嫿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馬匹,正要開口,卻被沈熠打斷。
“郡主莫要推辭,這馬兒是元宵宮宴那日令尊贈予我的。本就是郡主您府上的馬,郡主,就彆推辭了。”
白嫿眼眸中湧上一絲瀲灩笑意:
“怎麼,燕王還會讀心術?我還未開口,燕王便知我要說什麼?”
沈熠眨巴著狐狸似的桃花眼,不置可否。
白嫿腳尖輕點,三兩下便翻身上馬,拉著韁繩垂眸看向沈熠:
“燕王莫要推辭,馬兒既然贈予您,便是您的——”
話音未落,忽然身後一沉,鼻尖鑽進一抹沉水香氣。回頭一看,沈熠穩穩地坐在身後。
白嫿脊背直挺,雙腿夾緊馬腹,爽朗笑道:
“燕王抓緊了!”
寂靜的黑夜裡,皎月當空之下,唯有這抹身影在長街上快速掠過。
沈熠頭一次坐女人的馬,銀白發絲被風吹在沈熠臉上,發絲間混雜著梅香,絲絲縷縷沁人心脾的好聞。
沈熠嗅著香氣,雙手不自覺地攀上白嫿腰間。白嫿雖然清瘦,但腰際軟似春水,隻是浸潤了這夜裡刺骨的寒風,使得掌中觸感十分冰涼。
沈熠收緊了手臂,一雙大掌輕輕撫著,想給白嫿腰間帶去些暖意。
可他這樣輕柔撫摸,卻全然不知白嫿的腰……
很是敏感。
白嫿脫離監牢之後,在馬上快意奔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心中很是舒暢。
隻是被耳邊一抹火熱打破了周身的冰涼舒爽。
沈熠無意識地在白嫿耳邊吐著熱氣,突來的灼灼暖意熱得白嫿喉間發癢。正欲開口,腰間去被人倏地箍住,鐵似的臂膀緊緊還在自己腰間。
白嫿心裡也開始發癢,腰間一陣酥麻。扭了扭身子,那手臂紋絲不動,耳邊的熱氣越來越灼熱,似乎還隱隱約約聽到沈熠的輕聲呼喚?
白嫿嗤笑一聲,指尖紮向馬匹。輕手一紮,馬兒頓時吃痛,快速向前奔去。
當是時,白嫿拉緊韁繩,阻了馬兒奔跑的勁兒。馬兒不由得仰頭長嘯,前蹄使勁奔向空中。
白嫿早有準備,緊緊拉著韁繩,雙腿夾緊馬腹不鬆,臉上泛起惡作劇的笑意。
身後沈熠毫無防備,還好雙手抱緊了白嫿的腰,才勉強沒被甩下馬去。
待到馬兒平靜下來,沈熠才剛坐穩了身子,耳邊卻傳來白嫿的戲謔:
“燕王與公主遊山玩水,多有勞累。現□□力不支,理解理解。”
“郡主腰很好。”沈熠沒有生氣,四兩撥千斤。
白嫿輕哼一聲,正欲開口,卻被沈熠深情熱切的話給堵了口:
“夜郎公主隻是喚我去打獵遊湖,這幾日,我從未有半分逾矩。”
沈熠頓了頓,掌間一使勁兒,麵向前方的白嫿被調轉方向,和沈熠麵對麵坐著。
白嫿挑著眉,嘴角噙著絲玩味的笑意,眼神示意沈熠接著說。
“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前,我與夜郎公主之間,都是清清白白。在夜郎國的那十年,我從未與任何人有過苟且,郡主請放心。”
白嫿突然意識到沈熠說的太多了。
“為什麼對我說這些。”
白嫿收起笑意,不鹹不淡地問道。
沈熠抬起眼簾,此時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眸中,沒了平日裡的玩世不恭,倒多了幾分認真。
“可能是,我寧願全天下人你誤會我,也不想你對我,有一絲一毫的誤解。”
白嫿的心怦怦直跳,那雙熾熱真誠的眼眸此刻在皎月的輝映下,顯得尤為動人。
冰涼玉指悄然覆上了那鎏金麵具,熟悉的金屬質感自指尖傳來,白嫿忍下紛亂的心緒,淡漠開口道:
“我並不認識你,沈熠。”
沈熠清楚白嫿的意思。
他夜郎國為質十載,這其中的淒慘經曆,包括自己現如今還未得解的千機毒,還有這張麵具之下的痛苦回憶……
這些往事猶如跗骨之蛆,每當回憶起都在蠶食他的每一寸骨髓,提醒著他彆忘了自己有多不堪。
但此刻的沈熠卻覺得很開心。
終於不是冷冰冰的、不摻雜任何感情的“王爺”,她終於肯叫自己沈熠。
白嫿清冷的聲音不似尋常女子那般柔媚,自己的名字被她這麼叫出口,倒是彆樣風情,沈熠怎麼聽也聽不厭。
沒關係,我會讓你一點一點認識我。
沈熠眸間爬上一絲欣喜,手掌覆上自己麵具前的那抹冰涼,輕聲開口道:
“無妨,郡主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話音未落,沈熠盈著笑意慢慢逼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狹窄,氣息交織在一起,曖昧非常。
白嫿對眼前男人的好奇心越來越重,忽然很想摘下他的麵具看一看。想要窺探他的秘密,想要看看他的世界裡,究竟是什麼樣子。
白嫿指尖微微用力,那麵具貼的很緊,不是很好摘下來。
沈熠感受到白嫿的動作,眼眸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慌亂,隨即又被緊張和期盼所代替。
他掌下沒有用力,整個人猶如一朵開得妖豔的海棠花,任由白嫿采擷。
而就在麵具微微鬆動之時,街尾卻突然傳來一聲尖叫,那叫聲藏不住的恐懼慌張。
白嫿的手顫動了下,停下摘取麵具的動作。二人對視一眼,立即驅馬前去街尾。
汗血金馬跑得很快,很快便到了街尾。街尾那戶人家敞著大門,門外坐著個臉色慘白的年輕女人,軟軟靠在外牆根。
那女人滿臉驚慌失措,雙眼盯著虛空之處,不斷地揮手,嘴裡時不時地重複著“不要、好多血,鬼啊——”。
越過女人向院內看去,裡麵黑漆漆的一片,隻有左側靠院處的屋內亮著油燈。
空氣中彌漫著的濃烈血腥味,伴著鐵鏽味道,白嫿在熟悉不過。鼻尖聳動使勁嗅了嗅,循著血腥味的來源向院內緩步走去,最終停在那處亮著油燈的窗戶邊。
白嫿隔著油紙窗隱約瞧見屋內燭火閃爍,一下下跳動著,此刻在這幽暗夜裡顯得尤為滲人。
門外沈熠輕拍了下馬屁股,汗血金馬最善識途,立刻跳轉方向往大理寺飛奔而去。
白嫿轉身從中間堂屋進去,繞進左側內室,才剛進門,忽得被什麼東西絆住,腳下失力向前栽去。
當是時,腰間傳來一股溫熱的觸感,耳邊傳來沈熠的聲音:“彆亂動,小心腳下。”
白嫿不敢大意,後退兩步原地站定。
沈熠警惕性強,很快找到了火折子,兩盞燈亮起,把屋內各處都照得很清晰。
床上空無一人,書桌前整齊放著刻章工具,桌麵上正中間擺放著一封信。地麵乾淨無塵,床榻卻十分淩亂,十分奇怪。
屍體呢?
白嫿快要被空氣中的血腥味給醃入味了,不由得咳嗽兩聲。而就在這垂眸的間隙,隻一瞬,看得白嫿寒毛直豎。
方才還奇怪拌了自己一腳的東西,觸感綿軟,不像是門栓或燒火木棍。這一眼讓她看清了,原來死屍。
就趴在自己腳下!
死屍睜大雙眼瞪著白嫿,似是在喊冤求救,但雙手卻緊握在那把深深插進胸前的匕首上。
自殺?
何罪?
白嫿心中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沈熠拿起書桌上那封信,信中隻有八個大字:
偽造國璽,以死謝罪。
字體歪歪扭扭,白嫿想起方才進門前,大門口正上方那塊牌匾,也是歪歪扭扭地題著三個大字——無字刻。
字跡相似,物證俱全。
不對。
如此完美的自殺現場,倒像是精心準備的。
瞌睡了就來枕頭?哪有這麼好的事。
偽造的國璽很快就被翻找出來,就像這間屋子裡其他證據一樣,準備好了隻待被發現。
白嫿繞過屍體,來到窗前,窗戶連著後院。白嫿仔細察看了灰塵印記,果不其然沒有收獲。
白嫿瞧了瞧窗外的幽暗夜色,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打開窗欞使勁兒搖晃。
不一會自窗欞縫隙間掉下一抹紅,白嫿撿起仔細瞧了瞧,這個紅色香囊上繡著的合歡花樣式,倒是有些眼熟。
在哪見過呢?
白嫿心中一動。
門外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