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觀裡,清虛子已經起了,坐在石桌旁,見到他,元旦又開心了起來,跑過去,說:“師父師父,我跟周道長一起去撿雞棲子了,我們比誰撿的多,元旦贏了呢!”
元旦期待地看向了周一,周一笑了,把衣兜的皂角放在石桌上,又從口袋中把元旦撿的皂角拿出來另放一堆,道:“貧道技藝不精,比起元旦小道友還是略遜一籌。”
元旦笑了起來,清虛子抬手摸摸他的頭,說:“元旦,戒驕戒躁。”
元旦乖乖點頭,收斂了笑容。
周一適時問:“道友,在下想用這雞棲子洗發,卻不知該怎麼使用,還望道友不吝賜教。”
清虛子從石桌上拿起一個皂角,說:“這倒不難,道友不妨去掉這雞棲子中的籽,在鍋中熬煮一炷香,取出舂碎後再用原湯熬煮半個時辰,濾出的汁水便能潔發了。”
周一拱手:“多謝道友!”
她在石桌邊坐下,把她撿回來的皂角打開,其實很多都已經開了口,從裡麵將指頭大小的黑籽取出來放在一旁,不多時,十五個皂角就剝乾淨了。
周一不知道這些皂角夠不夠用,畢竟她晚上還打算洗個澡,於是看向了元旦,問:“元旦小道友,不知可否將你的雞棲子借我一些,一同製作,之後也能一齊用這雞棲子熬出來的汁水。”
清虛子說:“道友但用無妨。”
周一看著元旦,小孩兒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周一隻好開口:“多謝清虛子道友,多謝元旦小道友。”
將元旦撿的十六個皂角也剝了出來,周一進了廚房,鍋中加水,把皂角放進去,用火鐮生火。
彆說,周一覺得這火鐮還挺好用的,也就比打火機生火多一個引燃火絨的步驟,生起火來速度沒慢多少。
坐在灶洞前,添著柴,周一沒打算離開,她身後是乾柴,身前是熊熊火焰,要是人不在這裡守著,火勢過大,火星迸濺出來,將身後的柴火點燃就不好了。
廚房外,院子裡,能聽到元旦的聲音,小孩兒在跟他師父說著跟她一起撿皂角的事情,間或能聽到清虛子咳嗽的聲音。
鍋裡傳來噗嚕噗嚕的聲音,水開了。
一炷香,大約是三十分鐘左右,此刻沒有手機,也不可能真去點一炷香來計時,周一隻能憑感覺。
什麼感覺呢?
既然煮過的皂角還要舂碎,那皂角豈不是煮得越軟越好,於是等到皂角能用鏟子壓斷的時候,周一把皂角撈了出來,沒找到舂皂角的工具,索性用刀和菜板將皂角剁碎,全部放入鍋中,繼續熬煮。
其間元旦進來過幾次,給他師父倒水,也來看皂角水熬煮到哪一步了。
小孩兒很安靜,在她旁邊坐了會兒,又起身出去找他師父了。
鍋中原本大半鍋誰熬煮到隻剩下一小鍋的時候,周一把皂角渣撈了出來,鍋裡剩下的是深棕色液體,又熬了一會兒,液體變得粘稠起來。
周一找了個大陶碗,把皂角水舀了進去,最後一點皂角水也刮乾淨了,清水舀入鍋中,鍋裡的水麵立刻出現了泡沫,周一有些驚喜,這清潔能力還挺不錯,說不定還能當洗潔精使用。
鍋洗淨後,再加水,她開始給自己燒熱水了。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開始洗頭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到了西邊,周一估摸現在應該是下午五六點的樣子,按照她的生活經驗,還有兩個小時左右日落,天氣也不算冷,可以洗頭。
於是便洗了,站在院子裡,把頭發散開,元旦跑了過來,遞給了她一把木梳,說:“周道長,這是我的梳子,給你用。”
周一接過,道了謝,手裡的木梳小小的一把,齒木被打磨得很光滑,不過似乎沒有上油,所以表麵呈現啞光的質地。
梳順了頭發,躬身,拿起放在水桶裡的水瓢往頭上澆熱水,頭皮、頭發都打濕後,用木勺舀了些皂角水在手心,微微搓一搓,放在頭上揉搓起來,泡沫開始出現,比不上超市裡洗發水那麼強的起泡力,但也差不了太多,至少周一是很滿意的。
一次洗完,再洗一次。
最後用成衣鋪送的帕子將頭發給包裹起來,周一舒了口氣,轉頭,對上元旦好奇的眼神,她笑了笑,把自己用過的東西都清洗乾淨、收拾好。
走到石桌邊坐下,這裡還能曬到太陽,於是一邊曬夕陽,一邊用帕子擦頭發。
至於清虛子,他在周一熬煮皂角水的時候就已經回房休息了。
元旦在周一對麵坐下,還是悄悄盯著周一看,周一抓住他的視線,問他:“元旦小道友為何一直看著我?”
小孩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轉頭噠噠噠跑進了他師父的房間。
周一笑了,繼續擦著頭發。
她的頭發其實沒有太長,披散下來的時候大約在肩胛骨的位置,頭發也並不柔順,發絲粗硬、略微毛躁,此刻剛洗完,在水的滋潤下,一根根倒是挺順服的。
等到頭發不滴水了,周一把帕子搭在了桂花樹枝上晾著,進了廚房,該做晚飯了。
中午的菜吃光了,炊餅倒是還剩下三個,熱一熱就能繼續吃,灶台一角放著個竹籃,應該就是鄰村送來的食物,揭開上麵的布,裡麵是一大碗粥,還有兩個菜,一個是雞蛋炒青菜,菜好像就是小白菜,也就是菘菜,第二個菜是煮蘿卜,蘿卜切成一大塊一大塊的。
看來,這個季節,大家吃的也就是這幾樣菜。
周一把兩樣菜端出來熱好,把粥也熱了,炊餅蒸好,外麵天還亮著,太陽落到了雲霧山頂,紅色的夕陽照亮了半邊天空。
叫了清虛子師徒二人,夕陽下,小院中,一老一大一小,圍坐在石桌旁,吃著清粥小菜。
……
天黑了,洗了澡的周一換上了新買的裡衣,是純棉白色的衣服,穿在身上很舒服,褲子也是白色長褲,盤腿坐在床上,看著窗外。
清虛子和元旦的房間裡靜悄悄的,師徒二人已經睡了,周一卻睡不了,她的頭發還未乾透。
看著外麵,太陽已經落下好一陣了,月亮出來了,灑下清冷的光輝。
月是半月,剛好一個半圓,這是弦月,弦左弓右,是上弦月,也就是說,今日是農曆的初七或者初八。
她記得穿越前的那天晚上明明是農曆十五,月亮雖然已經圓了,但還有那麼點瑕疵,等到十六,才是完美的圓月。
果真是時空不同了。
微風拂麵,將桂花的香氣送入房中,雙手置於腹前,周一緩緩閉上了眼睛,前二十多年從未見過的景象再次出現在眼前。
炁漩轉動,縷縷光流彙入,比起白日的似乎更清淺一些,雙手小指到手腕處的經脈更加明亮,穴竅明亮如同星子。
除此外,前胸至雙臂內側的經脈也稍亮,但比不上小指至手腕那條經脈的亮度。
看來,即便現在是手厥陰心包經的當令時間,也終究比不過行炁後的手太陽小腸經。
當然,最為明亮的還是前胸和後背正中的任督二脈。
一事起,一事畢,既然手太陽小腸經還未行完,就沒有改弦更張的道理。
於是丹田的炁再度一分為二,從小指少澤穴入,很快經過前穀、後溪、腕骨、陽穀、養老穴,接著進入黯淡的經脈,緩慢前行,至小臂中的支正穴,穴竅點亮的過程更為緩慢。
外界的炁被吸入丹田炁漩,炁漩中的炁進入經脈,手肘後小海穴,後肩肩貞、臑俞、天宗、秉風、曲垣、肩外俞、肩中俞穴,接著是頸側天窗穴、頜側天容穴,顴骨處顴髎穴,最後是耳前聽宮穴。
單側十九個穴位,雙側共三十八個穴位,一一被點亮。
循著脈氣再往前,便是雙眼內側的睛明穴,這是足太陽膀胱經的第一個穴位。
周一控製著炁回到了丹田,緩緩吐氣,睜開了眼睛,天邊已然泛白,抬手摸摸頭發,入手乾爽微涼,早就已經乾了。
她一愣,接著笑了,不知不覺間竟然修煉了一夜。
細細感受,竟然也不覺得困,半點沒有熬夜的疲憊和難受,反倒神清氣爽。
活動活動身體,周一關上窗戶,躺在了床上,窗外靜悄悄的,連鳥雀都尚在休憩,她還是睡覺吧。
再次睜開眼睛,屋子裡都亮了起來,起床,摸索著穿好衣服,推開窗戶,陽光和桂花香一起撲麵,灰衣小童站在樹下,仰頭看著桂花樹上嘰喳叫著的幾隻鳥兒。
似乎聽到了動靜,小童扭頭看了過來,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睜大,像是在驚異她的存在。
這小孩兒,不會睡了一夜把她給忘了吧。
周一揮了揮手:“元旦小道友,晨安。”
小童的嘴巴微微動了動,不好意思地轉頭跑了。
周一微微一笑,聽到了開門聲,循聲看去,清虛子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周一:“道友,晨安。”
清虛子頷首:“晨安。”
看向周一,問:“道友昨夜睡得可好?”
周一點頭:“睡得很好,觀中古樸清幽,就像是回家了一般。”
清虛子在元旦的攙扶下緩緩地在石桌旁坐下,明明才休息了一夜,他的容色卻依然萎靡,即便不是醫者,也看得出來他已經病入膏肓了。
從門口到石桌旁,不過十幾步路,對他的身體而言似乎是很大的負擔,他喘著氣,對周一說:“這樣就好。”
周一擔憂地看著他,說:“我去熱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