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吸了吸鼻子,迅速環顧四周,發覺沒有任何乾燥的東西可供使用。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件尚未完全濕透的舊外套,心一橫,迅速脫了下來,小心地蓋在哥哥的身上。
“哥哥,我會照顧好你……”他輕聲道,又找了一塊破損的木板,將哥哥小心地半抱半拖著放在木板上。
小孩瘦小的身體不斷顫抖,渾身用儘了力氣才將西洛稍稍安置好,他跪坐在哥哥身旁,用手輕輕替他拭去臉上的雨水和泥土。
亞瑟想讓西洛舒服些,可是破屋裡本就沒有多少屬於他們的東西,用來睡覺的乾草也濕透了。
亞瑟擔心哥哥的安危,不願失去他,隻能鼓起勇氣,前去科琳娜嬸嬸家尋求幫助。
暴雨剛停,泥濘的道路被雨水衝刷得凹凸不平,腳下每一步都仿佛在與大地的重力抗爭。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泥土氣息,夾雜著一絲讓人窒息的潮濕感。
亞瑟剛到門前,便看到科琳娜嬸嬸被老漢克揪著頭發從屋內拖出來,蒼白的臉上滿是驚恐,眼神無助。
老漢克的目光一掃,瞬間鎖定了亞瑟,仿佛在尋找獵物。他鼓起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暴怒,粗大的嗓音惡狠狠地吼道:“小雜種,誰準你過來的?滾開!”
亞瑟心中一震,忍不住後退了幾步,然而想到哥哥,他便不敢再退。咽下恐懼,亞瑟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著老漢克,努力讓自己顯得勇敢些,帶著一絲顫抖說道:“好心的漢克叔叔,請您……幫幫我哥哥……”
可話還沒說完,老漢克的怒吼再次打斷了他:“閉嘴!該死的小雜種,滾回你的爛屋去!”漢克的眼睛越瞪越圓,憤怒得幾乎要炸裂,“你們這些廢物,還敢來求我?”
不遠處的村民們目光冷漠,似乎對這場麵早已見慣不驚,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雨後的天空雖然晴朗,帶著溫暖,但還是讓亞瑟覺得沉甸甸的,他不知所措地看著老漢克。
老漢克將科琳娜狠狠推到一邊,憤怒地拿起房前的鋤頭朝亞瑟走來。
科琳娜踉蹌著站穩,淚眼婆娑地撲過來,死死抓住漢克的衣袖,哀求道:“漢克,求你彆打他,亞瑟還隻是個孩子啊……亞瑟,快跑!”她的聲音顫抖而無力,眼中滿是絕望。
“你護著這小雜種?他是你偷情生的吧?我打死你!”漢克怒吼著,反手打向科琳娜,手掌重重地落在她的臉頰上,清脆的聲響在靜謐的村莊裡顯得格外刺耳。科琳娜慘叫一聲,跌倒在地,忍不住哀求道:“不是,漢克,求你彆再打了……”
布洛克村的居民冷眼旁觀,沒有一個人出麵阻止。亞瑟眼看著科琳娜被打得倒在地上,心中滿是憤怒和絕望,他忍不住衝上前,試圖阻止老漢克的暴行。
“放開她!”亞瑟大聲喊道,聲音卻因恐懼而微弱。
可漢克隻是在憤怒中嗤笑一聲,像是看到了一個可笑的笑話,隨即將他拎起,毫不留情地狠狠摔向村口的石墩。
亞瑟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額頭重重地磕在石頭上,鮮血頃刻間從傷口湧出,視線一片模糊。
劇烈的疼痛讓他腦海中一陣眩暈,手腳冰涼得幾乎無法動彈,亞瑟試圖站起身,晃動的視野讓他幾乎站不穩。
老漢克想要上前繼續傷害亞瑟,卻被科琳娜死死拽住。她的手緊握著漢克的胳膊,眼中流露出懇求的神色,語氣堅定地喊道:“亞瑟,快走吧,到你哥哥身邊去!”聲音中夾雜著急切和恐懼,似乎想保護著這個瘦弱的孩子。
沒看到西洛跟著弟弟,遠處的破屋也倒塌了,她的心瞬間沉了下去,直覺告訴她,西洛一定出了事情。
科琳娜知道,老漢克此時正處於暴怒的邊緣,而她自己又無法阻止他。眼見著他對亞瑟咆哮著,不斷催促亞瑟走。
亞瑟捂著流血不止的額頭回到了兄長的身邊。西洛正躺在那破舊的木板上,臉色蒼白,顯得十分虛弱。
亞瑟滿心擔憂,在這個貧窮的村莊,連蓋一座教堂的財力都沒有,更無法讓神官常駐,不能給哥哥治療。
唯一能幫他們的,或許就是那些隱藏在山林中的藥草。
亞瑟環顧四周,腦海中想起一件事。他想到了之前流浪的時候,有一次自己發高燒,哥哥不離不棄,求了很久,終於遇到一個好心的流浪巫師。
那個巫師拿出奇怪的野草,煮成了湯汁給他喝,喝完之後就昏昏沉沉地在西洛的懷裡睡了一覺,醒來時就已經好了。
他記得那個藥草的模樣,或許可以在森林裡找到一些,給哥哥治療。
亞瑟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但轉瞬又被擔憂所覆蓋。他不放心讓兄長一個人躺在這裡,決定帶著西洛一起走。
“哥哥,西洛!”亞瑟輕聲呼喚著,試圖叫醒沉睡的哥哥,眼淚再次湧上眼眶。他輕輕搖動西洛的肩膀,心中默默祈禱,希望他能醒來。
西洛卻一直緊閉著雙眼,沒有任何回應。
亞瑟翻了一下廢墟,努力尋找可以用的東西。終於在一片混亂中找出了一件舊麻披風,一個打火石,一個小陶碗,還有原本掛在牆壁上的兔肉。
這些都是兄弟倆最重要的財產,雖然不多,但對於他們來說卻是無比珍貴的生存資源。
在考慮了片刻後,亞瑟決定留下了一點兔肉,剩下的大部分悄悄送去了科琳娜家的門口。用來報答這段時日科琳娜對他們兄弟的幫助。
然後,他去村莊後麵的小河裡舀了一碗水,對著小河將頭上留著血的傷口處理了,他不知道怎麼處理傷口,隻簡單用爛泥將傷口覆蓋住止血,壓根不知道這樣做會讓他的傷口惡化。
處理完傷口後,亞瑟還將沾滿木屑泥土的舊麻披風洗了一下。
當亞瑟小心翼翼地走回到西洛身邊時,聽到了哥哥微弱的聲音在呼喚他的名字。“亞瑟,不要怕,哥哥會保護好你的。”西洛的聲音帶著虛弱,已經開始說起了胡話。
亞瑟的心一緊,強忍著眼淚,將哥哥的腦袋輕輕放在自己的腿上,細心地喂他喝了一些水。
看到西洛微微睜開眼睛,雖然神情恍惚,但還是能感受到弟弟的關切,他感到一陣安慰。
西洛知道自己生病了,儘管身體的不適讓他很難忍受,他還是努力安慰亞瑟:“彆怕,哥哥沒事。”
但隨即,他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擔憂:“你的額頭上怎麼了,是被木頭劃傷了嗎?是哥哥沒用,沒有保護好你。”西洛以為是倒塌的房子碎片傷到了弟弟,心中充滿了自責。
“我沒有事情,哥哥,我會去找藥草給你治病。”亞瑟急切地說,摸了下哥哥的臉,感覺那上麵的熱度幾乎要將他手融化。
“哥哥,你等等我,我馬上去,很快就回來。”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堅定,但內心卻充滿了恐懼。
然而,西洛怎麼可能讓弟弟一個人去山裡冒險。他的心中充滿了不安,知道山裡猛獸極多,再加上剛下過雨,蛇蟲鼠蟻都會出來透氣。他想象著亞瑟一個人獨自麵對的危險,開口阻止:“不可以,亞瑟!那裡太危險了,你一個人怎麼能應付得了?你才八歲,哥哥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
他打算自己強撐過去,他和弟弟都有高山雪狼族的血脈,雖然身體裡另一半人族的血統讓他們不像純血狼族強悍,但是總會比一般人族強壯。
正當他準備強撐著站起身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幾塊石頭呼嘯著朝他們砸來。
“把他們趕走!”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
“趕出去!”另一個聲音緊隨其後,充滿了敵意。
“滾吧,小雜種們!”老漢克帶著一些村民蜂擁而至,目光中透著惡意。
“從你們來到布洛克,布洛克就一直遭受暴雨,肯定是你們惹怒了神靈,把不幸帶到了這裡!你們必須立刻離開!”老漢克的聲音陰沉如同烏雲壓頂,充滿了指責。
西洛的眼神猛地一凝,心中一股莫名的怒火升騰。他知道,自己和亞瑟的處境已經沒有退路,但眼下的局麵依舊讓他感到一種無力感和壓迫感在心頭翻湧。
原來,本就因為毆打妻子泄憤的老漢克看到亞瑟後,便認定兄弟倆是一切災難的源頭。自水月以來,持續不斷的暴雨讓整個村莊的人都陷入了恐懼,老漢克的暴力氣焰也愈加膨脹。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他立刻挨家挨戶上門,和村民們說出自己的想法,完全不管躺在地上,已被他打得半昏迷的科琳娜。
村民們本就愚昧,暴風雨帶來的不僅是農作物的減產,還有可能導致瘟疫,任何一點災難都足以讓這些村民變得偏執和恐慌。
他們已被死亡的恐懼壓抑多日,聽到老漢克的煽動,村民們都騷動了起來,紛紛打算趕走西洛兄弟倆。
“立刻離開布洛克!是你們把厄運帶到了布洛克!”老漢克惡狠狠道。
麵對愚昧村民的指責,他努力挺直背脊,用冷淡的目光回應,就像曾經在父親的宴會上高傲地注視一切一樣,抬起臉道:“我們沒有做出任何惹怒神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