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斂大三實習了幾個月，大四畢業後還是選擇簽了蓉城的公司，拍畢業照，吃散夥飯，找房子，租房，簽合同，一氣嗬成。轉眼間秋入冬，季斂已經來蓉城上班兩個多月了。

初冬。室外寒風刺骨，室內沒有暖氣，也冷。走在街上，季斂耳朵凍得有點疼。走過離家最近的轉角，終於到了。

愛喵寵物店。

老板見到季斂，微微一笑：“晚上好”，用手示意身側一欄的籠子裡，“上周和您說好的，這是新調來的幾隻銀漸層，兩個女孩子，兩個男孩子。出生3個月了，都打了疫苗，您看有合眼緣的嗎？”

“我看看。”季斂微笑點頭，抬眼望去。他最喜歡的小貓品種就是銀漸層了。

有兩隻小貓依偎在一起，有兩隻看起來沒精打采。還有一隻見到季斂走近，很是好奇，看起來比另外幾隻活潑，伶俐，乾淨。

季斂和她四目相對。

好漂亮的瞳仁。季斂心想。

“那就這隻吧。”季斂付了錢，老板給他挑了個更小巧的籠子，拿了貓糧、貓砂，還附贈了一個貓玩具，一根長長的漂亮羽毛，可以用來逗貓玩兒，訓練她的注意力。

給貓籠加了一層防風罩，季斂提著手裡的大包小包和一隻小喵，穿過一條街，進入小區，就是單位給自己分配的租房了。

電梯樓。一人一廳一廚一衛。在三樓。

聽見籠子裡的小貓已經在喵喵地叫個不停了，季斂一進門就替她打開籠子，讓她出來透透氣，然後去客廳的一角給她布置新窩。

小貓一個翻滾，激動地邁出了籠子。

我阿啾——終於有家啦！！！

阿啾心裡狂吼。

至於什麼咒語，什麼人類的，先拋之腦後...眼前這個人類嘛...應該不會這麼巧觸碰咒語的。

阿啾的思考與感歎在現實裡就是一聲聲喵喵喵。

季斂聽到動靜，扭頭看她：“嗯...看你聲音洪亮，眼神清亮，眉眼漂亮——就叫你‘阿啾’。可好？”

阿啾心裡一抖，不敢說話。

誰能想到這廝料事如神...能直接命中她的名字。

希望她當喵的時間能長久一點。

她可不想當人啊！！！

這一邊，季斂布置好了阿啾的新窩。從決心一個人養貓起，他早早地就在網上訂購了一係列養貓需要準備好的物資。

他挑選了半天。最重要的，是半封閉式的貓窩，淺灰色與米色的搭配，軟軟的，很厚實；還有一個貓爬架，應該阿啾長大一些後能用；自動飲水機，聽說貓咪喜歡喝流動的水；還有驅蟲的滴藥、貓碗、尿墊......

他一番布局，客廳的一角感覺瞬間擁擠了不少，但也在冬日裡，增添了幾分鮮活與生氣。

光顧著給阿啾準備新窩，沒有開空調，阿啾早已感覺身上冷颼颼的，小腿輕微地打顫。

“你冷了嗎？”季斂注意到了。

一隻大手剛好能包裹住自己整個身軀，阿啾隻覺身上一輕，四腳騰空，害怕的情緒還沒來得及釋放，就已落入窩裡。

是味道好聞，質地柔軟，隻屬於自己的窩窩呀！

阿啾是一隻樂觀的，很知足的快樂小喵。瞬間心滿意足，向季斂道謝。

喵喵喵（謝謝你了）。

季斂聽不懂，但能感知到阿啾的情緒傳遞。輕輕地揉了揉阿啾的小腦袋，然後打開空調，去放洗澡水，打算收拾下自己了。

透過玻璃，窗外小雨淅淅。暖氣逐漸充盈室內。瞌睡蟲悄悄找來，阿啾身陷窩裡，感覺腦袋越來越沉，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嚕。

季斂洗完澡出來，發現阿啾已經睡了。

這時才得以好好看看她。看看他喜歡的貓。看他一眼相中的貓。從今以後屬於他的貓。

雪白的毛色，極為漂亮。臉蛋圓圓的。隻是現在她睡得正香，所以暫時看不到她那雙好看的瞳仁。

晶瑩剔透的亮，湖水般的藍。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剛剛還在寵物店裡，冷白色的燈光下，她與人類不同卻又有點相似的眼神，隻是更為清澈、純淨。

季斂從陽台取下早已洗乾淨的毯子，粉粉嫩嫩的，也是為她準備的。剛好適合小女生，輕輕地給她蓋上。

季斂坐到沙發上，打開微信。

媽媽：怎麼樣？工作還順利嗎？過幾天降溫了，記得加衣。

季斂：好。

退出界麵，還有大學裡關係最好的室友，淩與楓，他也在成都上班，也發了微信來簡要問候，不過消息令季斂微微皺眉。

淩與楓：你猜我今天碰到了誰？前妻姐！

季斂：？

淩與楓：她居然也來蓉城了...我明明聽說她回老家上班的。那她當初和你分手乾嘛。

看到這一條，季斂已然沒了回消息的興致。關掉手機屏幕，打開電視，試圖掩蓋內心一瞬間襲來的不爽與煩躁。

淩與楓說的前妻姐，叫安雅晴。季斂和她的故事很簡單，很俗套。大學同班同學，一次季斂上課遲到，沒了座位，偶然坐到她旁邊，遂兩人相識。安雅晴是班裡公認最好看的女生，知性，溫柔，嫻雅。或許是季斂平時集體活動都很少說話，在班上也鮮少露麵，身上清冷的氣質吸引了她。安雅晴主動找他搭話，借課堂筆記，陪他過生日。

“季斂，你知道安雅晴是怎麼婉拒彆人的追求嗎？”

“她說她有喜歡的人了——同班同學，季斂。”

於是，在身邊人的撮合下，季斂覺得安雅晴也不錯。她總是適時地出現在他身邊。在他參加數學競賽忙得焦頭爛額時，會給他發信息助威；在他在台上演講時，她一定在台下神采奕奕地旁聽；在他獲得獎學金上台領獎時，她甚至會給他買一束花，含笑恭喜他。他輝煌時，落寞時，迷茫時，她都在。

就這樣被動著接受了她的好，於是兩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可是不到半年，已臨近畢業抉擇，季斂欲進成都大廠實習，積累經驗，而安雅晴老家不在蓉城，想要季斂陪她回家，於是，摩擦增多。

“季斂，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一次，安雅晴這樣問他。

季斂望著她，牽起了她的手，“怎麼會。”

“但你從來沒說過。”安雅晴向來標誌性的微笑越來越淡了，“現在也不會說，對嗎。”

季斂逐漸沉默。

有的無形的裂縫早已在最開始就埋下。隻是安雅晴不提，季斂也就不會提。可是，打心底來說，季斂挺喜歡安雅晴這樣的女生的。積極上進，溫柔賢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內心不會有太多波瀾，但也覺得歲月靜好。

隻是，女生想要的，遠不止於此。

沒多久，安雅晴就單方麵宣告了分手，理由是畢業後終會異地，長痛不如短痛。

想到此，季斂又感覺心底滯悶。留在成都工作，不是衝動之下所做的決定，更是他綜合的考量。季斂是蓉城人，父母有什麼需要也便於就近照顧。並且季斂從小到大都在這邊讀書，人脈與圈子都已定型。他自問他願意陪安雅晴去她的家鄉，可是……

或許他真的不如她所說，那麼喜歡她吧。

喵~肚子餓了。

阿啾醒來，探出腦袋。

白天在寵物店和朋友們玩了半天，可費體力了。在寵物店小貓又多，食物是定量的，她都沒吃飽。

喵~餓餓，飯飯。

季斂還在沙發上出神。

喵！這廝怎麼還不過來給我加飯。

阿啾探頭探腦地走到季斂旁邊，蹭了蹭他的腿。

“怎麼啦！”季斂回過神，摸摸阿啾腦袋。

喵喵喵。我想吃飯，謝謝。

季斂對上阿啾的眼神，瞥到了她肚皮扁扁，瞬時懂了。用剪刀剪開貓糧袋，倒了一點在手心，“是想吃飯了嗎？”

啊嗚啊嗚。Yes。

阿啾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著季斂的手心悶頭乾飯。

天呐還挺好吃的！比寵物店的飯好吃。這家夥還挺會買飯的！真懂貓心。

阿啾吃得美滋滋，她喜歡這種食物的口感，有點脆脆的，既有肉香，又有奶香。

阿啾吃得沉醉，季斂也很享受（？！）。

是因為。

手心裡奇妙的觸感。貓的舌尖有淺淺的倒刺，劃過手掌，和磨砂膏一樣的觸感，卻更加真實、生動。並且是暖暖的，溫熱的。阿啾吃得很有食欲，乾淨利落。

季斂想到了小時候在外婆家喂狗。相較之下，狗不算很有吃相，口水垂涎，會把手弄得臟臟的。而貓呢，卻不會這樣。

季斂不知道為什麼會聯想至此。

喵！我吃完啦！

阿啾抬眸，又乖覺地用腦袋蹭蹭季斂的褲腿。

吃飽了飯，這廝更加順眼了。不僅讓她一喵挪了個新窩，還好吃的好喝的供著，目前看來也沒有朋友說的，像是那種有暴力傾向的人類，不錯不錯。

他的褲子也挺舒服的，絨絨的。

季斂又摸了摸阿啾的腦袋，“好了，你乖。我要去睡覺啦。明天見，阿啾。”

阿啾。

他的嗓音真好聽，尤其在喚她的名字時，像潺潺流水，淌過她的心頭。

望著季斂走進臥室的背影，阿啾心裡，比以往多了一種近似於感激，但又難以言喻的情感。阿啾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情感。好像和對小夥伴的一樣，又好像和對店老板的一樣。是因為，他給了她新的家嗎？還是能這麼好，讓她就著他手心吃飯？畢竟以前，是和三個小夥伴頭挨頭，屁股對屁股一起呼呼大睡，一起打滾。而且，他們都是在貓碗裡吃飯的。

人的手心，和貓碗，好像不太一樣。

阿啾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