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什麼錢?柳見純可不信。
雖然上次的小鱷魚體恤她搜索下來不過一兩百塊,可這幾次見麵,虞樹棠的衣服每次都是既合身料子又好,很多都不再是小鱷魚這樣的年輕品牌,更何況還在校外租了房子。她猜也猜得到,小樹的家境肯定不錯,目鏡和頭盔都是一眼可見的質量好,絕對不可能低價。
“多少錢?”她難得嚴肅地又問了一句,“小樹,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可就上網搜了啊。”
虞樹棠無法,隻得說了粗略價格:“老師,你對我論文的幫助已經不能說舉手之勞了,我真的很想感謝你。”
“你感謝得還不夠多呀?”柳見純道,“你儘力儘力地帶我去配車子,現在連配件也都不用我添置,直接送到我手上,這都還不算感謝的話,那什麼才算感謝?”
她將手中的目鏡輕輕地放到茶幾上,又問道:“車子是多少錢呀?”
“一萬零八百。”虞樹棠從口袋裡拿出折好的配置單,每一項都寫得很詳細,價格在後麵標好,全都是壓到了最低。
一聽這價格,柳見純心裡咯噔一下。倒不是因為貴,這價格幾乎是擦著她報出的價格的邊了。而是因為她在這一刻確認自己真辦了這樣的傻事,就為了那點不可能有結果的,自己居然還在縱容的愛慕,稀裡糊塗地花了一萬塊錢出去!
她的目光掠過配置單,虞樹棠寫字略帶一些連筆,和她本人一樣灑脫漂亮。
客廳裡沒有紙筆,柳見純道:“跟我來書房吧。”
書房在二樓,虞樹棠跟著上去,第一眼先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半圓形花窗。這不是因為窗玻璃上有什麼花樣紋飾,而是因為從這扇窗戶望出去,後院鮮花斑斕繽紛,鮮豔欲滴地和著陽光潑進來大片絢爛的色彩。
“好漂亮。”她忍不住說,柳見純隨著她的視線望出去,抿唇一笑:“都是特彆好養活的花,扶桑花、虎刺梅、滿天星,一年四季都開,也不需要怎麼精心打理。”
後院的花都是她親手撒下的種子,每一樣都記得清清楚楚。
“來坐下吧。”柳見純從書桌上拿了一支鋼筆,引著虞樹棠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從這個視角一看,虞樹棠這才意識到,這正是視頻中的那間書房。
隻是比起視頻中局限的鏡頭,她這樣一看,才真正地將整間書房收入了眼簾。除了鏡頭中可看的書櫃和書桌,還有一些錯落漂亮的置物架,有一個上麵放著一個三層的剔透的亞克力展示盒,裡麵放滿了一套小小的手辦。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冰淇淋色的,那是她剛加柳老師時候對方的微信頭像。
“小樹,把頭盔和目鏡的價格都寫上。”柳見純的語氣倒嚴肅,隻是一雙總是脈脈含情的眼睛真是威懾不起來。虞樹棠剛想著把剛才報的價格寫個整數,柳見純又說,“要看著自己的購買記錄寫呀,你的配置單上可都很精準。”
配置單是她一分都不打算讓柳老師多出,當然是精準,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沒辦法,一邊慢吞吞地往上寫,一邊有點想轉移話題,開口問道:“老師,你喜歡盲盒?”
柳見純一怔,旋即明白了她問的是什麼。“也不是,是之前我生日,侄女送我禮物,送了幾隻這種盲盒,沒想到特彆幸運,一下就開到了大隱藏。”
她沒說的是,自己有一點收集癖,有了這幾隻手辦,她實在忍不住,把缺少的都買了回來,擺到了一處。
“冰淇淋色那個是大隱藏吧。”虞樹棠道。柳見純有點訝異:“你怎麼知道。”
“你之前微信頭像是那個啊。”虞樹棠頭也不抬,自然而然地說。柳見純心尖一甜,不過不可能放過這棵小樹的:“把那個帶GPS的碼表也寫上呀,那個一定也很貴的。”
她見虞樹棠眉頭都有點蹙起來:“這樣,水壺我當作你的心意收下,好不好?”
虞樹棠這才點頭,寫完碼表的價格,把單子遞還給了她。
“我先在微信上轉給你吧,你幫我轉給那位店主。”柳見純沒加付少琳的微信,就拜托虞樹棠做個中間人。
“對了,”虞樹棠道,“老師,這些東西都齊全了,唯一就是還有騎行服,可以去店裡試試,買一套合適的尺寸。還有一件事,暑假之前我們俱樂部想舉行一個輕鬆騎的活動,不知道你想不想去參加?”
柳見純沒想到這一刻來得這樣快,她心裡發怵,是絕對不想和一群學生去騎車的,更何況她也隻是會騎普通自行車而已,這種是完全沒嘗試過。
虞樹棠看她神情,就知道她為難。“沒事,這種活動不用大家都在一起的,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就取個一起參加的意頭。老師,淞河岸那邊的環境很好,你如果方便的話,咱們兩個可以去那裡練習。”
咱們兩個這四個字短暫地攫住了柳見純的心神,讓她不由自主地猶豫了起來。小樹就專注地望著她,心無旁騖,裡頭什麼多餘的情愫都沒有,多年輕、多美麗的一張臉啊!
就這一刹,柳見純的心冷了下去,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小樹,不麻煩你了,騎行服我還要去買,還有工作,時間上不一定能對得上,而且不是要放暑假了嗎?你還要回家,就不耽誤你了。”
“我七月十五號才回家。”柳見純的話說得妥帖,虞樹棠就很坦率地說道,“老師,主要是看你的時間,不參加這個活動也無所謂,什麼時候都可以,你方便的話,我都可以帶著你練習一下,這種車子需要適應,調變速也有一些技巧,有疑問都可以找我。”
她說得好真誠,完全是出自於對自己的感謝,純然地想要對她儘心儘力。然而自己呢?柳見純想,然而自己呢?
“謝謝。”柳見純笑了一下,不等虞樹棠再說話,“再吃點冰淇淋吧!才吃了一點呢,你先在客廳休息一會兒,十二點半了,我給你做點東西吃吧?”
不繼續依靠這輛車子接觸是應該的,可這頓飯自己得留下人家,這是禮貌。
“這哪用謝?”虞樹棠站起身來,“老師,你方便的時候聯係我就好,吃飯就不用了,不麻煩你。”
“你打算去哪吃呢?”柳見純問,虞樹棠一時語塞,她還真不知道去哪吃,可能回去吃食堂?
柳見純猜也猜得到:“你是騎那輛車子來的,自己的車子也沒帶,咱們一起吃午飯吧,吃完我送你回學校,正好我本來也要回去的。”她補充道,“不麻煩的,家常便飯而已。”
這下虞樹棠是沒了理由,隻得坐到客廳吃冰淇淋。電視打開著,暑假期間正在重播經典劇目,她不太感興趣,隻聽著,目光始終望著在取東西的柳老師,想去打下手,又知道一定會被拒絕。
她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更不喜歡探聽彆人的私生活,可她望著柳見純的背影,竟然情不自禁地想,這樣的女人都能夠單身,一定是因為她很醉心學術,對和彆人發展戀愛關係不感興趣吧?
不過她也隻是想了一想,無意去探究或是了解任何,起身從玄關櫃上放著的雙肩包裡掏出自己的書和筆記本,打算把剩下的一部分給看完。
這批資料她也看得差不多了,等到全部看完,做好讀書筆記,就像上次一樣把進度發給柳老師。
柳見純嘴上說著家常便飯,一打開冰箱,直接把上周末在超市買的蔬菜肉類全拿了出來。
一樓的中餐廚房在裡麵,有玻璃拉門防油煙,除了之前她拿東西的時候虞樹棠能看見她,其餘時候連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虞樹棠將筆記本放在茶幾上,一邊看書,一邊寫寫畫畫,直到柳見純端出來第一道菜才反應過來,趕快起身去接,晶瑩的白色瓷盤上居然是一道橙紅色賣相極好的白灼羅氏蝦。
“老師。”虞樹棠話還沒說完,柳見純自己先心虛了,“小樹,那你幫老師把餐桌收拾一下吧,好不好?”
虞樹棠依言去了,可餐桌上有什麼能收拾的,灰白大理石桌麵一塵不染,上麵花瓶鮮插了粉紅的荷花,香氣淡雅,十分優美。
她又返過身去,總算是幫著把菜和藜麥飯都端了過來,柳見純推拒不過,就取了乾淨杯子,倒了兩杯溫水放到了餐桌上。
“老師,這是家常便飯?”虞樹棠看著桌上這大大小小幾個瓷盤,有葷有素,白灼羅氏蝦,清蒸多寶魚,涼拌豆腐,還有一道清炒小油菜。
“都是快手菜的。”柳見純道,“魚蒸十分鐘,大蝦也都隻要燜熟就好,都特彆簡單。”她講的是實話,可平時自己的家常便飯,她都是拌些沙拉,煎塊肋眼肉、兩段蘆筍就算,不會這樣麻煩的開火炒菜。
虞樹棠就坐在她對麵,讓她能夠合情合理地多看了兩眼這個年輕美麗的,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女學生。
就此打住,柳見純甚至不能算是勸慰自己,她是在嚴肅地警告自己,就此打住,車子已經買了,錯誤的事情已經結束,從今往後,決不能再借著這輛車子再和這棵小樹有任何多餘的接觸了。
她現在已經從開始那種輕飄飄的想法變成了如今這種嚴厲的警告,因為她發現自己好像已經不再是一種簡單的好感,不是用不吃小蝴蝶酥能糊弄過去的玩笑話,而是不知不覺地隨著接觸,好像變成了一種對小樹有著戀愛的想法的過界的思慕。
她想知道小樹是否喜歡女人,她喜歡小樹的臉,也對她的身材怦然,對她的許多小事有著探究之心,小到體恤上的小鱷魚商標,大到她強忍著的,想更了解小樹生活的欲望……
自己是老師,不能昏了頭,更重要的是,人家是無辜的,對自己的所思所想一無所知,自己不能將人家給害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