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縣(1 / 1)

吃過晚飯,周一找劉大的妻子要了些熱水,簡單地擦洗了一下,還將腳上的四個水泡兒給挑了。

這三日走的路太多了,尤其是今天,因為急著下山,一路幾乎沒有怎麼休息過。

她在老木觀的時候也經常會爬山,可老木觀本就在半山腰,爬山走的還是水泥路,跟今天的山路實在是沒有什麼可比性。

腳上長水泡兒也就不奇怪了。

把擦洗後的臟水倒了,周一回到了劉家人給她騰出來的房間,躺在床上,在山裡熬了三天,她很累也很困,但現在依然不敢睡死。

雖然她的確是救了劉大一命,可畢竟是在陌生的時空,自己又在彆人家的地盤,要是這家人在她睡死之後動點歪心思,她就完蛋了。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封建朝代人口交易可是合法的,一個成年人能賣多少錢她不知道,但總歸能賣錢不是嗎?

在現代那個富足發達的社會,窮鄉僻壤都多刁民,在這裡,雖然劉家人看起來很善良,但周一不敢賭,還是警醒些好。

門已經鎖好了,她看了眼窗外,窗戶沒有關緊,用一根木棍撐著,能看到外麵天已經黑了,劉家人也收拾妥當了,都回了房間。

她沒起身去關窗戶,因為劉大家的窗戶跟電視劇裡不同,實在是小,她估摸著劉大兒子想要爬進來都夠嗆。

屋外蟲鳴不斷,像是鈴鐺一般,空靈清脆,這是周一習慣了的聲音,她在老木觀也經常聽到。

就這樣聽著,她的眼皮漸漸合攏……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一驚醒,心裡一慌,不知道自己睡過去了多長時間,睜開眼睛,扭頭一看,天居然已經亮了!

窗外,陽光都出來了!

不是吧,她怎麼覺得自己不過才閉上眼睛!

周一趕緊坐了起來,心臟撲通地跳著,聽到門外傳來劉大妻子咕咕咕喚雞的聲音,隨後,是雞撲騰翅膀發出的動靜。

還聽到稚嫩的童聲說:“阿娘,雞子雞子,還是熱的呢!”

劉大妻子立刻低聲道:“小點聲,道長跟你阿爹阿叔都還睡著呢。”

童聲說:“阿爹阿叔不起床,羞羞羞!”

劉大妻子溫聲道:“瞎說,阿爹阿叔那是進山太累了,所以睡得久了些,不要鬨,輕點聲,可知?”

“知。”

聽著母子的對話,周一的心跳漸漸恢複了正常,她下了床,昨夜進房間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屋子裡又沒點燈,黑沉沉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現在她才發現,原來這床下鋪的是稻草杆編織成的墊子,看起來是粗糙了些,睡起來還算軟和。

蓋的被子很薄,也窄,跟現代的寬大被子截然不同。

穿好鞋,她的鞋子已經很臟了,但也隻能將就穿著,疊好被子,走到門口,拉開門閂,打開房門,陽光照在了她的臉上,周一眯起了眼睛。

“道長,你起來了!”

周一循著聲音看過去,是劉大妻子,她圍著一條洗得發白的褐色圍裙,站在院子裡笑看著她,腳邊是在地上啄食的雞。

周一往前走了兩步,讓自己眼睛離開陽光照射,衝著劉大妻子點頭:“起了。”

問劉大妻子:“請問,可有清水?”

劉大妻子趕忙點頭:“有有有!”

說著,就去廚房給周一弄了一瓢水出來,周一捧著瓢裡的水漱了漱口,沒有牙刷,隻能這麼簡單清潔口腔,又洗了臉,沒擦,陽光正好,一會兒就乾了。

她這邊洗漱完,劉大兩兄弟也睡眼惺忪地起了,給周一道歉,說他們起遲了。

周一擺手表示無礙,跟著他們一起吃了早飯,然後周一找到了劉大,對劉大說自己打算去常安縣。

劉大問她:“道長要去城裡打聽消息嗎?我可以幫道長打聽!”

周一說:“我去尋常安縣的道觀,看能否掛單。”

這也是她給自己想的一條生存之道,不管以後如何,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給自己找一個落腳之處,她本來就穿著道袍,劉大又能幫她證實山中道人的身份,那自己就在這裡做個道士。

隻是老木觀已經沒有了,她得找個道觀掛單。

至於留在劉大家,也算是一個選擇,畢竟目前看來,劉大一家對她確實沒有壞心思,可這種事情兩三日還行,時間一長,不說劉大一家心裡舒不舒坦,單就昨夜,劉二是在自己廚房裡打地鋪睡的。

劉家的家庭情況就不允許周一多留些日子。

她心裡盤算著,在她對麵的劉大一臉懵,問:“道長,你不回自己的道觀嗎?”

昨日,二人說話的時候,周一說自己在一個小道觀中修行,他沒敢多問,但心裡覺得道長應該是要回原來道觀的,可現在道長竟要去其他的道觀。

周一搖搖頭,聲音有些苦澀:“回不去了。”

她在山裡打轉了那麼久,都沒找到回去的路,下了山,就更沒回去的可能了。

細細想來,穿越這種事情,能遇到一次已經是很難得了,想要再遇一次,還是穿回自己原來的時空,概率不能說沒有,隻能說幾近於無。

見她這樣,劉大知道自己說到了道長的痛處,不敢再問,隻好乾巴巴說:“去其他道觀也好,道長是高人,在哪裡都能過得好的。”

周一勉強對他笑笑,說:“謝謝。”

劉大很不好意思,過了一會兒,他期期艾艾問:“道長,何為掛單?”

周一解釋道:“就是臨時住在道觀裡。”

她也有些猶疑,不知道這裡的道觀允不允許掛單,有沒有掛單這種形式存在。

而且古代道士好像是需要度牒的,相當於現代的道士證,道士證她有,放在老木觀中,沒帶在身上,根本拿不出來,至於度牒她就更沒有了。

若是去了道觀,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怎麼辦?

周一還在猶豫,劉大卻是毫不懷疑,立刻說:“這樣也好。 ”

周一隻好點頭,問他:“常安縣在什麼方向,你能為我指明嗎?”

劉大指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說:“在那邊。”

接著說:“道長,我也要去城裡,想趁著新鮮,把那老山參給賣了,我給道長引路吧。”

周一求之不得,點頭:“好!”

劉大簡單地收拾了東西,跟劉二兩人,一人背一個竹簍,就帶著周一出發了。

沒有手機,周一估算不出時間,但根據劉大說,從他們家走到常安縣需要大半個時辰。

且不管時間多久,周一感覺自己腳上四個挑過的水泡兒痛得不行的時候,常安縣終於到了。

劉大說:“道長,道觀在常安縣城的那頭,你看是先進城,還是直接繞一圈去道觀?”

周一問:“城那邊有城門嗎?”

劉大點頭:“有!”

周一也就放心了,說:“先進城,不過,我如今身無分文。”

劉大拍著胸脯:“有我呢,道長。”

他幫周一繳了入城費,三文,至於劉大和劉二,因為他們背著背簍,背簍裡又有獸皮和野兔,多收了他們一人五文錢。

入了城,劉二忍不住抱怨:“這入城費是越來越高了,哥,我看下次我們直接在城外賣東西得了,進城就要多收我們五文錢,到了市集還得繳錢!”

劉大:“行了行了!”

他對周一說:“道長見笑了。”

周一搖頭:“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劉二很高興:“哥,你看,道長都覺得我說得對!”

劉大不搭理他,把自己背簍裡的獸皮給劉二,說:“你去市集賣東西,我帶道長去道觀。”

劉二乖乖應了。

周一沒有拒絕劉大的好意,她畢竟是第一次進城,能有熟悉的人帶著再好不過了。

劉大先去了藥鋪,周一知道他賣老山參去了,沒跟著進去,等到劉大再出來的時候,飛快地把一個東西塞到了周一手裡。

周一一驚,想要把手裡沉甸甸的東西拿出來,劉大:“道長,你收好就是了!”

說著給周一使眼色,周一大約猜到了手裡的是什麼,財不露白的道理她還是知道的。

劉大手裡提著一包藥,大聲對周一說:“道長,藥買好了,我們走吧。”

說完,就帶著周一朝另一城門走去。

周一把雙手插在袖子裡,捏著手裡的東西,是一個裝著東西的荷包,裡麵的東西摸起來硬硬的,像是石頭一樣,卻又比石頭軟。

她垂下了眸子,看向走在前麵的劉大,她這次是真的遇到好人了。

常安縣雖然是個縣,但城卻並不大,沒走多久,另一扇城門竟然就到了。

劉大就要出城,周一攔住了他,說:“劉大,那道觀離城多遠?”

劉大撓頭:“我也不知,我就是很久以前聽人說有這麼一個道觀,沒去過呢。”

於是周一在城門找了老人問路,老人說:“那道觀呐,我知道,不遠,就三四裡路,順著大路一直走就能看到了。”

周一回頭對劉大說:“道觀不遠,你就送到這裡吧。”

劉大:“可是……”

周一:“劉二獨自一人售賣獸皮,不妥當。”

她還看了眼劉大手裡的藥包:“家裡也急著用藥。”

這個時代,手裡捏著銀子在外行走,應當是很不安全的,這一路,她就發現劉大很是警惕。

再說了,劉大送她出城,再進城找劉二,又需要給一次入城費,既然道觀不遠,又何必這麼麻煩劉大。

劉大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若不是道長,我也沒有這番際遇,腆著臉占了一半,有愧於道長!”

周一搖頭:“你看到了,就是你的機緣,我本不該拿的,但我現在確實需要這東西,所以我收下了,若是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來找我。”

頓了頓,又說:“若是我沒能在觀中掛單,也會給你家遞信的。”

劉大很是感動,抱拳:“道長保重!”

劉大大步離開,周一倒不忙著出城,她走到牆角,看了眼手裡的東西,是個麻布荷包,把裡麵的東西倒出來,竟然不隻是銀子,還有三個金元寶,不大,顛了顛,估摸著差不多一兩一個,荷包裡還有五個差不多大小的銀元寶。

銀子加起來應該是五兩,就是金和銀的兌換比率她不清楚,畢竟在她生活的時代,銀子已經不值錢了。

但這也不妨礙周一知道,這裡的錢不算少了,畢竟,就算是在現代,金子也是相當值錢的。

把金銀收了起來,周一將荷包捏在手裡,藏在袖子中,既然手頭有錢了,有些該買的東西就得買了。

她先去了成衣鋪,在鋪子裡買衣服的人很少,買布料的人多,周一不會做衣服,隻能買現成的。

看了一圈都沒看到道袍,問了店裡,店主是個中年男子,說:“道袍?”

他拿起一件青色的衣服說:“道長,你說的是這個直裰吧,城裡的和尚還有讀書人都穿這個呢!”

周一看著,這青色的直裰跟道袍看起來也沒太大區彆,於是問:“這個多少錢?”

店主:“六百文!”

周一買了兩件直裰,一青一灰,還買了兩件內衣,也就是裡衣,至於古代女子的內衣,這裡是沒有的。

接著買了兩條褲子,兩雙布鞋。

直裰六百文一件,裡衣四百二十文一件,褲子便宜些,單價四百文,鞋子一百五十文。

因為買得多,店主優惠了些,一共三千文,也就是三兩銀子,還送了周一兩塊棉布,用塊黑色的布把周一買的所有東西都包裹了起來。

旁邊看起來有些年紀的大娘看著周一背起那個包裹,心疼得好像花的是她的錢,小聲念叨著:“敗家子啊,敗家子,買了布匹回家做衣服就行了,竟全買成衣。”

店主的聲音在周一身後響起:“大娘,行了啊,人家道長買什麼關你何事?這布你買不買?”

大娘說:“一百文我就要!”

店主:“一百文不行,一百四十文!”

“一百二十文。”

“一百三十文。”

最後究竟多少文成交的,周一沒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