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樘音
20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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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溪用鑰匙打開出租屋的門,沒有想象中的臟亂差,反而一貧如洗,客廳因為隻放了張實木沙發顯得空曠。
這套二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房子,坐落在嘈雜熱鬨的街道,唯一的優點就是租金便宜。
“房東阿姨沒騙人,這確實能直接住人了。”
林清安拉下黑色外套的拉鏈,露出白T上方精致鎖骨,單手抱著小寶寶,半眯著眼站在門口朝房子內打量,點頭,“過會出去買點家具。”
藍溪回頭正好撞進他的目光,被迫對視,語氣有點勉強:“可是…我們好窮。”
來的路上,兩人算過全身所有流動資金,一共五萬二,聽著挺浪漫,可等交完房租就要減去五千,還要給寶寶買奶粉紙尿褲濕紙巾等必不可少的用品。
很快就會坐吃山空……
林清安眨了下眼眸,眼尾上挑,笑起來蠱惑人心,同樣具有欺騙性,倒給了藍溪若有若無的安慰:“用完了再賺唄。”
好吧,藍溪心裡歎氣,隻道世事無常,上午她還是住在豪華彆墅裡的大小姐,飯來張嘴,孩子也不用她帶,一覺睡到自然醒,好不愜意。下午,她迷茫地站在出租屋,搖身一變“灰”姑娘,對未來迷茫悵惘。
事情的衝突發生上午在藍溪與父母起爭執,她心灰意冷,待不下去一刻,深知好日子到頭,片刻不停地收拾行李帶著老公女兒離家出走了。
然後就有了年輕夫妻此刻收拾屋子的畫麵。
藍溪有意改變自己,不接受永遠活在彆人的光影之下,但鹹魚難改懶惰本性,這不,還沒乾多少活就喊累了。
林清安找了兩張乾淨的凳子拚在一起,上麵鋪了厚厚的小被子,將熟睡寶寶放在上麵,方便他打掃衛生。
“為什麼要擦五遍啊,我覺得兩遍就已經很乾淨了。”
藍溪活沒乾多少,話倒沒少說,一張小嘴叭叭叭,林清安念著這是孩兒媽媽,強忍沒拿膠布把她嘴堵住。
要是讓A市那群富家子弟看到他此刻“好脾氣”的樣子,絕對驚得掉下巴。
藍溪跪在地上擦地板,昂貴的衣服褲子不可避免沾上灰塵,她委屈兮兮地看向林清安,忽然想到一個好主意,“喂林清安,要不你去跟你爸和好吧,這樣我們就不用受苦了,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爸的錢你也敢用?誰知道哪來的。還有我後媽,你覺得能從她手裡摳到錢嗎,趕緊擦吧,必須五遍,一遍都不能少。”
藍溪瑟瑟發抖,第一次領略便宜老公的強迫症和潔癖有多嚴重,她試圖理論,卻換來對方反駁:你忍心讓女兒住在不乾不淨的家裡嗎?
好吧,她認輸。
兩人結婚兩年,住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數,本就一場草率又不負責任的閃婚,無愛做//愛造小孩已是他們之前封頂的交流,要不是這回雙雙被家裡趕出來,誰能想到A市鼎鼎有名兩個紈絝沒誌氣的人能和平待在一起,現在互相說起對方家裡的糗事也都不在乎。
“你爸…挺不是東西的,你後媽更不是東西。”藍溪評價了這句。
林清安嗤笑,也算默認。
他父親早年入贅外公家,所以對自己跟母親姓一直不滿,後來父母親離婚父親娶了後媽,終於生了個跟他姓的兒子,自此這對父子倆的關係愈發僵硬。
正式破裂的導火索是藍溪林清安的女兒出生,林清安父親許妄這個不要臉的希望小孫女也跟自己姓,算解決林清安沒跟自己姓的遺憾,藍溪哪能願意,她早看不慣這個道貌岸然的公公,手一拍桌子就說:“我女兒必須跟我姓!”
後來,小荔枝就有個好聽的名字——藍木灣。
許妄越看林清安越覺得不順眼,三番兩次找茬不說,還放言挑撥離間:“你算不算男人!連孩子取名都做不了主,你不是挺能的嗎?早晚被臭娘們拿捏得死死的,比不上你弟弟半分。”
林清安聽完難得沒去理論,隻把許妄的書房砸成一團糟,用狼狽不堪來形容也不為過,他嘲諷道:“你以為我是你?狗改不了吃屎,你那破基因能讓你小兒子活到過年麼。”
這話說中許妄的痛處,“滾!你給我滾!彆想拿到我一分錢!”
林清安單手插進褲子口袋,一臉不屑,眼底透著冷厲,“誰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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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的幾扇窗戶全被打開通風,陣仗浩大,避免不了樓梯口人來人往。
鄰居們驚訝地透過頭張望,她們都在這住了十幾年乃至二十年了,已經好久沒見有新的租客。
原因無他,因為這條街道與其他相比實在破舊,年輕人基本住不下去。
“你們是新搬來的吧?”
門口站著一位老太太,看著慈祥,精氣神十足。
藍溪正坐在地上擦門口的櫃子,聽見來聲抬頭,“啊哈哈,是的呀。”
仰著頭脖子很酸,於是她站起來,視線與對方齊平。
老太太見她正忙,也不打擾,“我住在你們樓上,有空來玩啊,家裡就我一個人,這不,剛跳完廣場舞回來,回來做個飯吃……”
不知不覺,她說了好多,藍溪笑著傾聽。
這時,林清安走來,“誰來了?”
藍溪回答:“樓上的奶奶。”
林清安微笑打招呼。
“小溪,這是你老公?小兩口可真般配啊。”
老太太樂嗬嗬的,一時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觀察著兩個俊俏又穿著不凡的人,尋思著今天可真稀奇。
藍溪聽見“老公”二字,莫名不好意思起來,儘管他們經常口嗨喊對方“老公老婆”,但那都是基於開玩笑的情況,此刻被老太太直接說出,被強行綁定還攜帶著“般配”的字眼,整得人家怪害羞的。
“對,我是她老公,大家都說我們倆很配。”
林清安大言不慚,甚至摟著藍溪的肩膀,勾起嘴角,明晃晃的笑容晏晏。
肩膀處傳來密密麻麻的溫熱,還有被手掌禁錮包裹住的觸感,藍溪笑得僵硬,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這人到底想乾嘛?
突然搞什麼飛機?
“哇嗚嗚—— ”
小荔枝的及時哭鬨救了藍溪一命,她趕忙跑到屋內。
“什麼聲音?”老太太擔心問著。
林清安朝藍溪走過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回答:“應該是寶寶哭了。”
隻瞧老太太渾濁的眼睛立馬亮起來,她無兒無女,卻很喜歡小孩,驚奇地看著眼前年輕男子,“你們都有孩子了?”
林清安笑笑。
“要進來看看嗎?”
麵對充滿善良的人,林清安通常也比較正經,有分寸有禮貌。
“那再好不過了,不會弄臟地吧?”老太太將手上的菜放在門口地上。
“沒事的,您請進。”
小荔枝被安置在臥室門口,既不打擾藍溪林清安兩人乾活,也可以隨時發現她的情況。
目前寶寶快五個月,正是認人的時候,儘管藍溪帶她不多,但我們懂事的小荔枝幾乎立馬嗅出來這是媽媽的味道,趴在藍溪懷裡哼唧兩聲就聽話地不哭了。
“哎呦,好俊的小寶!”老太太湊近看,稀罕得不行,她知道現在年輕人比較講究,也沒有提出要抱一抱的想法。
“真漂亮啊,是咱們小區最漂亮的寶寶了。”
任誰聽見彆人誇自家小孩都會開心,藍溪跟林清安默契地相視一笑。
嘖,這油然而生的驕傲感是怎麼回事。
……
出租屋的各個角落都被擦過洗過,通風好幾個小時,差不多能住人了。
藍溪坐在硬邦邦的木製沙發上,硌得她屁股疼,加上她乾了這麼久的活,四肢酸脹,於是這個人呈怪異的姿勢癱在上麵。
“我們什麼時候出去采購?不行了,這個沙發太難受了。”
她皺著眉頭,索性站起來,雙手捶著腰部。
“要不現在就去?”
林清安從臥室出來,才發現他們晚上連睡覺的被子都沒有,還有兩人的牙刷牙杯,或許,應該需要置辦一台洗衣機。
他思索著,突然發現這個家少很多東西,一件一件從腦袋裡蹦出來。
“好的,走吧。”
藍溪拎著包包,吩咐林清安帶上小荔枝。
林清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照做,等懷裡的寶寶哇哇大哭怎麼都哄不好時,靈光乍現,他猛地抬頭問門口準備離開的女人:“喂,她是不是到現在都還沒喝奶?”
藍溪仿佛被點穴般,定在原地,恍然:“好像…是的。”
!!!
兩人又一陣手忙腳亂,藍溪扔掉手上東西,去行李箱翻出奶瓶和奶粉,看到旁邊的紙尿褲,她訕訕說:“林清安,換尿布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
難得在一張帥氣的臉上看到淩亂和難堪,從前狂傲自大的林大少什麼時候有過懊惱的神色,隻聽他說:“我們真是糟糕的父母。”
藍溪也覺得難為情,不敢出聲。
她哆哆嗦嗦拿出奶瓶,還沒拿穩就掉在地上,幸虧進口的奶瓶摔不壞,她自言自語:“我記得要放四勺……糟了!沒水!”
她再怎麼白癡,也知道泡奶粉要用恒溫水。
這才第一天,年輕夫妻在照顧孩子方麵手忙腳亂。
林清安憋得滿臉通紅,沒想到這麼小的寶寶拉出的排泄物這麼上頭,熏得他兩眼冒淚光。
“我知道這樣不太好,但是真的很想把你現在的樣子拍下來。”
藍溪舉著奶瓶,嬉笑著看他。
“你趕緊去泡奶粉!”林清安沒忍住大吼。
“沒水怎麼辦?”
“去借。”
“……”
最後,藍溪快步跑到樓上,心虛地敲開老奶奶家的門。
……
小荔枝兩隻肉手捧著奶瓶咕嚕咕嚕喝著,雙眼緊閉,睫毛邊掛著淚珠,看上去餓了很久,讓為父為母自責不已。
老太太飽經滄桑的臉上流露心疼,“晚上在我這邊吃飯吧,你們省得再開火了,也省得折騰小寶。”
聽到前半句話,藍溪下意識就想拒絕,不過對方提到女兒,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藍溪悄悄捏住林清安的衣角,問他怎麼辦。
誰知某人一臉從容,回應老太太:“那就謝謝奶奶了。”
“好好,我再去炒兩個菜!”她樂嗬嗬朝廚房走去。
人一走,藍溪也膽大起來打量著房子,比樓下他們的出租屋不知道溫馨多少,她低頭朝快喝完奶的小荔枝看去,突如其來的難過席卷她全身。
林清安敏銳地感知到周身氣壓低下,眸底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