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殿(1 / 1)

他待在樹蔭下這一會兒,他另外一位舍友裴銘已經帶著女朋友上完了香,從月老殿裡走了出來。

裴銘朝他招招手:“不進去拜拜?”

“沒興趣,”暮從雲掛起笑臉和他們二人都打了個招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信奉單身主義。”

“噗嗤,”站在裴銘旁邊的女孩一下笑出了聲,童秋玥和裴銘談了三年多,早就和他一宿舍的人都打過了照麵,“暮哥,你這麼說,不知道有多少少男少女們要心碎呢。”

“說什麼呢,”裴銘靠近些擠擠她,給她使了一個眼神,“我們老二可是住在崆峒山上的。”

“咳咳,”女孩也想起了什麼似的,捂住了嘴巴,“忘了忘了,暮哥你當我沒說過哈。”

畢竟暮從雲一張臉在大學裡實在男女通吃,加上H城開放的學校風氣,就算他拒絕了不少示好的同學,還是有人時不時地給他告個白或者要個聯係方式。

有個男同學就曾經實實在在地追了暮從雲大半年,行事張揚不談,還三番五次地把暮從雲堵在學校裡告白。

偏偏那男生處事高調,於是每次表白都有一大堆目擊者跟著起哄。

這事至今還是學院牆裡讓人津津樂道的話題之一,南通少見,這麼轟轟烈烈追愛的南通就更加少見了,更何況故事裡的另一位還是他們學校有名的高嶺之花。

最後暮從雲終於忍無可忍,在那位同學在人來人往的飯堂裡給他送上一大捧玫瑰花的時候,默默地爆發了。

他拎著男生到一旁角落裡“聊”了幾句,就在大家猜測他是不是要答應的時候,那個不折不撓的追愛者居然垂頭喪氣地哭喪著臉離開了。

——隻是人走之前,還不忘把玫瑰花留下。

這則簡單的拒絕告白的故事,在多方傳閱後,慢慢變了味道。

最離譜的流言往往起始於最質樸的“我聽說……”三個字。

不過這崆峒的身份確實給他減少了不少麻煩,於是暮從雲也就半推半就地以一個模糊的態度默認了許久。

暮從雲笑笑,沒理會這小兩口的打趣,他伸出手,在二人的肩膀都拍了拍。

“不過你們說得也有道理,來都來了,那我還是進去拜拜吧。”

“說不定月老真能送我朵桃花呢。”

好似聽聞了什麼爆炸新聞,兩個人一臉震驚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半晌,童秋玥才目瞪口呆地用手肘狠狠一戳男朋友。

“……我沒聽錯吧,暮哥剛才說求什麼?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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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裡香火繚繞,暮從雲有樣學樣,去領了三根香火後,排著隊跟在隊伍的後頭準備上香。

殿中月老像笑得慈祥,他的目光在上麵停留了半晌,到前麵的人又移動了一位,才緩步跟上去。

這月老廟是景區的特色景點,來愛情小鎮遊玩的人鮮少會錯過這一打卡點,多少都會來上支香或是拍個照留念。

殿中的香火很足,隨著前麵的人慢慢減少,很快就輪到了暮從雲。

月老像的頭頂懸掛著紅色綢緞,綢緞正中心束成一捧荷花,殿中牆壁斑駁,兩側牆壁上還用紅釉塗畫出雙龍戲珠的模樣。

香火被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爐裡,香爐裡的煙香徐徐燃起,暮從雲有樣學樣地跟著拜了三下,然後走到香爐邊上。

在那三根香火即將插入爐子前,他忽然手一抖,那香火頭上的一截香灰便掉了下來,落入鋪了一層香灰的煙缸裡。

那煙缸上的嫋嫋香煙,微不可見地顫了顫。

上香講究不抖不掉,暮從雲心本來就不誠,隻是見室友身上帶了一縷怨氣,這才進來探探虛實。

他說怎麼自家小鬼找不到對方呢。

原來是借著往來的人氣,把自己藏在了這裡。

暮從雲唇邊輕輕上揚了半個弧度,外頭導遊集隊的聲音通過喇叭循環播放,他再看上一眼那平平無奇的香爐,便轉身離去了。

“暮哥!”同樣從月老殿裡走出來的黎子宵向他招手,“你也進去拜了?許了什麼願望?”

暮從雲跟上他的步伐:“你猜。”

“嘿嘿,我問月老這次告白小希有沒有可能答應我,”黎子宵撓撓頭,“雖然也就是討個心理安慰,不過總比沒有好嘛。”

“問出了聲,還是在心裡默念?”

“啊……啊?”黎子宵一時候摸不著頭腦,遲疑著說,“我倒是沒出聲,不過做了口型……怎麼了嗎?”

暮從雲若有所思地一眨眼。

“沒事,”他把話題不經意地轉移開,“我沒問出口,不知道靈不靈。”

“害,這有什麼靈不靈的,”黎子宵果然相信了,“都說心誠則靈嘛,不過暮哥你被誰感化了?終於打算拋棄你那單身主義,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了?”

“月老怎麼說?你這個月會不會遇到命中注定的她?是不是個超級大美女?”

“……”

暮從雲意味深長地看向他,然後拍了拍他的肩。

頂著好友莫名其妙的眼神,他遞給他一個彆有深意的眼神:“美女不一定能遇上,女鬼嘛,倒是說不定會有。”

他本來是想唬一下黎子宵,沒想到這二缺在原地疑惑了半秒,追上來語氣奇妙地問道:

“哥,我真沒想剛才那男的了,你怎麼還揪著這事不放。”

“不會是你還在想人家吧?”

“……”

這種傻孩子,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暮從雲幽幽歎了口氣,開啟了對黎子宵單方麵的屏蔽模式。

談話間導遊已經領著他們走到餐飲區,舟車勞頓的同學們一哄而散。

暮從雲宿舍一行人找了個地方吃午飯,跟著舍友前來的兩個女孩結伴去買奶茶,於是剩下的四個人在等飯期間,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排位賽。

正當裴銘大喊著“推塔推塔贏了贏了”的時候,暮從雲忽然抬起眼,探尋的目光找向身旁正經過的男人。

有一對夫妻在他們旁邊的位置坐下,其中那位中年男人見他看去,笑著和暮從雲打了個招呼。

“你好,”暮從雲迅速回道,破天荒地和人嘮起了嗑,“是一家人出來玩嗎?”

黎子宵三人麵麵相覷,頭一天認識他似的,連手機裡傳來的勝利提示音都沒去關注。

中年男人的身材微微有些發福,麵上也生了皺紋,卻不難看出年輕時候的清俊樣貌,他笑了笑,向暮從雲示意了一下身邊挺著孕肚的女人。

“是啊,這是我老婆和小孩。”

暮從雲和女人打了個招呼,就聽男人也開口問道:“你們呢?還是學生吧,是學校組織的旅遊?”

自來熟黎子宵很快融入了進去:“對,我們在畢業旅行。”

“怎麼會想到來這裡?”

“嘿嘿,”黎子宵放下手機撓了撓臉,“畢竟這個愛情小鎮很有名氣,而且景色也漂亮,我看網上還有不少情侶過來打卡呢。”

“那是,這裡確實漂亮,”男人笑著看了一眼身邊的妻子,“年輕可真好,不像我和小容,都這把年紀了才有空出來玩。”

說這話時,男人的眉毛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像是想要抬起,卻又被主人強行按下,配上他那副溫和的笑意,顯得尤為不倫不類。

暮從雲沒錯過他方才的表情,卻也沒再多問些什麼。

萍水相逢,嘮上兩句就算不錯了,況且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愛和彆人聊天的茬。

隻是看這小兩口身上怨氣有些濃重,他才好奇多問了兩句。

進來這景點這麼久了,他都沒察覺到這執念要害人的意味,卻沒想等個飯的間隙,目標對象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出現了。

女人輕撫著肚子,笑盈盈道:“這附近可以玩的地方很多的,到晚上亮起花燈了,你們再來這邊看荷花,會更漂亮。”

“我們去的時候剛好碰上下小雨,霧蒙蒙的,拍照可美了。”

“兩位來了很多天嗎?”

“今天是第三天,晚些我們就回去啦。”

黎子宵笑著應和,準備就這麼結束這一段閒聊。

正巧這會兒去買奶茶的兩位女生回來了,還帶了他們的份,裴銘和另一位舍友連忙起身去接女朋友手裡的東西。

黎子宵酸得牙疼,正想回頭和他暮哥蛐蛐幾句,卻發現暮從雲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暮哥……?”

暮從雲看了眼他,旋即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黎子宵縮了縮腦袋。

他哥不僅長得帥,不笑的時候還有點凶,雖然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但他莫名感覺暮從雲心情一瞬間就晴轉陰了。

背包裡的兔子娃娃搖搖腦袋,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用耳朵尖尖頂了頂暮從雲的手心。

察覺到自家小執念安撫一般的動作,暮從雲憂愁地隔著背包揉了揉它的腦袋。

他本來明天就能拍拍屁股回家,但是如果這小兩口要走,今晚“她”估計就忍不住動手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那湖裡的執念選中的複仇對象是這對夫妻,但是瞅這怨氣程度,沒有點深仇大恨還真成不了型。

暮從雲抬眼尋找了一圈,找到了不遠處的顧希。

這種濃度的怨氣,異象局應該有所監控和防備才對。

指不定他們早上遇見了越笙,男人就是為了處理這事而來的。

要是能知道對方什麼時候來……

那他可就得及時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