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幾日再見到兮姮,隻見她在玄虛境處笑得一臉燦爛。
陸柒看到她剛剛在射箭,隻不過弓上搭的怎麼看都不像箭羽,於是從空落下問道:“這是怎麼了?”
兮姮這才止住笑,擺擺手,“丟出去一個偷東西的小賊而已。”看著他們一行人問道:“你們這是都去哪了,這麼久才回來。”
陸柒點點頭,一把虛攬她的肩掉頭朝著玄虛,邊走邊回答,“四處看看,順便去了趟昆侖。”
“昆侖山?”
陸柒點點頭,麵色逐漸凝重,昆侖山不愧是萬山之祖,且不說整座山內仙氣充盈,山裡生活著無數奇珍異獸。單單其位置,不僅將玄虛北麵嚴密遮攔,更是以一己之力敵萬夫之勇,幾乎堵住整個九荒。
眾所周知這兩個地方凶險異常,可是昆侖被夾擊數萬年也不見出現分毫差錯,而更令人吃驚的是,即使過去這麼多年,結界還是這般牢不可破,甚至連他很難近身。
兮姮對昆侖山了解的不多,隻聽說那裡與世相隔,從不參與六界紛爭,據聞藺清言還未成為墮仙前就曾在昆侖看守,自他離開後就由他的徒弟繼續看守,他們師徒二人就這樣周而複始看守昆侖數萬年。
陸柒回來就要向妖神複命,一時間也不能找他聊天,於是兮姮又找了一棵樹躲在上麵,妄想守株待兔,再聽一次小妖們討論六界的秘密,隻是等了許久隻有三五隻小妖倉惶而過,期間都不曾停留,更遑論交談八卦。
樹枝縱橫處有幾隻紅色的赤蝶正在翩然起舞,它們看著和普通蝴蝶無異,卻以鮮血為食,當它們是紅色時還未吸血狀態,一旦吸飽了血就會通體瑩白。這種蝴蝶沒什麼傷害,甚至也沒什麼妖力法術,連蚴生也不屑捕食。隻不過有一點太煩人,那就是隻要被它們吸血一次,就會記住氣味,隻要人在玄虛哪怕流一滴血也能被它們聞到,然後就會不遠萬裡也要跑來吸血,總之是一種很煩人的蝴蝶。
可偏偏兮姮是個例外,她並不討厭它們,相反還會時常用血喂養,看著它們變成白色蝴蝶覺得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
喂養的次數太多,就是沒有受傷也會被纏上。
看著聚集而來的赤蝶越來越多,兮姮抬起左手拇指在食指輕輕一劃,一道紅色氤氳開來,赤蝶見狀紛紛上來吸食,最後隻有一隻赤蝶已經變成白色還在指尖戀戀不舍。
遠處有人似乎在說話,兮姮來了精神,坐直身子仔細聆聽。
“......鳳凰一族雖不為懼,隻怕......”
聽聲音似乎是珍瑤,抬手揉了揉耳朵繼續倚回原處,這時才看清是陸柒和珍瑤擁著一道欣長的人影正緩步而來。
很久以前也隻是從旁人口中聽聞過他的事跡,卻從不知曉他的長相,聽陸柒說他性格孤僻,喜怒無常,厭惡妖怪,更是自從他進入玄虛起除了第一麵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三千多年裡再不曽露麵,甚至有人猜測他已神識俱滅,再不然就是身負重傷,總之他就和當初聽聞的一樣,充滿神秘。
從兮姮第一次聽說他的名字起,這個人就已經和叛離仙界、自剔仙骨、淪為墮仙等字眼扯上關係。
隻聽聞,他曾是受人敬仰的仙尊,可卻在三千多年前不知因何緣故成為墮仙,並在不久後接受妖神的邀請來到玄虛,再之後就沒有任何消息。
說起來兮姮來到玄虛也有兩千多年,這麼長的時間裡卻沒有見過他一麵,可能是因為他厭惡妖怪;也可能是住的地方比較遠,一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也有可能是陸柒盯得緊,從不讓她去玄虛西方,總之,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仙尊。
曾經藺清言是為仙界之尊,是問鼎仙界的翹楚,因他不喜六界紛爭,主動到昆侖山看守結界。隻是沒有人想到這位與世無爭的仙尊竟會做出自剔仙骨淪為墮仙的叛經離道之事,當年這一舉動震驚整個仙界,而他額間一抹黑色火焰的印記也將墮仙的身份昭告給世人。
他身著銀紫色羽衣,腰封勾勒出勁瘦的腰身,一根同樣顏色的腰繩墜在身側,另一邊掛著一枚瑩白的玉佩,一頭墨發長及腳裸。容顏如玉,神情冷漠如昆侖積雪,兩道劍眉如墨,一雙深邃的眼眸雖然清澈眼底卻迸出寒意,鼻梁直挺薄唇輕抿,縹緲如山巔寒雪。
兮姮愣住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好像是許久未見的故人,心中一悸,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悲傷。
原本在她指尖滯留的赤蝶悄然飛起,像是被什麼吸引朝著三人翩翩飛去。
珍瑤正說得起興,看到赤蝶有片刻的愣神,陸柒也一愣隨即麵露異色,四處張望,隨即就在一棵樹上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看著眼前翩然飛舞的赤蝶,藺清言停下腳步,隻見他抬起手露出如冰似玉的食指,還不等陸柒開口,原本飛舞的白色蝴蝶倏然斷成兩節悄然掉落。
這會兒珍瑤才反應過來涼涼開口說道:“本是常見的小玩意,如今被人養的愈發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來打擾仙尊,真是不知死活。”
兮姮並沒有生氣,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赤蝶,可心裡無端有一股火,她從樹上飛下路過珍瑤時歪頭端詳起她的臉,陸柒直覺不好,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安撫兮姮已經抬手抽了她一巴掌。
“你......”珍瑤沒想到她出手這麼快,更沒想到她真敢打自己,一手捂臉恨恨道:“兮姮你敢打我,我要告訴神君!”
兮姮甩了甩手腕,奇怪道:“難道你告訴神君我就不敢打你嗎?”
“你忘了神君上次是怎麼罰你!”
“我為什麼要記得?又不是第一次被罰。”
陸柒連忙打斷兩人,“好了你們不要再吵了。”看向兮姮雖是責備,隻是話到了嘴邊又換了一副語氣:“好端端的怎麼還動手打人,真是越發沒規矩了,神君這幾日心情尚佳雖不會罰你,可你也不能動手打人......算了,珍瑤也是,你明知赤蝶是兮姮樣的,怎麼還這麼說......好了好了,神君不會罰你的,你以後不許動手打人了,今日你先回去,聽話。”說到最後見兮姮把臉都快轉到後背了,隻能趕緊哄人。
兮姮撇撇嘴,又轉過臉算是接受。
珍瑤雖是不滿,可礙於陸柒的麵子不好過多糾纏,心裡打定主意要找妖神告狀。
安撫好兩人,陸柒又對兮姮介紹起藺清言,兮姮撇著嘴這才又看了他幾眼。
幾人離開時,兮姮感覺有人在打量她,一抬頭撞進一雙滿是寒意的眼眸中。
坐在一朵攀籠草的花朵上,兮姮晃著雙腳向西方眺望。
目之所及皆是荒蕪,嶙峋怪石枯死的參天樹林中錯落生長著幾顆深綠色的樹,就像一盆墨汁中掉進幾滴綠色,突兀又怪異。一條溪水彎彎曲曲,在樹林深處隱約可見,如是仔細觀察,還能看到正在肆意穿梭的小妖,相隔太遠,隻能看到它們頂著螢火嬉戲打鬨,隻不過它們會不約而同地沒有靠近最西邊的那片樹林。
想到剛剛的一幕,兮姮笑了笑,對一隻赤蝶都會如此,也難怪不會有妖精擅入,想來也是殺了不少,才會令它們如此懼怕。
他就是仙尊嗎?
長得真是好看,隻是額間墮仙的印記有點格格不入,整個人太過冷冰冰看上去不近人情。
也就隻有陸柒的脾氣能忍受這麼久,如果是自己——
兮姮有片刻的失神,連珍瑤出言不遜她都會毫不猶豫出手打她,如果是那個人,她會怎麼做。
輕輕閉上眼,她根本想象不到是什麼畫麵,不過——
仙界的人都像他那般乾乾淨淨冷冷清清嗎?
還真是不一樣呀。
再次睜開眼她看到陸柒站在空地上仰頭望著她。
她以為陸柒會責備她出手打珍瑤,沒想到他開口問了一句:“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兮姮愣了一下隨即搖頭,接著跳下攀籠草順勢落在陸柒身旁。
“還以為你在因為那隻赤蝶傷心。”
“怎麼可能。”兮姮笑了笑,“我喜歡並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歡。”不知想到什麼聲音淡淡,“也是它不知死活。”
陸柒輕輕蹙眉,等兮姮抬頭又是一副溫和的表情,“你覺得藺清言這個人怎麼樣?”
兮姮一臉莫名其妙,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問。
“一見麵就殺了你的赤蝶,會不會很討厭他?”
“難道神君會因為我討厭就把人趕出玄虛嗎?”說著手指絞弄起青絲又想起什麼反問道:“我還討厭珍瑤,她還不是能經常出現,也沒見神君把她趕出去呀!”
陸柒笑道,“總之他這個人很危險,平時還是不要離他太近,你能打過珍瑤,卻打不過藺清言。”
類似的話兮姮之前就已經聽過無數遍,今日一見那位仙尊果然神秘高冷,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對於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兮姮是不屑湊上前去,對於陸柒的叮囑也隻是胡亂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見她心不在焉,陸柒搖了搖頭準備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低頭從胸前掏出一幅卷軸,對兮姮道:“這個要交給神君,我剛剛忘記了,勞你幫我跑一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