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1 / 1)

君嬰下意識地摸上了眼角,卻沒有半點濡濕,疑惑地望著沈歲寒。

沈歲寒並不多解釋,轉身對徐成蹊道:“時候也不早了,待我研究一下怎麼種靈根,再去你那碧雲天討要一番的好。”

“那我就回去恭候師妹大駕光臨了。”

等送走了徐成蹊後,沈歲寒招了招手,問道:“吃了嗎?”

“啊?”君嬰以為自己幻聽了,他還當是有什麼大事不能讓掌門聽到。

沈歲寒一字一頓道:“我說,今早吃飯了嗎?”

“還,還沒。”

“胳膊恢複的如何了。”

尋常一般的傷,君嬰都能自己掰一掰,可這被冥火浸襲的胳膊卻不知怎麼辦,雖然現在已無大礙,但君嬰覺得還是得裝一裝:“使不上力氣。”

沈歲寒“嘖”了一聲,跨步走進了廚房,一邊煮粥一邊道:“不是我虐待你不給你吃肉,你現在隻能喝些流食,飲食規律,一頓都不能少,要不然腸胃還是受不了。”

“弟子沒有這麼想。”君嬰輕聲道。

“明白就好。”

“其實弟子心裡明白,師尊都是為了弟子好。”

“瞎話就不用講了。”沈歲寒皮笑肉不笑,她這下似乎有點體會到徐成蹊的感覺了。

她以前對君嬰好不好,她自己還不知道嗎?!

等君嬰吃飽喝足後,沈歲寒才終於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曾在這裡教過你怎麼活下去,現在,也在這裡教你第二件事——怎麼變強。”

“其實也算是一件事吧,你知道為什麼今天掌門也扶青長老對我百般維護嗎?”

君嬰搖了搖頭。

“因為他們看到了我還能打。”沈歲寒笑道,“我能到今天這個地位,靠的全是這身修為,倘若沒了這身修為,我便也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和死也沒什麼區彆。”

“可我感覺……掌門和長老是真心在關心師尊……”

“你看誰都像是真心的。”沈歲寒伸出手來捏了捏君嬰臉上本就不多的肉,君嬰一動都不敢動,隻能睜大眼任由沈歲寒蹉跎。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單純天真的人,真不知道他之後是怎麼混上魔尊的,靠的真心換真心嗎?

“那我問你,我今日護著你和謝長辭,是真心的嗎?”

君嬰點點頭,卻被沈歲寒彈了個腦門。

“錯了,我和陳珂那幾回合,多半是做給掌門看的,若我敗了,恐怕今天被押到水牢裡的變成了我了。”

“師尊能跟我說這些,足可見是真心。”君嬰認真道。

君嬰的話讓沈歲寒心頭一跳,她為什麼要說這些?

她此前總覺得君嬰在陰陽怪氣她,可如今細細想來,恐怕是她自己說話帶三分刺,才會覺得彆人和她一樣。

“以後彆這麼傻了,”沈歲寒輕聲道,“真心換真心,或許人世間根本沒有這樣的事情。”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變強,強到讓所有人都畏懼你,我問你,你想做到嗎?”

君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目光投向遠方:“我是想變強,但是我並不想讓所有人都畏懼我,我隻是想要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想要保護的人?”沈歲寒反問道。

君嬰隻是垂下眸來,“嗯”了一聲。

他不說,沈歲寒也不好問,她猜測目前可能是那位守護在他身邊的神秘人,隻是——

那神秘人恐怕彆有所圖。

前世她對潛伏在君嬰身邊那位神秘人知之甚少,就連君嬰自己對其三緘其口,那個前期陪伴他度過最艱難時期的神秘人,恐怕目的絕不單純,甚至讓君嬰不堪回首。

“方才我沒敢在掌門前說,你本來是有靈根的,隻是被挖走了。”沈歲寒道,“你再好好想想,幼時可碰到過什麼奇異的人或事。”

君嬰搖了搖頭:“不瞞師尊,自睜眼就已經十來歲了,再往前,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失憶了?”這回輪到沈歲寒驚訝了,她轉念一想,也對,前世似乎從未有任何魔尊幼時的傳聞,甚至連親人都不知道是誰。

“我不知道。”君嬰搖了搖頭。

“罷了,此事暫且不表,不管是什麼緣由,既然你想變強,我身為你的師尊,自然得教你,”沈歲寒道,“雖然你現在還沒有靈根,但修真一途,到了後期靈根資質反而是最次要的,重要的是悟性和機緣,以及,心性。”

“從現在起,每天在君子庭冥想十二個時辰,磨礪心性。”

給君嬰隨便找了個事讓他安穩下來後,沈歲寒便沒日沒夜地泡在了宗門藏經閣的頂層,尋找著重塑靈根的法子。

徐成蹊那裡的靈根她也都看過了,再怎麼說,後天種的也比不過先天長的,隻是被拔了靈根的人全都死了,便也沒有所謂重塑的法子流傳於世,隻能自行摸索。

想要重塑靈根,最重要的便是以聚靈法器為引,在短時期內聚集大量靈力,以靈壓凝聚成實體靈根。

“引流光,聚靈力,塑靈根,周轉七七……”

在紙上反複推敲了幾個通宵後,沈歲寒終於確定了目標——流光引。

流光引是東南一座大宗門沉淵閣的至寶,能夠修補丹田,再生靈髓,若是操作得當,應當也能重塑靈根。

而且流光引相比起其他天靈地寶,有一個天大的優點,那就是——沉淵閣快被滅門了。

被她滅的。

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她,反正她不滅,魔族也是要滅的,與其便宜那魔族,還不如便宜她得了。

不過她前世也沒拿到那流光引,應該是被那魔族捷足先登了,這一世就算搶,也得搶在她前頭!

沈歲寒帶著計劃來到了碧雲天找徐成蹊,剛一進門,便見徐成蹊揉著太陽穴。

“師妹怎麼忽然來了?可是來找為兄討要靈根了?”徐成蹊收起玉簡來,笑著問道。

可當沈歲寒說明來意後,徐成蹊卻長歎一口氣,沈歲寒心中咯噔一聲,難不成沉淵閣已經被滅門了?她應該還沒動手吧?

正當沈歲寒胡思亂想之時,徐成蹊緩緩道:“這我倒不是不想引薦,隻是前些日子剛鬨過一陣,斷了聯係,關係不說是相親相愛吧,至少也可以說是勢同水火。”

“沒彆的法子了?”

“倒是有一個,”徐成蹊道,“近日沉淵閣少閣主易水寒即將與清霄派掌門之女柳萋萋大婚,沉淵閣是指望不上了,但清霄派以前關係還不錯,但我們沒有請柬,這還得師妹能拉得下臉來。”

“少閣主?易水寒?”沈歲寒陷入了沉思,“沉淵閣的少閣主不應當是……”

徐成蹊解釋道:“確實本輪不到他,隻是前些日子沉淵閣三位公子接連過世,這才有了小公子接任少閣主,師妹昏迷了三月,不知這些倒也是正常的。”

“接連過世?”沈歲寒又抓住了重點,事有蹊蹺,這不會是沉淵閣被滅門的前兆吧?

“大公子死在了魔族手中,二公子死於雷劫,三公子則是被仇殺。”徐成蹊見四下無人,又小聲補充道,“所謂死在魔族手中其實是他去找魔女尋求刺激馬上風了,雷劫是二公子因為修煉了禁術招致天譴,至於仇殺……則是那三公子□□了一個女子,被那女方的道侶發現,一怒之下殺了他,此內情不傳於世。”

徐成蹊尷尬地搖著玉清扇:“沉淵閣查到這裡自然也沒臉再繼續追究下去,便草草了事了,連葬禮都沒敢邀請外人。”

“原是如此,”沈歲寒點頭,“倒真是龍生龍,鳳生鳳。”

原來那沉淵閣與雲容境的齟齬,便是因那老閣主看中了舜華長老,耍著酒瘋便狂言要把舜華娶回去做續弦,被雲容境轟了出去,丟了大臉,從此便記恨上了雲容境。

“我雖也不喜那沉淵閣,但畢竟仙門一家,現在的少閣主倒像是個好筍,若是能交下也不是件壞事。”

“所以,師妹這次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啊。”

沈歲寒笑了,經過徐成蹊這麼一番嘴皮子,倒成了她忍辱負重了,為宗外交了。

“那可是,所以記得給我選點重禮,我也不好空手過去不是。”

“那是一定。”徐成蹊搖了搖扇子,“聽聞那老閣主在化神期瓶頸多年,我府庫裡還有一枚重霄丹,可助他突破,不如師妹就送那個?”

“那新人禮呢?”

徐成蹊合上扇子,一拍腦袋:“倒是我忙糊塗了,婚宴自然應當送新人,正好你也來了,要不留下先開完朝會,再去我那兒找找有沒有年輕修士喜好的東西。”

“朝會?”沈歲寒這幾天昏天黑地的,險些忘了這茬,前些日說要審判元清長老的朝會可不就在今天嗎。

門外的弟子匆匆忙忙跑進了殿內,徐成蹊正要起身嗬斥,卻聽得一爆炸性的消息——

“掌門!不好了!元清長老……他他他被殺了!!!”

沈歲寒腦子一懵,怎麼還是死了?

前世的陳珂也確是該是這個時候死了,而且還是她親自動的手,但問題是,今生她壓根什麼都沒做啊!為什麼還是會變成這樣?

難道前世所有人的生死都是注定的嗎?

那……她自己呢?

沈歲寒失魂落魄地一路跟著徐成蹊到達了現場,可剛一落地,便發現所有人都在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她,這種懷疑幾乎不加掩飾,如芒刺背。

徐成蹊問道:“怎麼回事?誰第一個發現的?怎麼死的?有沒有初步的勘察?凶手有留下線索嗎?”

“回掌門,凶手就在眼前。”葉無依上前一步,雖是麵向徐成蹊,可眼神卻始終盯著沈歲寒。

沈歲寒心中有一股不妙的預感。

葉無依的聲音雖不大,卻能讓在場所有人都聽見——

“殺死元清長老的,正是她,素問尊主,沈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