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疾(1 / 1)

懶蛋仙人成材記 5665 字 2個月前

“你也去歇會吧。”

彭義陽對她說出這句話時,玉梳深覺他善。

她不會同二娘般直言其善良體貼、“你是我見過最勤勞的人”,但隻要他想,這懶倒是能攤上。

二娘把玉梳拉到一邊,“我們來做個遊戲。”她在雜草叢中拔起一株雷公草,掐頭去尾,“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你先來。”

“你先吧。”

二人幾近同聲,從了二娘的意見。

“你且拿住這個雷公頭,雷公尾我捏,我們倆就往中間撕,像這樣,撕開為陰是女孩,沒斷叫陽是男孩兒。”二娘慢慢地撕開草莖,“連著的,你要生個兒子!快抓一把丟地上。”

玉梳依言包住了草莖,沒使多大力氣便擲在地上,那青草莖兒很快就不動了。

“然後呢?”

二娘忍著笑:“喔唷,你這短命鬼,都不知道使點勁。”

“是你沒說清,”玉梳拍她,“還笑,我短命可要賴你。”

她於是好言道:“休怒休怒,遊戲咋,不算數。”這人又在田頭挑了一個根莖飽滿賣相不錯的,一人一邊,慢慢地撕成兩片,“分開了,是個女孩兒,快把那半給我!”

玉梳送到她手裡,她二話不說揉了遍往地上一扔,兩根莖杆糾纏著由快變慢動了好一會,故而笑道:“還好我活得長,以後我們結成兒女親家相互就有個照應。我要是活個七老八十的,得有一群孫兒孫女圍著我叫……”

“我不喜歡小孩兒。”

“到時候看你喜歡不,”她想到什麼,圍著玉梳轉了一圈,甚是揶揄:“哦~我知道了,我們小玉玉還是個寶寶。”

“噦——”玉梳作惡,過來咯吱她,二娘受不住,便在田埂上跑開來。

“作甚呐?”彭義陽就著卷起的袖子擦汗。

“鬥草!”二娘道,“她比不過我。看,那是什麼?”二娘指著一株紫色的球花。

旁的猜不出,她就說,“那是刺兒菜!”

等到彭義陽忙完,二娘看了遍,有那麼深、厚;且把土塊拍鬆一點,把墾好的荒地規整好,方便明天播種施肥。

晚些回去,肚子早已餓癟,正打算多煮點米飯,二娘發現米倉滿了,想是新添。玉梳聽了忙說,“肯定是劉大爹添的。”

她正洗著菜,二娘過來沾她的水洗手,彈一點到她臉上,“我們三是要吃不少呢。之前才幾多?”

她不認為少,是多是少,一時沒搞明白。彭義陽過來說:“要不要幫忙,我來生火吧。”

二娘把他推出去,“你新來的,暫時就不用做什麼了。邊上待著,交給我們。”

他果真邊上待著,半勾著腰或是乾脆蹲下。離得近,玉梳竟不自在。本來就半桶水,教他教到人家教自己,關鍵他的建議也不可行,兩人乾瞪眼。

“你一大男人快出去!”

二娘這一聲,把他嚇出去了。正是有些迷茫,想找點事做,不想顯得多餘,一頭紮進柴房抱了幾捆柴到後院,拿了柴刀木墩在一邊剁柴。這時又在憂慮,就這麼幾捆柴了,以後燒什麼?以後不會要去打柴吧?

“其實他人還不錯。”玉梳倚門稱道。

他反應過來。

暗喜。

劉伯伯今天領他到草廬說這裡住著兩名女弟子。他沒地方住,劉伯伯讓他自己想辦法,他手背打著手心,意思是不行睡柴房。他覺得這樣不合適沒有答應……

“這裡不比爾山,我做的你還吃的慣吧?”二娘瞟了一眼彭。

老漢順勢敲了他一兩銀子,準他去自己的老屋住,至於吃的還是在這邊解決,畢竟他們是一個門派的,吃得到一起。

“很好吃,”彭義陽頓了一下,“師姐的手藝不含糊,再簡單的食材也能處理好。”

老漢是幫忙添置米麵了,隻是沒說要錢。

“好吃就多吃點,我晚上煮了很多飯,我們兩個人都吃不了多少,尤其是她,生怕多吃。”二娘開口道。

玉梳不樂,“哪有?我這叫節約糧食。”

“哦~是嗎?我還以為你的胃是白長的。”

“你那胃才是白長的!”

“你不說,我知道瘦給誰看?”

“……”

彭大口扒著:“莫吵莫吵,吃飯喏……”

他掏了錢,不能浪費。

種地這事想來是有些天分的。玉梳就覺得二娘天分極高。

二娘叫她撒多少種子她就會撒多少,依她看一個坑裡播一粒種子就滿可以了,她不對二娘說,正是覺得人家不會有錯。

接下來,她認為最難的要數挑糞水。又重味道又大,一股屎尿味。偏又路不好走,挑上一個來回,肩膀酸痛不已。二娘說她金貴,她可說不得,一聲不吭地給下種的地澆灌。

烈日當頭,劉老漢過來監工,“還在忙!你們三個種點地搞半天,加上昨日,兩天,我一個人一個下午就能做好的事!——現在的年輕人呐,一點苦都吃不得。”

“不是兩天呢,昨天下午這裡還是一片雜草地。”玉梳率先開口。

二娘大功告成,“對啊,彆的不說,大伯你看我們這地種得多好,他們會種什麼莊稼?都是您教導有方!”

劉老漢悻悻道:“行了行了,我下午有點事,你們看好農莊。”

“好嘞,大伯放心。”

……

暮色向晚,日影斜長,劉老漢端來一大海碗水靈靈的野生菌。“打柴的朋友送的,你們也嘗嘗。就是少了點……”

——還是洗過的,這小老頭這麼有心了?

“不少不少,”二娘接過,“大伯你太客氣了,怎麼不留著家裡吃。這菇子我都好久沒見過啦,出來這麼早,”她複而咬耳道,“哪裡弄的啊?”

“劉家衝野老山哦!你不知道在哪?我指給你看,就那山頭……”

不遠……

二娘若有所思。

次日無多事,他們合計著去山頭摘蘑菇。聽說鮮嫩的野生菌喜歡生長在有腐氣的陰暗的地方,夏季枯枝敗葉少,老樹也依舊堅扌廷,因著是地方的,不常見,名字也奇怪,叫扭菇,要多扭兩下才摘得下來。

這時節,野老山滿是鬆杉柞木,間或幾株杜鵑,鳳尾蕨中現出一點紅。當然,他們是來采蘑菇的,扭菇個頭小小可不好找。三人尋遍了山頭,也沒裝滿一提籃,之前彭和玉梳還總認為他們帶的籃子實在太小。大約也是經人采摘過,所剩無幾。

他們就站在凸起的地麵上眺望群山。這腳下土腳下山,不高,不起眼,登臨其上卻自有它的美妙之處。

風兒呼嘯而過,觸摸人的神經。

“玉梳是大笨蛋!懶人精!”二娘與山傾訴,山也回以同音。“玉梳是大笨蛋!懶人精!”

玉梳氣不過,也同山控訴:“張二娘是大壞蛋!老娘子!”

“彭義陽是大傻蛋!橐駝胚!”半晌,彭義陽都沒有反應,隻是看著她們笑,二娘怪道:“你都沒有什麼煩惱嗎?成天傻樂。”

“啊?”

“你討厭的人是誰——?”

彭義陽想了想,“你是一個殺人犯!行貨騙子!”

“你是一個殺人犯——行貨騙子——”

那聲音久久回蕩,令人毛骨悚然。

“你在說誰呢!”

玉梳警覺,“誰是殺人犯?”

“我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彆處……”

“這話可不興說,無憑無據這是造謠呢你知道嗎?”二娘皺眉道。

彭義陽沒有反駁,二娘隻是說:“我們回去吧。”

——真夠掃興!看看今天摘的小蘑菇,都比他可愛。多餘的回去放簸箕裡晾一晾,曬乾,又可以囤個好菜。算了,其實也沒多少,剩個毛。午後不是在農莊逮到兩隻灰兔,拿了一隻給劉老漢嗎,正好一起燉了。是該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日子一天天過去,農家打了油菜割了麥子,田裡蓄水插了秧,他們的豆子也破土出苗在陽光雨露的滋潤下一寸一寸成長起來。

在談到彭義陽的時候,二娘說這人實乃“奇葩”。“昨天我說他像那個吳隆國的人,他說,‘你這是一種呆板的印象,哪裡的人都有好有壞。’我又沒說他壞,我隻說,‘你呀投錯了門,你真應該去吳隆國看看,他們那裡的什麼武隆門扈江門啊就愛收你這樣的弟子。’他還真去了,他說他去年元宵後去的那,可是吳隆國非常排外,他花了不少功夫才進的武隆門。我可笑了:‘你真牛,這都能進去’。還排外,他們跟人好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呐,咱又不是沒長眼睛。——哎,你說這之間是不是有貓膩,有文章?可一想到他又在我們這小門小派裡,啊不,現在也不小了……”

“你沒問他嗎?”玉梳忍不住打斷她。

“問了啊,他能說嗎。”她的眼神有點陰晦,“這小子指不定瞞著些什麼。”

玉梳由此聯想到自己。

“對了,他說他隱瞞了自己的身份,真夠可以,自個老家都不認了。”

“這樣就可以了嗎?”

“鬼信,”二娘把桑葉塞進麻袋,“他從蓬城到吳隆國那可是千裡、萬裡之遙,好不容易入了選踏進武學的大門,又給整回來了。”

“可能出了什麼意外吧?”

“他是怎麼說的,‘我爹娘不想我去太遠的地方。’他隻跟家中小廝說過,心夠大吧。他還說什麼他大哥開武館繼承家業勉強維持生計,二哥做生意很辛苦賺了一點小錢,他不想循規道矩,也想好好發揚家裡的精神,想做一件不同凡響的事,所以,那個舞弄拳腳,那個求仙問道就不同凡響了?他這是逃避現實不作為,他這是吃飽了撐的沒事乾,他這是變戲法想出一出是一出,真以為天大地大,有錢最大啊?!”

“就不能有一點浪漫的想法嗎?”

“不好了不好了,劉伯伯摔倒了!”彭義陽跑來桑林。

“啥?”

彭義陽本來是在挑水的,回來路上碰到劉老漢躺倒在地,渾身抽搐。忙放下挑水的擔子,給劉老僵硬的身體按摩,喂水給他喝,將他背回草房放在自己的床上,劉老漢已經講不出話了。彭義陽想著把二人都叫回來。

二人急衝衝趕到住處。

二娘彎腰叫老漢,老漢啊啊地不知道說些什麼,“我們得找郎中。”

彭道:“我去村裡找大夫,你們看著劉伯伯。”

二娘道:“不行不行,外麵的行腳醫不好找,人家也不一定能看這病呢!”

玉梳道:“那怎麼辦?”

“我去山上找五師姐,五師姐一般都在山裡。”

彭道:“好!我去吧。”

“屁!你知道在哪?都給我呆著,等我的好消息!”

玉梳坐在床沿,看看老漢,看看彭義陽,站起身焦躁地在房間裡踱步。她本以為情況緊急,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都很寶貴,但當她盼望著的人走到眼前,她還是怔住了。

“你就回來了,這麼快。”

“讓一讓,五師姐你看看病人。”

二娘把眾人都趕到門外,把門帶上,讓五師姐能夠安心地醫治病人。

彭義陽揪著衣服給二娘打扇,“師姐辛苦了!”

玉梳問:“怎麼回事?”

“我今天真是太幸福了!”二娘說得興奮,“我一跑到山腳就碰到,我是指望碰到一個——你們猜我碰到誰?”

“大長老!”彭義陽道。

他都這麼說了,那麼,“二長老?”玉梳如是說。

“哪有!我碰到了我的親親大師姐,我一跑到山腳下就撞到大師姐,大師姐就問啊,‘甚事這般急?’我那個喘氣啊大喘氣,大師姐叫我不要著急,我就提著一口氣說了,說什麼你們都知道,然後大師姐禦劍帶我飛上山去紫雲軒找到五師姐,我都沒說一句就把人給請來了!”二娘叉著腰,臉上帶著得意。

“那大師姐呢?”玉梳拽著她的胳膊往後看。

“你個小傻子,你還要人家怎樣,人家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的大師姐那可是再世的俏觀音,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姐以前就是她見我這麼努力提點進學的。”

“這個師姐心地真好。”彭道。

“那是!”

五師姐出來了,她用手比劃著,她們都不是很懂,但大致知道劉老漢吃了藥,現在應該沒問題了。她遞過來兩張白、韌的信箋,附著娟秀的小字,上麵講的是病情和注意點,下麵一張是開的藥方。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斜挎的藥箱裡拿出一個冰藍的小藥瓶。

她們挽留五師姐吃頓飯再走,但五師姐交代完就要走勸不動。

踏入窄小的房門,劉老漢正準備撐起身子,彭義陽就走過去把他的身子扶正,玉梳去給他倒了一杯水喝。劉老漢問看病的大夫,彭就說,“五師姐已經回去了,這次多虧了張師姐大老遠跑回山裡請大夫。”

“還是你發現的早,一看見劉大伯癱倒在地就火急火燎地把人背回來了。”二娘謙虛道。

“對,對!”玉梳隨聲附和。

劉老漢眼裡噙著淚花,抖著胡子說著些欣慰的話。

現在手邊的活都停下來了,大家忙著抓藥熬藥照顧老漢,等到有人來催時,就手忙腳亂的把事情做好。

第二天,老漢就下地出門了,回來的時候帶著一個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