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燁凜被“邀請”到了早瀨浦宅彥的辦公室裡。
一個堪稱隱秘的辦公室，至少如果不是被邀請，遠燁凜靠自己是想不到這裡還有間辦公室的。
而他被邀請的方式也很粗暴，兩個看上去被催眠的人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肩膀，將他強硬推了過來。
於是這才有了遠燁凜和早瀨浦宅彥的第一次見麵。
警視廳警視長穿著得體裁剪的棕色西裝，閒適靠在辦公椅上。
乍一看他是一個頭發花白但和藹的中年人，直到他張嘴就叫破了遠燁凜的身份。
“‘黑手’……這才短短幾天，沒想到遠燁君的名氣就這麼大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遠燁凜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黑手’怎麼是我？警視長，你是不是搞錯了？”
“嗬嗬。”警視長低低笑起來，“彆人可能至今找不到關鍵，畢竟就連我現在也沒想通，你究竟怎麼做到短短幾天內狩獵了那麼多罪犯。”
“全東京，乃至全日本，隻要是在警視廳懸賞係統上的在逃犯，短短幾天都遭遇了暗殺，手段都出奇一致——偽裝成巧合。”
“都說了我不知道你在說……”
“但是我不需要證據，就知道絕對是你！”警視長打斷他，兩隻手交疊撐在下巴上，看向遠燁凜的目光詭異地……狂熱。
“遠燁君，頭上的洞，讓你有了非常新奇的體驗，對吧？”
房間內，刹那間落針可聞。
遠燁凜和警視長同時陷入沉默，但不同的是，警視長早瀨浦宅彥嘴角的笑越來越大。
遠燁凜沒好意思說，自己腦袋上那個洞快愈合了。
有係統的幫助和治愈，現在它隻是個掛在腦袋上的障眼法，為的就是迷惑眾人。
現在看來，警視長被迷惑的不輕。
“所以呢，這代表什麼？”
遠燁凜的神色冷下來，似乎被提到了傷心事，語氣也變得很不好。
雖然他表麵上恢複地不錯，但總歸是重傷一場，警視廳很多任務都不會再給他，這對於一個處於上升期且能力極強的刑警，無疑是致命打擊。
不過早瀨浦宅彥早就看破了他的偽裝。
他張口就是自爆：“福久田保津是我選擇培養起來的罪犯，開洞。而他會為我選擇其餘幾名超級罪犯。”
“上一個被他開過洞的人，數田遙，如我所願成為了掘墓人。”
“而第二個被他開洞並且活下來的你，遠燁凜，也隻有一種可能。”
在遠燁凜冰冷中帶著嘲弄的視線中，警視長微微一笑：“……成為第二個超級罪犯，‘黑手’。”
“說的很好，但我覺得毫無道理。”遠燁凜此時反而放鬆下來，同樣靠在椅子上。
沒想到自己歪打正著，居然踩中了早瀨浦宅彥的劇本。
原本他隻想給自己按個精神錯亂、性情大變的人設，這樣不僅能在警視廳臥底久一點，也能在組織過渡一下，鋪墊自己“回歸”的道路。
現在警視長卻遞上來一個更合理的劇本。
“你的善意和惡意置換、正義與邪惡置換。”
警視長高高在上，堪稱憐憫地宣布了他的觀察結果：“和數田遙一樣，因為頭上那個洞，你們獲得了新生。”
“而現在，你將自己偽裝成犯罪獵手，包裝審判的外衣，實際上，隻是為了滿足你赤.裸.裸的惡意吧。”
……這不就是自己在罪犯嘴裡謠傳的人設嗎！
遠燁凜差點沒笑出聲。
第一次啊！第一次有警察對自己這個身份深信不疑，可惜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罪犯培養師。
“所以你想怎麼樣？把我叫過來，總不會是單純聊天吧？”遠燁凜對他勾唇一笑，閒適地往後仰。
幾百日元的椅子被他坐出豪華總裁辦公椅的感覺。
“加入我。”警視長對他攤開手，居高臨下，“我幫你隱瞞你所做的一切，而你，則成為我偉大計劃中的一員。”
遠燁凜沒有理由拒絕。
“好啊。”
不僅僅是為了組織的任務，更是為了看清楚，這個潛藏在警視廳的毒瘤，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
然後遠燁凜發現，早瀨警視長真的有點東西。
他是犯罪培育師沒錯，但他居然用培養出來的罪犯數據，製造了一個可以檢測殺意的裝置。
此時，遠燁凜被早瀨浦宅彥帶到了一個位於警視廳內部的秘密地下房間，在這裡，他看到了像操作倉一樣的東西。
按照早瀨浦宅彥的說法，遠燁凜要從操作倉進入精神世界。他可以在裡麵儘情殺人，最後這些數據上傳後，能幫他完善檢測係統。
等完成後，警視廳就可以用它來直接定位殺人犯的身份和殺人手法，不需要再去現場找證據。
遠燁凜驚歎地看著操作倉，倒是有點理解了為什麼早瀨浦宅彥會成為一個犯罪培育師。
不過，理解不代表認同。
可能這個裝置的確能帶來長久利益，但是當下，早瀨浦宅彥的罪孽無法抹除。
所以，遠燁凜身上，一直有一個微型攝像頭。
從進入地下室開始，他就在拍攝證據，當然也錄音了早瀨浦宅彥訴說自己培養罪犯的理念。
也不知道是有恃無恐還是毫不在意，早瀨浦宅彥帶他進入這麼秘密的地方，居然沒有對他搜身。
——事後遠燁凜想起這件事，才意識到，當時早瀨浦宅彥已經準備在發布會上展示了，而一旦這個東西出現在高層眼裡，早瀨浦宅彥就一定會被保下。
不過現在，他還是完整地留了一份證據。
“要躺上去試試嗎？”早瀨浦宅彥邀請道。
遠燁凜謹慎地拒絕了，涉及精神控製之類的東西，他絕對不會輕易接觸，萬一被讀到真實想法了怎麼辦？
不過早瀨浦宅彥也沒有強.迫他，隻用意味深長的眼神告訴他，他會來找自己的。
遠燁凜也皮笑肉不笑，說自己暫時不感興趣。
“也對，在現實中，你還能獲得一部分人稱讚，這讓你很得意吧。”早瀨警視長若有所悟，“‘黑手’……真是個不錯的代號。”
“當然，你不覺得當正義使者很有趣嗎？”遠燁凜讚歎道：“這種審判的感覺，仿佛我就是上帝。”
從秘密地下室離開後，遠燁凜終於有空伸進口袋，把自己燙手的手機拿出來。
自從見到早瀨浦宅彥以後，功德圓滿係統就開始運轉，差點沒把遠燁凜燙死。
就連琴酒都沒這麼燙！遠燁凜合理懷疑，功德圓滿係統這是把他培養出來的殺人犯的罪孽疊加到了他頭上。
接下來一陣，早瀨浦宅彥會很不好受了。
遠燁凜回去後，上頭的調令就下來了。
他將被從搜查一課抽調，參與下周在半島大酒店的政要保護任務。
調令還很貼心地考慮到他大病初愈但又經驗豐富，於是特意將他調去警視長早瀨浦宅彥身邊，當隨行安全官。
“小凜要一步登天了誒！這可是指名任務。”來串門的萩原研二看完了全程。
自從他和鬆田陣平旁觀過審訊，就找到了答案，又重新和遠燁凜親近起來，仿佛幾天前的懷疑和彆扭蕩然無存。
遠燁凜也對這種事情沒辦法。
不過他倒是耐心很好，知道急不得，要慢慢來。
剩下幾天，他又弄到了一份警視廳懸賞名單，往自己的係統裡添磚加瓦。
網絡上的風氣也從一開始的看熱鬨，到逐漸覺得不對勁，“黑手”居然還沒被抓住？
而且黑手的狩獵範圍，居然開始包括了實時犯罪的搶劫犯！
“難道黑手在通過電視節目監視全城的罪犯嗎……那也太可怕了。”
“他怎麼做到的？上一秒搶劫犯還在劫持人質，下一秒搶劫犯就被脫落的鋼筋砸中倒地不起了。”
“但他確實審判了不少在逃犯啊！沒發現最近就連米花町都安全了很多嗎？”
類似這樣的爭吵，網上源源不斷。
而這一切引爆於，一個縱火犯在網絡上現身，揚言要和‘黑手’比一場，看看是黑手的速度快，還是他燒死自己被綁架的一家人速度更快。
鏡頭展示下，他在一棟遠離市區的彆墅裡，身後的角落裡捆著一家人。這家人的嘴被封死，身上和地上倒滿了油，他們隻能用驚恐的眼神傳遞無助。
其中還有一個孩子！
無數人不約而同紛紛在網上留言，祈求黑手及時出現，懲治這個縱火犯。
而黑手也沒讓他們失望。
直播進行到犯人點燃打火機的時候，角落裡正在旋轉的風扇葉，突然崩出一顆釘子，讓扇葉急速飛出！
扇葉劃破了犯人一隻眼睛，他發出劇烈慘叫，打火機也落到地上。
但是，沒有點燃。
遠燁凜和友人們坐在居酒屋裡看電視，目睹了全程直播。他悄悄地藏在幾人身後，將剛剛拍下照片的手機收回口袋。
“真是可怕的手段。”萩原研二喃喃道。
鬆田陣平也緩緩呼出一口氣：“不考慮立場的話，我可能真的會讚同‘黑手’審判。”
他自己都如此，更彆提那些單純的民眾。
將手機收好的遠燁凜，沉下聲：“但是隻有法律可以審判罪犯，沒有任何人有權力動用私刑。”
“老實說，在我看來，黑手和被他狩獵的罪犯沒有區彆。”
“遠燁說得對。”伊達航讚同，“再放任黑手繼續囂張下去，警視廳的公信力會跌到穀底。”
“……其實。”萩原研二猶豫道，“我好像想到個辦法，可以把黑手引出來。”
其實這個想法，早在黑手初露鋒芒的時候，就一直在他心裡盤旋。
而自己幾個朋友一看他眼神，就懂他什麼意思。
“果然是打算悄悄瞞著警視廳啊……”鬆田陣平變成半月眼。
“你們要私下行動嗎？”伊達航看著一本正經，實則和這幾人碰到一起，隻會變成：“加我一個。”
“我就不參與了。”遠燁凜遺憾道，“我要被抽調去半島大酒店的任務，最近應該很忙。”
雖然表示了遺憾，但他還是坐在了幾人旁邊，聽他們怎麼“對付”自己。
同時在口袋裡，悄悄按掉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