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可以嗎?”白曦流非常誠懇的說:“和我一起打傘,萬一有人要說你了怎麼辦?”
“那對你呢?”
“本來就是假的,我無所謂。”
“我也無所謂,真的無所謂,假的就更無所謂了。”
白曦流看著雨中張驀然的背景,沉默的一瞬,和周言真一起走進雨中,兩個人隔著半遠半近的距離,白曦流的頭發已經淋濕了。
華燈初上,車駛過濕漉漉的地麵,一把一把的雨傘花,在水裡開放。
白曦流悶悶的說:“我一點也不喜歡下雨,一旦下雨所有的地方都濕漉漉的要發黴,然而這個地方的雨期卻很長,一年有三四個月,你在a市生活的時候有這麼長的雨期嗎?”
周言真搖搖頭:“A市是很乾旱的,一年四季都很溫暖,雨期很短,冬季會一直刮風。”
白曦流期待的說道:“我真希望我以後可以住在a市,我想住在溫暖的地方。我從一出生就住在這裡,沒有去過其他的城市。”
車子飛快駛過,濺起的雨水又很快聚在一起。
任何人在雨下都可以躲藏,白曦流希望自己能夠藏起來。
不知道這場雨,會下到什麼時候。
晚上到家的時候,和莊素月淺淺打了招呼就上樓洗澡、換洗衣服,洗完之後白曦流躺在床上。
她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做了一個夢,回到了兩年前她初三的時候,
她和莊素月總是吵架,因為一點小事,比如空調遙控器壞了,家裡的錢少了幾塊錢而被罵。為什麼媽媽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罵她呢?
在學校裡,永遠是一節又一節的課,學不完的作業,從來都沒有停歇過。
白曦流在初中,一直是個沉默而沒有任何存在感的女學生。
初三上期是張驀然坐在她後麵的旁邊,白曦流一回頭就能看到了,然而兩個人沒有什麼交集,直到下學期他成了她的同桌。
她記得那時第一次見到張驀然,正是開學,她正和同學在走廊說話,背後走出來一個人,“同學麻煩讓一讓。”
他修長的手指放在白曦流肩上將她輕輕推開。
白曦流側身看了他一眼,不由瞪大眼睛,這個人穿著純黑衣服,氣質銳利如同開刃寶劍,站在人群中如同鶴立雞群。
白曦流心想:“這個人真好看,比她見過的人都好看。”現在想來,也許是那個時候她就像深海的鯊魚聞到了同類的味道,張驀然身上有和她同樣的味道。
當時兩個人除了交流學習外話很少,直到下學期,兩個人成為同桌。
那是開學的第一天,老師安排好座位,兩個人坐在一起,白曦流有些慢熱,不知道說什麼,兩個人打了招呼不再說話。
兩個人新書發下來,白曦流在書上寫名字,她的字跡寫的好,端正工整,張驀然也在寫名字,有些歪歪扭扭,張驀然的字,有些醜。
張驀然看到白曦流寫的字,然後問道:“白曦流,可以給我寫名字嗎?你的字好看。”
白曦流大方的說:“好啊!你要那種字。楷體還是行體?”
“都可以。”
“那就行體,貼合你的氣質。”
“怎麼樣?好看吧?”白曦流認認真真一連寫了十多個張驀然,她多年練字,對自己水平很有信心。張驀然一直看著她。
“好看,謝謝。”張驀然看著十多個“張驀然”點點頭。
兩個人開始漸漸熟識,張驀然外表看起來冷冰冰的,比她想象的還要好相處的多,不管同學問什麼題目都會很認真的教,隻要同學提出幫忙他能做到的都會幫忙。
白曦流受益最深,有不懂的題目都可以問他,白曦流漸漸覺得:“張驀然可好啦。”
張驀然的書桌永遠是混亂的,白曦流幫忙整理了好幾次,他似乎並沒有那種整理的能力,除了學習,幾乎對什麼事情都漠不關心。
他的書桌是混亂的,他教她題目,她給他整理書桌,這是很公平的,她喜歡公平。
放月假了,同學們都已經收拾東西回家,白曦流不斷抓著東西往書包裡裝。
張驀然說:“下次我們見麵就是下個月了。”
“啊,不就是四天假期嗎?”白曦流立馬背起書包,放假啦!
回去打開書包,她剛想寫作業,書包裡多了一份練習冊,上麵寫著張驀然三個字。
白曦流想:“我要把作業送回去。”
張驀然聯係方式常年不在線,她問了兩個同學才問到張驀然家地址。
到他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找不到具體的地點,拿著練習冊在路邊亂晃。
白曦流被一陣喧鬨聲吸引,是從一個小角落傳來,她循著喧鬨聲走過去,張驀然站在屋子圍牆前,她正想打照顧,就看到旁邊有一個中年男子,白曦流隔的很遠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嘴上對張驀然罵個不停。
她愣在原地,直到中年男子進屋,張驀然依舊站著,像一根柱子。
我應該怎麼做,白曦流不知是去是留。
遠處來了一輛摩托車,隆隆駛過,路燈亮起,將兩個人照到透亮,張驀然看到白曦流在破舊的牆邊,她手上抱著一本練習冊,長發披著,露出潔白的手臂,像一幅速寫。
白曦流趕緊向前走了幾步,把練習冊給張驀然:“這是你的練習冊,我不小心拿回家了,給你送過來。”
張驀然低著頭沒說話,他的眼睛像雨後的霧,模糊又看不清。
“我問了兩個同學才知道你住這裡你,這裡可真難找,難找到我都要放棄。然後我一轉角就看到你了。這真的是黑貓找黃貓,啞巴找瞎子,碰巧就找到了。”
白曦流不會安慰人,所以她隻是小心而關切的說:“你現在怎麼樣了?”
……
“你不想說也沒關係,不管今天發生了什麼,我都覺得你很好,你隻是看起來冷冰冰的,實際上很熱心,不管什麼問題你都會回答,有什麼需要都會幫忙。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會去更多的地方,我們把不好的東西都忘記吧,過去了的事情都過去。”
張驀然整理了一下情緒,深呼吸了幾口:“白曦流,我沒事。”
“那就好。”
“我不需要你可憐。”
“我沒有可憐你,我隻是覺得我們同病相憐。”
……張驀然看著白曦流的眼睛,安靜而美麗,充滿了對他關切,卻沒有憐憫。
不知道為什麼,風吹過來,他知道那一刻,一瞬間,他們是互相理解的,而這樣的理解是他的人生從來沒有過的。
千言萬語彙聚心如,張驀然隻是一句:“你先回去吧。”
白曦流乖巧的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白曦流轉身時,天空一輪滿月,梨樹上花瓣紛紛落下,落在兩個人身上。
不論其他,單論如此良辰美景,正是一個良夜。
白曦流回頭隻看到一個身影,同樣抬頭望著天空,與月色溶為一體。
月假放完,白曦流又投入了緊張的學習中,兩個人的關係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又或許變化的太細微,兩個人都沒有察覺出來。
中午,悶熱在教室裡關著出不去,白曦流臉上都是細細的汗珠,空氣中飛起微小的灰塵,白曦流支起精神聽課。
下課了,白曦流想去走廊走走。
同學王璐叫住白曦流:“白曦流,你要出去嗎?給我帶點零食。”王璐經常讓白曦流帶零食。
白曦流一向樂於助人,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天氣的悶熱,白曦流拒絕了:“對不起,我不去小買部。”
王璐踹著手:“你怎麼這樣呀?你以前不都幫我們帶嗎?我沒吃早餐,等下會餓得胃疼,你賠得起嗎?”
白曦流反問她:“那你自己去買不就行了嗎?”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味,同學們紛紛看過來,王璐看到有人旁觀,更加起勁:“不就是讓你幫我帶個零食嗎?有什麼難的!”
白曦流懶得理他:“沒有什麼難的那你自己去。”
王璐氣的臉色通紅,似乎要哭起來:“白曦流你彆以為自己了不起!”
白曦流見她哭,自己伏在桌子上哭起來,同學們紛紛圍過來安慰白曦流,讓王璐彆說了,白曦流哭到上課。
這節課是體育課,要去操場,白曦流讓班長請假,張驀然陪著她。
“彆裝了。”張驀然戳戳白曦流:“現在沒人了。”
“像不像?”白曦流笑嘻嘻從手臂中露出眼睛。
“一點也不像。”
白曦流癟癟嘴,“怎麼可能嘛!”
窗外的樹瑣碎而又美麗,麻雀在外麵嘰嘰喳喳,兩個人一起走到操場上。
學校的操場分為兩個,一大一小,小操場在花壇地下,花壇比操場地勢要高,花壇裡長滿了常春藤,看起來隱秘而安靜。
兩個人走在常春藤底下,濃密的葉子覆蓋住他們。
張驀然的眼睛裡在常春藤中迷離而有暗淡:“我們不要出去了,就躲在這裡。”
“他們呢?他們會找我們的。”
“讓他們找吧。”
層層疊疊常春藤落下來,什麼也看不清,陽光透過常春藤落在他們腳下,白曦流用手撥開眼前常春藤:“這裡什麼也看不清,他們來了嗎?”
“沒有。”
“我們就等一個人來找到我們,然後嚇他一跳。如果他們沒來,我們就自己走出去。”
直到體育課上完,也沒有人來找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