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正費力把一箱子檔案袋抱上桌麵的餘桃枝頭一抬,就看見他們隊長從外邊走進辦公室裡。
“怎麼樣,問出什麼沒?”她拍拍手上的灰,低頭開始整理桌上的案卷。
房間內靜默片刻,於是餘桃枝把腦袋從繁冗的卷軸裡拔出來,有些疑惑地朝對方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越笙欲言又止,最終卻還是搖了頭:“沒有。”
他答應了暮從雲,不會把執念在他身邊出沒的事情告知異象局。
“……不會吧,”餘桃枝更奇怪了,“那你們這處了一天,都做了點啥?”
越笙垂著眼睫,似乎是回憶了片刻,摘除有關執念的部分,簡短向她總結道:“他請我吃了飯。”
餘桃枝的唇角抽動了一下。
上次請吃甜點,這次請吃飯,合著對方每次見她隊長都挺舍得破費。
她還欲問下去,越笙卻不想再聊有關青年的話題,把目光投向她手中案卷:“這些是什麼?”
那箱子裡堆滿了塵封的檔案袋,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卷宗資料,上頭覆著薄薄一層灰,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東西。
“害,就我在語音裡和你說的那事唄,”餘桃枝被轉移了注意,頭疼地開始收拾起來,“那張能封印靈魂的黃符不見了,局長那邊正讓人掘地三尺的找呢。”
“那男的口供裡都招了,說那黃符是一個什麼大師給他的,隊長你也知道,十幾年前潛逃的那批驅靈人到現在都沒點水花。”
“這種封印靈魂養惡念的邪術和他們手段幾乎一模一樣,更重要的是,那符篆極難破壞,所以他們猜測,也許是驅靈人親自到現場回收了。”
餘桃枝生無可戀地一聳肩,“上邊高度重視,我們這些小牛馬還能怎麼辦呢?查唄。”
要不是另外兩個隊員替他們隊長出外勤了還沒趕回來,這差事還落不到她頭上呢。
越笙安靜地聽著她抱怨,終了,才走過去想要接過她手上的一摞卷宗,但餘桃枝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迅速把它們從他手裡搶了回來。
餘桃枝嘗試張口解釋兩句,但猶豫片刻,她隻一偏頭,看向不遠處的小黑板:“上頭又給我們下發了新的任務,這大熱天的,我可不想出門。”
男人一雙黑眸無聲地盯著她看了片刻,最後還是如她所願,到一旁領了外勤任務表出去了。
見他走遠,餘桃枝這才舒了口氣。
差點忘記了,越笙十五年前作為實驗體被送入異象局,就是在那次驅靈人的事件敗露,異象局大換血之後發生的事。
可以的話……她有些無奈地看向手裡的卷宗,默默歎了口氣。
還是不要讓對方卷進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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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在暮從雲家裡,送走越笙後,一堆圍坐出來看戲的執念們識趣地一哄而散。
蘇柳低垂著腦袋,攥著衣角,有些尷尬而無所適從般,站到了暮從雲跟前想要道歉。
“我、剛才……”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控製不住了……”
暮從雲半天沒出聲。
明明是她答應不給對方添麻煩的。
暮從雲現在應該會很生氣吧。
蘇柳縮了縮脖子,悄悄抬起頭去瞄,卻發現青年還在神遊天外,他輕按著一邊眼角,若有所思地發著呆。
“……”偏偏她還知道他在做什麼。
因為剛剛暮從雲才和那個陰沉冰涼的男人撒謊說什麼自己從景區回來後,就時不時能看到她,臨分彆前擔心男人擔心她再次出現傷害青年,給對方畫了一道眼睛上的符。
“雖然你隻能看到她,但是也許她會把其他執念也引過來。”越笙輕輕在他眼角按了按,溫潤卻如冰一般的觸感讓暮從雲一時來不及反駁。
“有了這個,你就能看到其他執念,”越笙拿著長刀起身,向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機,“出現任何問題,都可以聯係我。”
青年怔在原地,直到把人送走了沒回過魂來。
蘇柳原地罰站了三分鐘後,暮從雲才回過神來。
“?”剛才根本沒在聽的他向蘇柳投以疑惑的詢問視線,蘇柳忍氣吞聲,又向他說了一遍抱歉。
她還以為暮從雲多少都要指責她兩句,沒想到人聽完後,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揭過了:“沒事,忙去吧。”
“……”
暮從雲從沙發上撈起個抱枕,將自己陷入柔軟的布料裡。
畢竟因為蘇柳的事,越笙還是不太放得下心來,於是剛才暮從雲順勢道:“那哥可以多來看我。”
他正愁沒辦法和對方拉近一點關係,那封被“X”攔截的密信,可是這三年來,他們唯一一次成功攔截驅靈人的消息。
哪怕那個坐標點是什麼龍潭虎穴,暮從雲也是要去闖一闖的。
可惜他萬萬沒想到,那地方既不是龍潭也不是虎穴——而是異象局總部。
多見幾次越笙和他打好關係,對他們的行動有利無弊。
隻是……
在剛才越笙湊近了些,用手指點在他眼角的時候,暮從雲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那曾經驚鴻一麵的容貌在他麵前放大數倍,男人輕蹙著眉心,手指微動,給他在眼睛上畫了一個現形符。
末了,他還補充了一句:“符咒三天就會失效,到時候我會來為你補上。”
失去親人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這麼上心。
被他騙了也不生氣,容易相信他的鬼話不說,也容易把自己哄好。
暮從雲又在沙發裡打了一個滾。
沙發上的手機震了震,他轉過身來,有些期待地點亮,卻發現給他發消息的並不是剛剛分彆的人。
暮從雲麵無表情地點開黎子宵給他發的六十秒語音。
“哥,月底就是畢業典禮了!旅遊回來你還沒和我出來玩過呢,走走走,一起逛逛去!”
剩下的四十秒全是在吐槽他的實習生活多麼坎坷,連帶著兩句顧希的近況。
暮從雲正想拒絕他,對麵就又發來了一句。
“話說我還遇上了陳一白那家夥,來一白,和暮哥嘮兩句!”
“欸你——不說就不說唄,真是的。哥你要是來的話,我們在江畔餐廳等你,一會給你發房號!”
青年舉著手機,默默把之前寫好的拒絕刪掉。
然後他從沙發裡將自己拔了起來,放下抱枕後,叫來了不遠處的女鬼:“吳姨,我晚上不在家裡吃飯了。”
從景點回來後暮從雲就思考過這個問題。
為什麼陳一白會在景區外突兀地和他搭話,而在酒店見麵後,對方更是用那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盯過他一陣時間。
對方也在試探他?
可陳一白的試探卻明顯和越笙給他的感覺不同,後者直白而明了,明明還認識不久,但暮從雲直覺上卻還是更相信越笙。
他倒要會會看,他這位相安無事處了四年的“好舍友”,到底有什麼是要從他身上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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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了餐館,他隻看見了黎子宵一個人。
“他去洗手間了。”
“那家夥聽說你要來,說什麼也要回家一趟,”黎子宵表情奇怪地湊到他耳邊小聲道,“結果就換了套衣服,這是在乾什麼,和你比美?”
同樣一頭霧水的暮從雲無言以對,上下打量了他兩眼。
“你看起來倒是挺精神的,”他熟門熟路地給自己倒了杯茶,“身體沒問題了?”
黎子宵拍拍胸脯:“那當然!哥的體質你懂的!”
談話間陳一白已經從門外匆匆趕來,他今天戴了副金絲眼鏡,見了暮從雲,陳一白輕愣一瞬,而後朝他點了點頭。
暮從雲的手機屏幕一亮。
【黎子宵】:[看到沒看到沒?就他身上那一套小禮服,不知道的以為見他女朋友呢。]
【黎子宵】:[哥你今天也彆請客了,我們聯手宰他一頓怎麼樣?(磨刀)(壞笑)]
還沒等暮從雲回答,包廂門又被輕輕敲響,餐廳的大堂經理站在門口,朝暮從雲招了招手。
青年一臉疑惑地走過去,就看見經理手上拿著的平板,裡麵赫然是一段視頻監控的截圖。
“很抱歉,暮先生,早上我們的工作人員沒有核對好您的收款情況,”經理兩指拉大了屏幕上的男人,那小半張側臉下午還埋在暮從雲家裡的玩偶身上,“從您的賬戶自動劃款後,又收了您同伴給的現金。”
“您看看我們這邊是把錢退回您的賬戶上,還是退給您現金呢?”
“……”
他就說下午越笙怎麼不說要請客的事了,就憑對方那犟勁,他還以為自己這次又得退他的轉賬。
感情對方還打算瞞著他來一場酣暢淋漓的請客呢。
真是……
看了眼乖乖等在收銀台邊,等著服務員找錢的男人,暮從雲沒忍住抵著唇笑了聲。
“咳,”他經常和舍友來這家餐館吃飯,也在經理麵前刷了個臉熟,“充回我賬戶裡吧。”
經理的聲音不大,但也足夠他們包廂的人聽見。
“哥,你中午和誰出來吃飯了?”黎子宵給他讓了讓位置,“早知道換個地方了,連著吃兩餐你肯定膩了。”
暮從雲隨口應道:“和一個朋友來的,沒事,我們都來吃多少年了,早就該膩了。”
“好啊哥!”黎子宵佯裝不滿,“你都沒主動約我出過門,說,你在外邊是不是有彆的狗了!”
暮從雲心情好,不和他一般計較:“你那是想和我一起出門嗎?你是想和我的錢包一起吧。”
黎子宵一時被他哥的直爽所震撼,迅速就要向他證明自己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鑒。
而這時,在他們對麵始終一言不發的陳一白默默抬起眼來。
暮從雲從剛才和經理聊完後,便一直保持著眉梢舒展的狀態,那種輕快發自內心,和他平日裡裝出來的敷衍全然不同。
包廂內一時間安靜下來。
因為陳一白忽然看向暮從雲,麵色淡漠,語氣冰涼:“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