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淵閣(1 / 1)

會不會,隻有君嬰能改變前世?!

“師尊,我……說錯什麼了嗎?”君嬰摸上了自己的臉,除了那道快要愈合的傷口,似乎沒有什麼好看的了。

“不,你說的很對。”沈歲寒一把扼住君嬰的手腕,力氣大到幾乎要將骨頭捏碎,指尖殷紅的血也塗在了他的手腕上,“我們現在就去沉淵閣,現在。”

當踏上雲舟時,君嬰的腦子還是有些暈乎乎的,他沒明白沈歲寒怎麼會想到跑這麼遠,但心中還是鬆了口氣,至少把她引開了。

雲舟是修真界各宗門和各大城池之間主要的交通方式,但由於前些日雲容境和沉淵閣斷了交,雲舟便隻能停靠在離沉淵閣最近的逐風樓,剩下的路程再禦劍飛到沉淵閣。

這是一艘小型的雲舟,上麵隻有君嬰和沈歲寒兩個人,沈歲寒坐在毯子上閉目養神,心中複盤著今日之事。

這幾個時辰沈歲寒也冷靜了下來,倘若拋開所謂的前世不談,她今生既然確未做過,那陳珂之死一事必是有人在栽贓誣陷。

誣陷她最關鍵的一點便在於青蓮劍意,此劍法隻有曆代掌門及其弟子才有資格學習,而徐成蹊迄今並未收徒,也就是說,整個修真界真正擁有青蓮劍意的隻有兩人——徐成蹊,和沈歲寒。

見過青蓮劍意的人少,可真正貫通青蓮劍意的隻有沈歲寒和徐成蹊,沈歲寒作為嫌疑人被排除在外,那麼究竟是不是青蓮劍意,都是徐成蹊一張嘴說了算。

在主動權完全掌握在徐成蹊的情況下,這青蓮劍意究竟是真是假反而沒那麼重要了。

他說是,那便是。

但徐成蹊為何要栽贓於她?還是葉無依自作主張?亦或是有人挑撥離間?

雲舟猛烈地上下顛簸,似乎有什麼東西猛烈地拍打在舟壁上,就像是垂死之人瘋狂敲打著求生之門,嗚咽的風聲如魔鬼的哭嚎般令人心驚膽戰。

“隻是雲層上方的怨氣。”沈歲寒抬眼瞥向坐立難安的君嬰,布了個隔音陣在君嬰周身:“今晚大概都到不了,你先休息,明日還有路程要趕。”

剛下雲舟,人在逐風樓,天色還沒亮,便見逐風樓樓主風晴雲已經在下麵等著了。

“尊主,”風晴雲一身月白色長衣,行禮道,“玉清掌門已經吩咐過了,由我來為尊主引薦。”

玉清掌門,指的便是徐成蹊。

修真界成名的前輩幾乎都有尊號,尊號一般隨本命法器而定,後加最高的職位,譬如沈歲寒,以素問劍為本命法器,又是雲容境的尊主,那便是素問尊主,而徐成蹊以玉清扇為本命法器,又是雲容境的掌門,外界便尊稱一聲“玉清掌門”。

“此番前來乃是為私事,並非宗門事物,怎好叨擾風掌門。”

“不瞞尊主說,我來迎接,也是為我私事,宗門裡除我外無人知曉尊主駕到。”風晴雲賠著笑,驟然看到躲在沈歲寒身後的君嬰,遲疑道,“這位是……”

“徒弟。”沈歲寒轉頭吩咐道,“喊人。”

君嬰探出腦袋來,眨了眨眼,乖巧道:“風掌門好~”

“哦,這位便是長辭仙君吧,數年未見……額……”怎麼長這麼小了?

風晴雲的腦子忽然有些過載了,不對啊,九玄宮家的小公子都百來歲了,怎麼突然裝嫩呢?

“不是之前那位,新收的。”

似乎是看出沈歲寒不願多解釋,風晴雲也便沒再多問,轉而向沈歲寒介紹路程起來。

“此去離沉淵閣還有百裡,禦劍還需四個時辰,大婚之日定在後日,今日尊主舟車勞頓,不如先小住一日,明日再啟程?”

“不行,我很趕。”沈歲寒一口回絕了風晴雲的提議,“告訴我往哪飛就好。”

說罷,她扔給風晴雲一張玉簡:“上麵是我的通靈口玉,你派人每個時辰都呼喚一次,倘若我沒有回,那就立馬稟報雲容境,讓徐成蹊帶著人來沉淵閣。”

“尊主這……”風晴雲正要追問,便見沈歲寒拎著君嬰便上了素問劍,一騎絕塵而去,隻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請帖您老還沒拿啊……”

雲巔之上,旭日初升,磅礴的光灑入雲海之中,染的一片醉紅。

君嬰緊緊抓著沈歲寒的胳膊,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實在聽不清沈歲寒在說些什麼。

正疑慮之際,腳下的劍猛然加速,讓他猝不及防地撞在了沈歲寒的後背上,又如條件反射般立馬彈開,一下子失去了支撐,便如一葉飄然墜落。

可下一秒,他又被托起在一陣熟悉的風中,抬眼望去,那道身影腳尖輕點而下,如魚鱗潛遊般滑了過來,一手攬過了他的腰。

“你找死嗎!”沈歲寒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不是讓你抱緊點嗎?”

兩人還在不斷下墜,可君嬰卻一點都不感到害怕,他閉上眼,將頭埋在了沈歲寒的頸窩中。

“站都站不穩,以後怎麼禦劍。”

果不其然,素問劍如流星般竄到了腳下,足尖一點,沈歲寒便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劍上。

沈歲寒皺眉道:“手怎麼這麼冷?凍僵了?怎麼不早說?”

高處不勝寒,君嬰雖然耐凍,但現在也還隻是個凡人,沈歲寒隻得從納戒裡找出一件厚實的披風,披在了自己身上。

“自己鑽進來。”

君嬰的臉被風吹得慘白,隻有耳邊泛起一絲緋紅,他不是不想說話,隻是整個麵部都被凍僵,甚至連嘴都張不開了。

沈歲寒又催促道:“彆浪費時間,我趕路。”

君嬰如今的個頭不算高,但還是得稍微屈身,才能躲在披風中。

奇怪,沈歲寒修的分明是冰靈,為什麼體溫反倒這麼高?

沒等君嬰思考出來,腳下的劍便開始加速,他下意識地死死地環抱住沈歲寒的腰肢,臉貼在背上,勉強保持平衡。

風驀然肅靜,在這一片寂靜之中,君嬰似乎聽到了沈歲寒的心跳聲,仿佛遠處傳來的鼓聲,緩慢而又有力,連帶著自己的心跳也平和起來,一拍又一拍的接近,最終合奏在一起。

這種感覺實在新奇,以至於君嬰竟一時忘記了一切,隻是閉上眼,浸潤在這一片心跳聲中。

在無人看見的黑暗中,耳邊的緋紅隨著知覺的恢複逐漸蔓延上了臉頰,如同天邊的火燒雲般炙熱。

劍穩穩當當落地時,不少人都被這駝峰式的禦劍吸引了,當君嬰從披風裡扒出來時,發現居然有不少人盯著他看。

“這麼容易就被人看害羞了?”沈歲寒趁機捏了把君嬰的紅臉,頗覺好笑,“以後有你被人看的日子呢。”

千年的魔尊,萬人敬仰,卻沒想到他小時候這麼容易害羞,稍微被幾個人看就紅了臉,真不知道他以後是怎麼克服的。

君嬰低頭“嗯”了聲,這才摸上自己緋紅的臉頰,明明沈歲寒的手很涼,可被她捏過的地方卻火辣辣的燙人。

“不用管彆人的視線,跟著我走就行了。”

君嬰牽過沈歲寒堅定伸出的手,將掌心的溫度傳遞給她,兩人一齊走到沉淵閣大門口,入目皆為一片大紅色,牌匾下垂著繡球花,一段又一段的紅綢鋪滿了整條上山的路。

沈歲寒雖連拜帖都沒下,可掌事的稍一探其修為,便知來了大人物,心中暗自忖度,喜笑顏開地迎了上去,幾番交談下來,掌事的差點沒直接嚇跑。

他掏出手帕擦著冷汗:“尊主您且先坐會兒,容小的先去稟報閣主。”

沈歲寒心安理得地坐在了暖閣的軟榻上,撥弄著桌上的茶葉,聞了聞道:“學過怎麼侍奉人嗎?”

“學過一點。”

“泡茶。”

君嬰剛要把茶葉倒進壺中,卻被沈歲寒製止了:“先用水燙一遍。”

當沸水險些倒在君嬰自己手上時,沈歲寒忍無可忍,一把奪了過來:“你到底會不會?”

“弟子隻學過捏腿揉肩此類的,未曾學過茶藝。”君嬰的臉褪去了緋紅,他低頭輕語,看起來很是脆弱無助。

“行吧,那你給我捶捶腿,我今日便教你些皮毛。”

君嬰站在沈歲寒身後,揉捏著她的肩頸。

從他的視角望去,首先入目的便是沈歲寒那白皙纖弱的脖頸,仿佛輕輕一擰就能壞掉,再往下則是精致的鎖骨,雖還是初春,可修行冰靈的她卻絲毫不畏寒,仍是一身雪白的單紗衣,層層疊疊的衣領隨著她手中動作的牽扯使得那道鎖骨若隱若現,但占據了君嬰全部注意的,還是那沈歲寒如蝶翼般撲動的睫毛,以至於他險些忘了看沈歲寒手上的動作。

“像這種紅壤產的碧清螺,本身比較澀口的,便要……”肩上的動作緩了片刻,沈歲寒便立馬察覺到了君嬰的分心,訓斥道,“你發什麼呆呢?”

君嬰“唔”了一聲,便見那雙蝶翼撲棱著向他飛來,同樣一起來的,還有遠處一群人,他便低聲提醒道:“師尊,有人來了。”

沈歲寒回首望去,認出為首的那中年男子正是沉淵閣閣主易相承,他約莫四十來歲,一身紫服,相貌周正,其後則跟一群浩浩蕩蕩地人。

這是個什麼陣仗?不會是要打架吧?不至於這麼不給麵子吧?

沈歲寒直身按住劍柄,卻見易相承竟領著人齊齊跪拜了下來,口呼道——

“多謝尊主救我沉淵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