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天上的繁星點點,月華如練,溫柔地灑落人間。

青石鎮沒被工業汙染過的浩瀚星空是B城灰蒙蒙的天空難以比擬的。

B城的人總是行色匆匆,每個人都有著自己必須完成的事情,鮮少有人會為了一片無用的天空停下來,抬頭去仰望它。

顏薑為瘋女人擦拭乾淨後,將為姑婆買的雞蛋糕一整袋的遞給她。

然後豪放不羈地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麵上,托著下巴仰頭凝視著天上的星光璀璨。

與平日裡愛乾淨、有著潔癖和龜毛性格的自己判若兩人。

程琮安靜地佇立於顏薑麵前,月色下清雋的身影透著幾分慌亂。

他低頭看著情緒低落的顏薑,輕抿著的嘴唇幾度張開,卻又無力的合上。

程琮不說話,顏薑也沒生氣繼續找他茬。

兩個人就很靜默的彼此無言過了許久後。

“你看,這些星星多美啊!”顏薑看著那些既分散又密集的閃爍星光,輕聲說道。

“她說極光很美,珊瑚礁也很美。”顏薑漂亮的杏眼笑得彎成了月牙狀,不看她的神情,隻聽她那笑意瑩瑩的聲音,會覺得她好似很開心的樣子。

“我那會以為她要等我長大帶我一起去看呢。”顏薑轉過頭來看著不說話的程琮,嘴角的笑意更甚,隻是勾起的唇角已經隱藏不住心底的嘲諷,她的聲音也變得冷淡又薄涼。

顏薑的記憶力很好,到現在都能曆曆在目清楚地記得她四歲時發生的事情。

薑婷生下薑毓後,前一夜還會溫柔地給她講睡前故事,那溫柔的聲音仿佛還在她耳邊。

然而......一覺醒來。

媽媽就不見了......

......弟弟也不見了。

小姑故意告訴她:“你媽媽不要你了,她和你爸爸結婚就是為了給薑家生個男孩作繼承人。”

顏薑不信,但恐慌如洶湧的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哭著、鬨著,聲嘶力竭地吵著要媽媽,要弟弟。

“媽媽,我要媽媽,我要弟弟……”小小的顏薑,大大的杏眼裡滿是驚恐,哭聲從嘶啞到無聲。

顏薑不信媽媽不要自己,可又害怕媽媽真的不要自己。

那媽媽會和弟弟在一起嗎?

媽媽會隻要弟弟不要自己嗎?

小顏薑會很乖很乖的,她可以很愛很愛弟弟的。

顏偉業看著哭到暈厥進了醫院的顏薑,束手無策,隻能苦求薑慧,希望能安排顏薑見上薑毓一麵。

薑婷將生下的兒子薑毓,按照當初的約定,交給自己姐姐薑慧撫養,將所有財產留給女兒顏薑,就切斷了所有聯係出國,不給自己留一絲心軟。

顏薑見到弟弟薑毓就不撒手,死守著薑毓,在薑家一直呆到自己十歲。

她才終於明白,薑婷是不會回來了。

原來——

媽媽不要自己......

也不要弟弟......

“她們都說她不要我了,不要就不要唄。”顏薑歪著腦袋看向程琮,眼彎彎的挑著眉嗤笑了一聲。

她一個人活得也很好,肆意妄為。

顏家沒人敢惹她,薑家想獨占薑毓,讓薑毓與顏家沒有絲毫關係。

顏薑偏不,她要讓薑毓與她天下第一要好,與顏家藕斷絲連。她不好過,憑什麼彆人稱心如意。

程琮沒有說話,隻是蹲下身,動作溫柔細致地,用自己衣擺內側,輕輕擦拭著顏薑那尚未完全清潔乾淨的手指。

程琮第一次見到顏薑的時候,是顏薑保護了李昭後,正用紙巾給李昭溫柔細致的仔細擦乾淨手。

顏薑沒有絲毫嫌棄撿垃圾的李昭臟,反而故意扮起鬼臉,逗得哭個不停的李昭破涕為笑。

兩個人在夕陽下,一起肆意的歡笑,一起笑得那麼明豔動人。

夕陽如熔金般傾瀉而下,將整個世界都染成了暖橙色,

顏薑看似對一切都不屑一顧,總是肆意妄為,對這個世界無所畏懼。

但她藏著的是一顆柔軟且充滿保護欲的心。

顏薑有很多錢,卻沒有很多愛。

隻是一點點的愛,她就能藏在心裡很久。

就像姑婆曾經擦過的那雙鞋,她本該扔掉的,顏薑卻將它們珍藏在二樓的收藏櫃。

瘋女人風卷殘雲般地連吃了六個雞蛋糕之後,何維安排來接她的人也到了。

不管是顏家,還是薑家,都是常年慈善,但誰又真的有幾分憐憫之心呢。

不過是,拿錢買名聲。

顏薑也不是個善心的人,隻是遇到了。

順手而已。

隻是。

想媽媽了。

而已。

顏薑的眼神平靜漠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程琮為她擦拭乾淨手指。

有時候,顏薑的心中會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嫉妒——對程琮和李昭的嫉妒。

所有人都說,貧窮是那麼的可憐,那麼的可悲。

可是,程琮和李昭,他們雖然貧窮,但他們也有自己所渴望的愛,他們也被媽媽的愛緊緊包圍著。

為什麼......為什麼都有媽媽愛著!

為什麼......為什麼她沒有呢?

嫉妒像一把鋒利的刀深深的攪痛了她的心。

——

婉轉清脆的琴聲在彆墅客廳裡悠然回蕩。

顏薑為李昭示範了一遍《星星變奏曲》,然後笑著示意她試試。

李昭立刻精神抖擻地坐到三角鋼琴前,擺出了架勢。開始時音符還算正確,但越到後麵就越顯急躁,漸漸地旋律變得混亂起來。

李昭想要調整回來,錯誤反而更多,手忙腳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儘管如此,李昭還是咬牙堅持彈完了整首曲子,最後苦巴巴地望著顏薑。

顏薑忍俊不禁,努力想要忍住笑意,但看著李昭那可憐巴巴的表情,最終還是沒忍住的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

她邊笑邊擺手說:“好了,好了,快去洗個澡吧,看你這一頭汗。”

顏薑今天晚上不想回姑婆家睡,讓程琮把李昭接了過來陪她。姑婆不放心她們兩個女孩住,請程琮也跟了過來。

狂風暴雨像海浪般的琴聲在客廳中激情澎湃的響起。

顏薑閉上眼睛,黑色的長發如瀑布般垂在她的肩頭,在白色燈光下閃爍著淡淡的光澤。

白皙修長的手指搭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如同舞者般靈動地跳躍、滑動。

隨著音樂的節奏,顏薑的身體,時而向前傾身,時而又向後仰,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迷人的魅力。

顏薑彈下鋼琴的最後一個音符後,緩緩睜開了眼睛,就抓到了又偷看她的程琮。

顏薑宛如高貴的女王朝程琮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程琮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朝著顏薑走了過去。

程琮走近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顏薑便一把將他拉到自己身邊,讓程琮坐在李昭剛剛坐過的琴凳上。

顏薑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她示意程琮伸出手去觸碰黑白相間的琴鍵。

程琮遲疑了片刻,試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還沒觸碰到琴鍵,就被顏薑握住了他的手指,一起按下了一個琴鍵。

一個沉重的音符在空氣中回蕩,讓程琮的心猛地一顫。

看到程琮失控紅溫的樣子,顏薑笑的趴在他肩上,對著他的耳朵嗬氣如蘭道,“又被我抓住了哦。”

程琮的身體瞬間僵硬得像石頭一樣,顏薑卻沒再說什麼,隻是神色難得正經溫柔地握著程琮的手繼續觸碰著鋼琴琴鍵。

程琮就這樣手足無措全身粉紅地被顏薑全盤掌控著彈完了一曲輕鬆歡快的小星星。

浴室門緩緩開啟的聲音剛一響起。

程琮便受驚的如彈簧般瞬間彈射起身,慌亂的站到鋼琴旁,努力得平複著急促的呼吸,讓自己的神情恢複正常的平靜。

顏薑一臉的錯愕驚訝,看著他這副不淡定地模樣,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得胸腔直發抖。

李昭身上還帶著剛洗完澡的朦朧霧氣,就迫不及待地跑過來對顏薑說:“顏薑姐,你聞聞,我好香呀!”她邊說邊伸出胳膊讓顏薑聞。

顏薑笑著低下頭,配合地湊過去聞了聞李昭的胳膊,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向上抬,看向了清冷的程琮。

——

“這,哥哥這裡!”李昭懷裡抱著好幾個又大又綠、圓滾滾的蓮蓬,在池塘邊又蹦又跳的,指揮著程琮去摘荷花池裡那個特彆大的蓮蓬。

程琮用細長的竹棍將李昭指定的蓮蓬勾了過來,但那支蓮蓬不受控製的又回彈了回去。

“笨死了!讓開,我來。”緊挨著程琮的顏薑,沒好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把手裡的竹棍乖乖交出來。

顏薑把程琮趕到一邊去,迫不及待的準備大顯身手。

昨天晚上,顏薑、程琮和李昭三個玩到後半夜才睡,早上除了程琮,顏薑和李昭都賴床到大中午才起來。顏薑乾脆帶著兩人在彆墅裡悠哉遊哉地待到下午,洗了澡,再回姑婆家。

路過這個沒人管的荷花池的時候,李昭想要摘蓮蓬吃,顏薑對蓮蓬不感興趣,倒是對這種摘蓮蓬的方式有點興趣。

顏薑拿了竹棍後,先轉了轉右手腕,做好熱身後,才把竹棍從左手換到了右手。

顏薑站在池塘邊,把竹棍伸向水麵,儘量讓竹棍的頂端靠近那個大蓮蓬,然後用竹棍勾住蓮蓬的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