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誌,麻煩你在這裡再等一等,我出去一下!”
說罷,拿著稿子走了出去。林愛國有些詫異:“秦主編這是?”
“估計去找譚主編了,就是我們人民文學雜誌的主編譚春風!”
辦公室裡幾個年輕編輯衝著林愛國解釋說道。
林愛國聞言心裡一動。
找主編,是不是意味著這稿子能發了?能發就有稿費有稿費就可以出去瀟灑了。
看秦兆陽的心態,不知道會不會給他定個高價?
有了這錢,不得出去好好搓一頓,那什麼老莫,全聚德,東來順,都得在這個年代感受感受最正宗的啊!
這段時間在家裡啃老,蹭吃蹭喝的,他並不好意思出去瀟灑。
不過真要是自己能賺錢了,那可就不一樣了。
坐在沙發上的林愛國,嘴角不知不覺翹了起來。
而另一邊,秦兆陽拿著稿子,也確實來到了人民文學主編譚春風的辦公室裡。
“老譚!”
人未至,聲先到!
人民文學編輯部主編辦公室裡,主編譚春風聽著外麵副主編秦兆陽的聲音,忍不住搖了搖頭。
隨後,秦兆陽推門進來,急匆匆的來到了譚春風的麵前。
“老譚,看看這份稿子!”
譚春風慢悠悠的帶上了自己的眼鏡,溫和的說道:“老秦,彆急!”
“我先看看,到底是什麼稿子,讓你這麼激動!”
沒曾想譚春風這一句打趣,秦兆陽反而平靜了下來。
“沒事,你先看,我不著急!”
說罷,秦兆陽大搖大擺的在那坐了下來。
譚春風也不介意,拿起稿子讀了起來。
而讀著讀著,他的眉頭便慢慢的皺了起來。
直到看到最後!
譚春風不急不慢的放下了稿子,隨後斟酌地說道:“這稿子......”
“你感覺怎麼樣?”
秦兆陽這時候認真的開口問道。
“新類型,新結構,新批判!”
譚春風慢慢的說出了自己的評價。
跟前麵十幾年歌功頌德的那些稿件不同,譚春風從這部稿子裡看到了很多新東西。
首先寫法上,這稿子摒棄了之前歌功頌德的稿件形式,改成了刻畫苦難,以人生遭遇的悲苦為主。
結構上也是不同以前的小說那種一個核心故事流派,而是一波三折,不停地進行劇情反轉。
每當你覺得猜到結局的時候,他會給你新的答案。
“是吧,你也覺得眼前一亮對吧,尤其是他最後的主題升華,說實話,我覺得太亮眼了。”
“本來讀前麵我就覺得一股子鬱氣,心中憤憤不平,但是當看到最後,我就突然釋懷了!”
“那股子心境,一下就讓我感到心胸之開闊,境界之高遠,很厲害!”
秦兆陽認真的說道。
辦公室裡,譚春風在那裡斟酌著。
稿子是好稿子,但是他需要考慮一些敏感性。
“老秦,這稿子我覺得能發,但是估計得等等!”
“你知道的,咱們文化戰線這塊,說實話,還不知道上麵具體的意圖。”
譚春風輕聲的說道。
秦兆陽也是歎了口氣。
“我就是拿捏不準這個,我才來找你!”
“稿子是好稿子,我覺得發出來一定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鳴,就是這個論調,誰知道會怎麼樣呢?”
秦兆陽不是沒有敏感性,畢竟這些年走過來的人誰缺這個?
“壓一壓吧,看到這個稿子,我倒是有了些想法。”
“你說,我們就借著這個稿子的由頭,開個座談會怎麼樣?”
譚春風若有所思的說道。
“座談會?你是說?”
“投石問路,到時候看看一些人的態度!”
“對了,這稿子是誰寫的?”
【朝陽】
“這家夥的筆名倒有意思,初升的朝陽!”
“是啊,人還在我辦公室坐著呢,看著是個年齡不大的知青,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模樣。”
“你啊,這樣,你先去把他喊過來,我跟他聊聊!”
譚春風這時候輕聲的說道。
主要是他有些想法,想跟林愛國溝通一下。
片刻後,林愛國來到了譚春風的辦公室。
看著年輕的林愛國,譚春風點了點頭。
也是,隻有這樣年輕的知青,才能寫出這樣的稿子。
“小同誌,這個《知青的故事》,是你寫的?”
“對,領導,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我是這麼個意思。這稿子是挺好的,我們《人民文學》願意刊發,但是在這之前,我們想先拿著這篇稿子開個座談會。”
“你應該清楚,你這個稿子跟以前的風格大相徑庭,有些敏感,所以……”
譚春風沒說話,但是林愛國聽明白了,還有可能發不了。
“當然,我最後說的是最壞的情況。”
林愛國點點頭,然後皺眉問道:“那您是想讓我?”
“是這樣,出於一些原因,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先封鎖【朝陽】這個筆名,如果說稿子沒有發表,【朝陽】這個筆名以後最好就不要用了。”
“在一個座談會上,我會讓老秦重新手抄一份稿件,到時候不署名,儘最大可能的給你保護。”
“不過在這期間嘛,這種風格的稿子我的建議是不要再投了!”
“最後,就是稿酬,你這個稿子,因為可能拖得時間會太長,我們決定先預發稿酬給你,等會我給你開單子,讓老秦直接去幫你取出來。”
“這樣也避免留下地址姓名,算是我們對你的保護!”
譚春風還是很有經驗的,他知道稿子發出來可能會引起轟動,所以在很多方麵儘可能的為林愛國提供保護。
聽到這些,林愛國還是很感動的,老一輩的這些人做人做事確實很有章法。
尤其是提前發稿費這個,太好了。
“我沒問題!”
林愛國當即痛快的點頭,他明白,自己這恐怕是要成為砍破文藝界枷鎖的一把刀了。
就衝自己當刀這痛快勁,老譚你給稿酬,不得給個高價?
沒過多久,等秦兆陽將稿費給他領過來之後,看到金額,確實讓林愛國眉開眼笑。
120塊7毛5分!
就衝老譚和老秦這大方的性格,林愛國都決定了,以後有稿子先給《人民文學》!
出了人民文學的大門,林愛國直接去陳楷歌家敲門。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哎,愛國,稀客啊!今天怎麼上門來了?”
話還沒說完,他母親劉燕池就敲了敲他的頭說:“你朋友來了,就讓他站門口?”
“我忘了。”陳楷歌把他迎進門來,他母親去沏茶。
“你今天怎麼有空上門?你最近不是在家裡複習嗎?”
陳楷歌作為他的朋友,當然也知道他在家裡複習,他也想認真複習,但是一來他不確定林愛國說的恢複高考是不是真的。二來他坐不住,看一會就看不進去了。
“嘿,你猜怎麼著?”
林愛國有些神秘兮兮地拿出稿費單。
“我賺錢了!”
“你賺錢了?!”陳楷歌聲音抬高了八度。差點把劉燕池手上的茶壺給嚇掉了,她責備地看了陳楷歌一眼。
陳楷歌一把搶過稿費單念出聲來:“人民文學120元7毛5分?!”
“愛國,你寫稿子了?”聽到《人民文學》四個字,劉燕池有些驚訝。
“對啊,阿姨,今天拿去給編輯看,編輯一下就看中了!”
“宰大戶啊!”陳楷歌悲憤地說。
“哎,什麼叫宰大戶,不能亂說。”劉燕池瞪了他兒子一眼,:“愛國,不要聽這小子瞎說。”
這個話題在這個年代還是很嚴肅的,不過林愛國擺了擺手:“阿姨,沒事,我今天來就是準備去請楷歌吃飯,等下我還要去找壯壯呐。”
“走喝完茶後一起去找壯壯。”
喝完茶後陳楷歌和林愛國一起去找田壯壯。田壯壯在家裡看書,看見跑過來的陳楷歌和後麵的林愛國,不愧是好朋友第一句話就是:“稀客啊!”
“走啊,壯壯,我請你們去吃全聚德。”林愛國笑道。
“這麼大方。”
“這小子賺了120塊稿費,咱彆跟他客氣,吃窮他。”陳楷歌惡狠狠的說道。
田壯壯嚴肅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走!”
?全聚德的全名是“北京全聚德烤鴨店”?。全聚德是一家中華老字號,創建於1864年(清朝同治三年),最初由楊全仁在前門大街開設了一家烤鴨鋪子,並逐漸發展成為以烤鴨為主的知名餐飲品牌。?
對林愛國來說,隻要能大口吃肉,補充一下這個年代缺失的營養,就足夠了。
進了門,很快,就有服務生迎了上來。
“幾位先生,請問吃點什麼?”
“來點鴨肝,豌豆黃,再來一隻烤鴨。”
“先這些!”
林愛國畢竟隻有三個人,不需要點太多。
“好的,您請稍等!”
陳楷歌和田壯壯兩個人也沒在乎點多點少,就對他能寫稿子拿稿費這件事感到很稀奇。
“對了,你們複習的怎麼樣?”
“我打算去北影,聽我爸說快複校了,在籌建。”田壯壯說。
“如果真的恢複高考,我倒想去北大,但是吧,我覺得我考不上!”陳楷歌嘿嘿笑道。
“小夥子們,你們在聊高考嗎?”
突如其來的插話,打斷了他們的聊天。
林愛國轉過頭,原來是背後桌子上坐著的一位老者。
老者麵容削瘦,帶著眼鏡,一副知識分子的形象,正好奇的看著林愛國。
看林愛國轉過頭,老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說道:“很抱歉,小同誌,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談話。”
“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篤定,國家要恢複高考的?”
老者溫和的衝著林愛國問道。
林愛國搖了搖頭:“老先生,抱歉,我瞎說的!”
他跟陳楷歌和田壯壯提起這個,是因為他現在跟陳楷歌和田壯壯知根知底。
再說,對陳楷歌和田壯壯而言,三個人這就是飯桌上的閒聊,甚至可以說是林愛國在吹牛逼性質的貧嘴。
但是一個陌生人如果正兒八經的跟你聊這個,林愛國就不會講了。
他可沒有什麼偶遇大佬的心態,也不想著人前顯聖。
看林愛國沒有詳聊的意圖,老者的眼中露出了一抹笑容。
這小同誌,還是挺警覺的嘛!
“小同誌,咱們就是閒聊,你大可以暢所欲言!”
老者還有點不死心,繼續衝著林愛國問道。
“老先生,出來吃飯,莫談國事!”
林愛國搖頭繼續拒絕說道。
“哈哈哈,你這個小鬼,奸猾的很啊!”
“行,莫談國事,吃飯!吃飯!”
老者笑著批評了林愛國一句,然後回過身去,繼續吃起了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