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嫻(1 / 1)

對於清水觀,徐嫻並不算太過陌生,自她有記憶起,她就知道曾祖父有個好友,是城外清水觀的清虛子道長。

年紀尚小的時候,她還在家中見過曾祖父跟清虛子道長一同下棋,後來曾祖父離世,清虛子道長就再也沒有來過他們家中,反倒是祖父,時常去清水觀中看望清虛子道長。

有時是帶她哥哥去,有時是帶她去,她去的次數比哥哥少些,但對清水觀中那兩棵百年大樹很有印象,記得夏日時節,桂花樹下很是陰涼,還能爬上樹抓知了,可惜隻抓了一次,就被祖父訓斥不知禮數,不許她再爬那棵桂花樹了。

現在徐嫻就站在清水觀的後院中,她的爺爺已經離開了,按照昨日計劃中的那樣,把她留在了清水觀中。

若是尋常女孩兒,被爺爺這般安排,心裡定會不滿,還會感到害怕。

昨日才聽到爺爺這麼說的時候,徐嫻心裡確實覺得有些麻煩,可現在,她心裡隻有激動,這事她還沒告訴阿娘阿爹呢,要是說了,他們指定不同意,但既然是爺爺的安排,她也不怕阿娘阿爹會罵她。

這還是她第一次一個人離開家中,身上還帶著爺爺給的任務,實在是讓她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自己也能像父親一樣做大事了一般。

徐嫻在水井旁的水桶中舀水淨了手,時間差不多了,她進了房間給清虛子道長取針,然後,道長就睡了,睡前讓新入觀的周道長帶她去元旦的房間,今晚她就睡在那裡。

安頓好之後,徐嫻出了房間,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院子裡桂花樹下撿桂花的元旦,任務的關鍵就在元旦身上,所以她走了過去,見到元旦把桂花撿起來放進了一個竹籃裡,這竹籃她家中也有,是用來曬草藥的。

徐嫻喊了一聲:“元旦,你在做什麼?”

小孩兒轉頭看向了她,乖乖回答:“嫻姐姐,我在撿桂花。”

徐嫻蹲下身,笑道:“我來幫你撿,這個桂花撿起來要做什麼嗎?”

元旦:“周道長說,桂花曬乾,到了冬日,去城中買些蜂蜜,就可以喝蜂蜜桂花茶了!”

明明那東西連個影子都沒有,她卻像是已經喝上了一般,美滋滋地說:“甜甜的,很好喝呢!”

徐嫻笑了,說:“那還得買些茶葉跟桂花一起焙香。”

元旦搖搖頭:“不要茶葉,茶葉苦,周道長說了,隻要桂花和蜂蜜的。”

徐嫻一愣,“可這樣就不叫茶了呀。”

沒有茶葉,怎麼能叫茶呢?

元旦撿了一朵桂花,連著手裡的一捧小心放入竹籃中,開開心心地說:“是花茶呀。”

“不對不對。”徐嫻認真道,“我見過花茶,帶著茉莉花的香氣,我阿娘說過,是將茶葉與茉莉花放在一處,使茶葉染上茉莉花的香氣,這才是花茶。”

元旦看著她,眨眨眼睛:“可是茶苦,不好喝。”

徐嫻語塞,其實她也覺得茶不好喝,喝起來還麻煩,得先研磨成粉末,再用熱水衝開,看著好看,味道實在是苦得不行。

也不知道她爺爺跟阿爹怎麼會愛喝。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徐嫻對元旦說:“茶就是不好喝,所以你說的那個不叫茶,知道了嗎?”

元旦想了想,轉頭繼續撿桂花,撅了撅嘴,小聲嘀咕:“周道長說了,就是花茶。”

徐嫻皺眉,心道那個周道長明明是個大人,怎麼能胡亂教小孩子呢?

在這種小事上她對元旦都不上心,可見在其他事情上也很難有什麼好樣子,還是她爺爺說得對,不能將元旦托付給這麼一個生人。

她問元旦:“周道長呢,她既要收集桂花,為何不來跟你一起?她在躲懶嗎?”

元旦皺眉頭,看著她:“周道長在房間裡,她沒有躲懶!”

“好吧。”徐嫻站了起來,“我去找她。”

正要走,裙擺被什麼掛住了,徐嫻低頭一看,小孩兒伸出一隻手,抓著她的裙擺,說:“不能去找周道長。”

徐嫻不解:“為什麼?”

元旦也站了起來,頭頂堪堪到徐嫻胸口處,徐嫻一低頭就看到她細軟的發絲,聽到她說:“周道長說她有事情,不能打擾她。”

徐嫻看看院子,其他的她不知道,但清水觀裡還能有什麼事情?大白天就躲在房間裡,難不成這個周道長真的是心懷不軌之人,在密謀些什麼事情?

一想到這個可能,徐嫻又興奮起來,至於她爺爺說過清虛子道長一般不會看錯人,所以他也覺得這個周道長不會是什麼窮凶極惡大壞人的話,被她給拋到了腦後。

小少女的腦子裡,對驚險刺激事物的追求蓋過了一切。

越是不讓她去那個周道長的房間,她就越是想要去,可也不能跟元旦爭執起來,被房間裡的周道長聽到就不好,於是她說:“好了,我不去了,你快把我的裙子放開吧。”

元旦鬆開了手,徐嫻理了理裙擺,站在一旁,準備等元旦撿桂花撿到入迷的時候,悄悄去那個周道長的房間。

可元旦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她心裡的想法,竟然掉了個頭,正對著她撿桂花,撿幾朵就抬頭看她。

徐嫻繞到了元旦身後,元旦又掉頭,朝著她,還對她說:“嫻姐姐,不能去找周道長哦。”

徐嫻咬牙,好你個元旦,自己是在為她操心,她倒好,還處處攔著自己。

她走了過去,蹲下身,問:“元旦,我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元旦點點頭,徐嫻問:“你還記得我們一起玩過嗎?”

元旦繼續點頭:“嫻姐姐帶我挖泥巴。”

徐嫻點頭,很好,元旦還記得她,於是說:“相比起周道長,我們先認識,認識的時間也更長一些,所以你是不是應該更相信我一些,跟我關係更好一些?”

這麼長一段話,還關係混雜,元旦根本理解不過來,聽了最後一句,點點頭,說:“我跟嫻姐姐好。”

徐嫻滿意了,說:“這樣就對了,我肯定是不會害你的,所以我要悄悄去周道長的房間門口,看看她在房間裡做什麼,你不要攔著我,也不要出聲,好嗎?”

元旦這次聽明白了,搖搖頭,吐出兩個乾脆利落的字:“不好!”

徐嫻不解:“為何?我們倆關係更好啊!”

元旦悄悄看了她一眼,低頭去看地上的桂花,小聲說:“我跟周道長更好。”

徐嫻更加不解了:“怎麼可能?你們才認識兩天,算上今天也才三天而已,我們倆都認識一年多了,你怎麼會跟她的關係更好?”

元旦有些心虛的模樣,小聲說:“周道長……喜歡我。”

徐嫻立刻說:“我也喜歡你啊!”

“謝謝嫻姐姐。”

說完元旦的表情更心虛了,小小聲說:“可是……我更喜歡周道長。”

徐嫻氣結!

她起身就要走,裙擺又被拉住了,轉頭一看,果然又是那隻小手,小手的主人怯怯地看著她,說:“嫻姐姐,不能打擾周道長的。”

徐嫻氣笑了:“好,我不去!”

……

房間裡,周一在研究自己,她想知道自己為什麼能看到秀才鬼,她知道定然是因為自己能夠修煉了,可問題是這變化總得有個具體的由來,她引炁入體之後,對眼睛產生了什麼影響,才導致她能見到常人見不到的東西。

調動體內的炁入眼部的睛明穴,眼周的睛明、攢竹穴都已點亮,可這兩穴是足太陽膀胱經的前兩個穴位,是在昨夜點亮的,自己能見到秀才鬼是在這之前的事情。

變化產生的時間應該更早。

周一沉思,或許是在山裡的時候。

變化發生的那一日,她在山中修煉,無知無覺中丹田產生了炁感,炁自發行了一個小周天,在那之後,她眼前豁然開朗,便可以內觀了。

或許這就是她能見到秀才鬼的原因。

既如此,要讓清虛子見鬼,也應讓他產生炁感,炁行小周天。

上午,同清虛子交談之時,她便有了這想法。同清虛子相處三日,對於這位老者,她算不上太過了解,對其生平更是所知甚少,可人之品性,有時隻需三言兩語之交談便能知道了。

更何況,清虛子這三日跟她的交談豈止三言兩語。

毫無疑問,清虛子道長是個磊落之人,令周一心生好感。

這樣一個人,既然知道他心中有憾事,一輩子未能見到神異之事,觀中又正好有鬼,她也恰好能見鬼,那麼想要助清虛子見鬼的的念頭便自然而然地生了出來。

念起,心動,行動也就在所難免。

隻是,要教清虛子修煉嗎?

產生炁感,炁行小周天,二者的前提都是要學會修煉之法。

想到這裡,周一發覺自己心裡並無半點遲疑和抵觸之感,反而心緒有些起伏,有些激動。

她不知道自己的修煉之法在這個世界具體能有什麼功效,但理論上來說,修煉之人,長生不死很難,延年益壽卻是沒有問題的。

清虛子道長身患重病,身體虛弱,若是修煉入道,會不會……暫時就不必死了。

想到這裡,周一坐不住了,起身,穿鞋,行至門口,打開房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