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有些緊張,它能感覺到宿主的心緒起伏,自然能感覺宿主此時的心情不佳。
【宿主,你怎麼了,其實她——】
【乖,安靜。】
係統噤聲。
容與和麵前的少女對視。
她的小臉麵無表情,那張臉上的表情總是生動,或嬉笑,或頑皮,或刻意逗人的惡作劇,容與卻覺得,此刻才像真正露出屬於阿嫵自己的情緒。
或許阿嫵沒有發現,她一直像是旁觀者,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們這些凡人各自喜悲。
“抱歉。”容與走上前,在阿嫵麵前蹲下,抬頭仰視她。
這是一個奇異的姿勢,權勢身份處於下位的人高高在上,反是上位者屈膝,祈求她的顧憐。
阿嫵冷冷地看向她。她不高興,沒來由,但妖的喜怒,本就不需要原因。
“阿嫵。謝謝你,我很高興。”容與無奈低笑,唇角牽起,伸手拉過阿嫵的小手,柔柔地覆在手臂上那處已經包紮好的傷口。
阿嫵不為所動:“你高興什麼?”
“我很抱歉,即使我事先有把握,也不應該將自己置於險境。”
“誰關心你。”阿嫵冷哼。
容與臉上的笑意更加柔軟,冷硬很多年的心房,此刻和廚房剛蒸出來的阿嫵喜歡的甜糕一樣鬆軟。
她不想說話,隻想這樣靜靜地看著阿嫵。
那種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你來到這個世界,和所有人一樣按部就班,沉默地遊蕩,指不出確切的方向。風吹時,有人在花樹下出現,你瞥見她,突然覺得無歸屬的靈魂,在這一刻獲得安寧。
她從前在戰場上,並未向任何人言說,其實她不害怕回不來。
“我會贏。”容與說。
她有了必須贏的理由。
阿嫵並不關心地移開她的目光。
容與笑了。
————
容騰在心中反複措詞,幾番看向不動聲色喝茶的容與,心中忐忑。
他越發猜不透容與的心思了。
容與撩眼,仿佛看出容騰心中所想,放下手中茶盞,眼神冰冷地看向容騰:“皇上,如果再有下次,我很難保證我不會動手。”
“暫且的忍讓並不代表我沒有脾氣。”
容騰心中提起的大石驟然落地。
“阿姐放心,阿芷尚在孕中,為了她的孩子,隻能請阿姐委屈這一次,朕向你保證,此類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
“皇後的性子也該收一收了。”容與冷聲拂袖。
“唉。”容騰落寞地歎了口氣,“阿姐你知道的,否則朕也不會把阿嫵放在你那裡,這陸家,且再容忍它一些時日。”
“我已命人送了上好的傷藥到府上,阿姐好生養傷。”他關切道。
容與麵無表情地走了。
容騰得意之中又有一點遺憾,如果容與脾氣再暴躁一些,直接和陸家對上就好了。
不過,兩方的嫌隙已經結下,一切都在他這個幕後人的掌握之中。
容騰掩住笑容,整理心情,擺駕鳳儀宮。
陸沅芷正在抄詩,就見皇帝一路帶風、臉色不虞地走進來,身後的宮人跟潮水一樣迅速褪去。
陸沅芷臉色一變,連忙放下筆,笑著站起來:“皇上這是怎麼了?”
容騰猛地拂袖,把桌上的詩集書本全都揮到地上。
“怎麼了?”他沉聲嗬斥,“朕還想問問你陸家,是否膽大妄為打算連朕這個皇帝一起除掉?”
桌麵震蕩,毛筆濺起墨點,沾染上衣衫。陸沅芷渾然未覺,瞳孔巨震,下意識蒼白著臉跪下。
“皇上這是何意,臣妾恕罪,懇請皇上指點迷津。”
容騰難忍怒意,定定地看著她。
陸沅芷護著肚子,美人垂淚,柔弱至極。
“刺殺長公主的事情,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情,前腳才對我放話要陷害長公主,阿芷,我沒想到你,那是朕的胞姐!”他重重拍下桌子。
陸沅芷一愣:“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就算你沒有,你能保證,你身後的陸家沒有嗎?”
陸沅芷沉默,迅速思考,無法再保持鎮定。
容騰的目光失望至極。
“阿芷,朕承認,長公主獻上的美人,朕是有心動。”
“但是,你明知道,朕對你和那些女人都是不一樣的,你為什麼要這樣讓朕失望呢?”他歎一口氣,痛心疾首。
陸沅芷的眼眶紅了:“可是如果有人要害我的孩子呢?如果有人要和我爭你的寵愛呢?我不可以報複嗎?就算我是皇後,我沒有七情六欲嗎?皇上——”她的質問如同杜鵑哀鳴。
她倔強不認輸的模樣,看得容騰心裡的淩/虐欲望無限放大。
他俯下身,帶著扳指的手捧過陸沅芷的臉,如同愛撫一隻金絲雀。
陸沅芷眼裡的淚漸漸凝固,癡癡地望著他。
“阿芷,你變得讓朕感覺真陌生。”
“這次的事,朕可以幫你陸家揭過去,可是,你不能再讓朕失望了。”
你要乖乖的,保持現在的乖巧和沉溺,走向我為你準備的結局。
其實那一箭是朕的人射的,可是你不敢否認,因為你心頭有鬼。
朕的阿芷啊,為何你不能像年少時那樣純潔善解人意,當你染上貪婪的權欲,當你身後的陸家變成貪心的豺狼。
我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心中快意,麵上卻充滿憐惜,緩緩捧著陸沅芷的臉,讓她溫順地,靠在自己的膝頭。
陸沅芷乖巧地靠了下去,閉上,淚水流出,掩蓋她眼底的無限冰冷。
————
阿嫵通過係統的眼睛看著這一幕。
她的眸色裡充滿了厭惡。
係統糾結許久,還是開口:【宿主,攻略者永遠不會對您這樣的。】
阿嫵輕嗤:【誰稀罕。】
係統一時啞然,因為它驟然發現,一向無可無不可的宿主,竟然表露出她的情感傾向。一開始,是這樣的嗎?
【宿主,你怎麼啦?】係統小心翼翼。
【嗯?】阿嫵口吻恢複一貫的懶洋洋,【餓了,統統看看廚房在乾什麼。】
係統掩下心中的隱隱擔憂。
千裡之外,一人艱難地捂著懷裡的信,執著地睜大眼睛,望著遙遠的方向,眼裡湧出淚水,伴隨著唇角流淌的鮮血。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可惜……”鮮血大口湧出。
眼前的視線一片模糊,恍惚中,他再次看到,那人巧笑嫣然,驚鴻一顧。
他顫抖著念出那個名字,扯出最後一抹笑容,閉上了眼睛。
很久之後,有人在他旁邊停步,抽出懷裡那封血紅信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