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閣樓的二樓,一個裝潢奢華又不失典雅的包廂內。
“托董總的福,我章海今天才有福氣能在軒閣樓吃上一口,這一杯,得先敬董總啊。”
章海麵露熱情,帶著敬意地彎腰,向坐在主位上的董總舉杯敬酒。
軒閣樓,作為B城極具代表性的一家餐館,不僅菜式珍貴奢華,在這裡用餐本身就是一種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軒閣樓的一場宴席,一座難求,有錢也難訂,一菜千金!
董總笑眯眯地很欣然的接受了章海的恭維,今天他特彆安排在軒閣樓吃飯,就是為了向程琮證明自己的地位和財力。
董總喝了一杯後,又舉起酒杯轉向程琮,“程總今日難得賞臉,喝一杯?”
董總語氣看似溫和,實則步步緊逼。
奢華包廂頂部燈光的映照下。
程琮的臉顯得尤為冷峻精致,很有文人官相的傲然風骨。
董總心中對程琮的讚賞更是增添幾分。
起初,他的獨女董思思回家興奮地嚷著喜歡上了個白手起家還算不上特彆功名成就的小白臉時。他心中還很顧慮,正想出手棒打鴛鴦時,與程琮深入接觸下來,他的顧慮才逐漸消散。
程琮不僅畢業於國內頂尖學府,學識外貌出眾自不必說。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性格裡透露出來的不卑不亢,並非那種一朝得勢便忘乎所以之人。
現在這個浮躁的社會,一個有道德有良心的人可不好找啊!
董總隻有董思思一個女兒,一直想為她招個贅婿,又怕對方是個白眼狼,日後辜負董思思。
董總對程琮就很滿意。
“董總,敬您。”程琮起身,修長的指尖搭在淡青色的瓷製酒杯上,杯底輕觸董總的杯沿後,一飲而儘。
程琮雖起身帶著敬意,但麵容冷淡,語氣如冰,眼神清冷,燈光下挺拔的腰身平直坦然。
“好,爽快!”董總對程琮滿臉讚賞,就像自己一點都沒察覺到程琮微妙的情緒一樣。
“爸!你彆老是壓著程琮喝酒啊,要喝你自己喝去。”董思思嬌嗔一聲,臉頰微紅,眼中滿是對程琮的關切與愛慕。
她害羞地朝父親跺了跺腳,聲音中帶著幾分吵嚷與維護。
“好好好,不壓不壓。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啊!”董總寵溺的拍了拍董思思的肩膀,大笑道。他隱含壓迫的眼神在程琮和女兒之間流轉,最終定格在程琮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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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閣樓門口,兩隻威武的石獅中間。
“乖寶。”
顏宛的粉色超跑剛剛停穩,顏薑的父親顏偉業,便急不可耐地從門口的台階上快步走下,殷勤地上前為顏薑打開副駕車門,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聲音裡滿是小心翼翼。
顏薑抬起頭,眼神很冷的看向顏偉業。
顏偉業花花公子瀟灑了大半輩子,原本四十多歲還精心打扮、喜好花俏的人。幾年沒見,就好像老了幾十歲一樣,倒是和他實際年齡相符了。
“二叔。”顏宛下車走到顏薑身邊甜美討巧的喚了顏偉業一聲,同時胳膊肘輕輕搗了一下冷臉沒回應的顏薑。
“走吧。”顏薑麵無表情地率先邁步,直接越過顏偉業,向軒閣樓正門走去,聲音裡透著冷淡而疏離。
顏宛的狐狸眼提溜溜的轉了一圈,連忙上前跟上顏薑的步伐,她邊走邊回頭對顏偉業做了一個愛莫能助的攤手動作。
到了軒閣樓三樓最裡間的一個包廂門口外,顏宛拉住顏薑的胳膊,踮起腳尖,湊近她的耳邊,用氣音提醒她,“你小心點。”
最近幾年,房產經濟持續低迷,二哥出走顏家,大哥又把集團公司打理的一團糟,顏建國的脾氣越來越大。顏宛作為他唯一的女兒,都不敢像以前那樣沒有顧忌地任意撒嬌了。
顏薑進了包廂後,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坐在茶桌後的大伯顏建國,便抬腿邁向休息區,落座於紫檀椅上,隨意翹起二郎腿,目光淡然、自顧自地審視著自己的裸甲,仿佛包廂的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
原本閉目養神的顏建國,一睜眼便看見顏薑那抹醒目的紅色長發。
他開口的聲音還算溫和,但語氣中卻難掩質問之意:“怎麼染了個這麼豔麗的頭發?”
“喜歡咯。”麵對顏建國的質問,顏薑語氣帶刺,十分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顏薑冷著臉不笑的時候,確實挺唬人的。但在顏建國這樣的人眼裡,那都是小貓崽亮爪子,看似凶狠,實則並無多大威脅,更像是一種中看不中用的虛張聲勢。
“挺好看的,乖寶皮膚白,這樣顯得更白了,像歐洲貴族,貴氣!”顏偉業笑著上前,試圖緩和氣氛,打著圓場。
“下周一進公司前,把頭發染回來。顏薑,我希望你明白,這不是你的過家家遊戲,胡鬨不得。”顏建國的聲音帶著幾分嚴厲。
“可以啊,隻要你轉讓百分之十四的股份給我,我馬上就染回來。”顏薑的聲音表情都更加挑釁。
顏建國的眉頭緊鎖在一起,皺成川字眉,沉聲道:“不是說好了百分之十一嗎?”
他將明德地產百分之十一的股份轉讓給顏薑,作為交換,顏薑必須按照他的安排進入明德,並擔任總經理一職。
顏薑嗤笑一聲。
百分之十一?百分之十一裡有百分之八,本來就應該是她的。
“隨便啊,反正顏氏倒了,我還有薑家的股份。”顏薑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聲音平淡,卻透著威脅。
想要得到什麼,那就必須先付出些什麼。這不是顏建國——她的好大伯當初教育她的話嗎?
顏建國銳利地的眼神掃向一旁的顏偉業,顏偉業嘴巴緊閉的左顧右盼著,眼神飄忽不定,手上的寶石綠戒指被他不停地轉動著,都快要把皮膚磨破了。
時至今日,顏建國對於明德的現狀,已經不再執著於最終由誰來掌控。
明德凝聚了他畢生的心血,他不想看見明德倒下。
顏建國目光轉向顏薑,語氣中帶著一絲妥協:“如果綠地項目能夠順利完成,我可以給你百分之十四的股份。”
“我現在就要!”
顏薑眼神冷厲,毫不退縮地直視著顏建國,語氣異常堅定,沒有給他任何商量的餘地。
"顏薑,你也姓顏,你身上流著顏家一半的血。顏家倒下,你以為你能獨善其身嗎?薑家是要傳給薑毓的,薑毓能不能否守住薑家還未可知,你就這麼放心嗎?"顏建國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敲擊了幾下地板,他的聲音嚴厲而充滿警告。
"薑薑,你大伯說的也有道理,你看要不..."顏偉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顏薑那銳利如刀的眼神刺痛了心。
顏偉業轉身,用一種近乎瓊瑤劇中的聲調,聲嘶力竭地朝顏建國喊道:"六十歲正是闖蕩的年紀啊,哥!"
明德也不一定非要顏薑露臉救市,顏建國露臉撐一撐,也不是不行啊!
顏建國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著顏偉業,而顏薑原本的怨懟情緒也因此瞬間瓦解,她臉色僵硬了片刻,才重新恢複了冷漠的表情。
顏薑其實也沒有那麼恨顏家,她就是看顏家的大多數人不痛快。
她心裡不爽,讓她不爽的人就得更不爽。
不同於顏家近半個世紀才崛起,薑家是曆經數百年風雨、在動蕩時期經受過戰火洗禮,有底蘊的百年家族。
當年,薑老爺子和自己唯一的兒子同時意外去世,隻留下薑慧和薑婷兩姐妹麵對即將失控的薑家。
一鯨落而萬物生,薑家在遭此巨變後,成為了眾多覬覦者想要貪婪吞下的存在。
薑家外部的野狼,餓狼捕食一般虎視眈眈盯著,想要分一杯羹。
薑家內部的親戚,也都紛紛覬覦這塊肥肉。薑氏長輩封建迂腐,認為女性無法承擔家族的重任,隻有男性才能延續家族血脈和事業,逼迫薑慧薑婷讓出繼承權。
薑慧作為姐妹中的長姐,逼迫自己迅速成長,從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蛻變成能夠獨當一麵的掌權者,強勢地繼承了薑家,麵對一眾覬覦者,絲毫沒有退縮之意。
當時已經和心愛之人,約定國外追逐音樂夢想的薑婷,看到私下裡焦頭爛額、心力交瘁的姐姐薑慧,想要幫忙分擔,決定犧牲自己,與顏家聯姻,讓薑慧借此得以喘息。
顏家這些年的為人處世也算厚道,況且顏老爺子和薑老爺子畢竟還有幾分交情,不至於撕下臉皮,像餓狼一樣將薑家骨頭架子都嚼碎了吞下,什麼都不剩下。
但顏家也不會白白為薑家搭橋做嫁衣,全然不要好處。
薑慧幾乎是切割了近三分之一的薑家財產當做薑婷嫁妝給到顏家。
百年薑家元氣大傷,隻勉強維持個頂層富豪的皮,而顏家,數年的厚積薄發再加上薑家的資源,一躍成為B城首富。
薑婷與顏偉業結婚後,先後生下顏薑和薑毓。
顏薑四歲的時候,薑慧勉強穩定了薑家的局麵。薑婷與顏偉業協議離婚,顏薑留在顏家,薑毓則歸屬薑家。
完成這一切安排後,薑婷選擇遠赴國外,追求屬於自己的自由。
薑婷和顏偉業離婚後,顏薑的小姑帶頭冷嘲熱諷,說顏薑她媽和顏偉業結婚隻是為了生她的弟弟薑毓,顏薑就是沒人要的才留在顏家。
幾個表弟表妹也跟著有樣學樣,顏薑氣不過動手打了人。
顏建國不問青紅皂白就用家訓罰了她,顏偉業就隻會哄她,以為小孩子哄哄就沒事了。
可顏薑記仇,一記便是現在。
還有六年前的那件事,如同猛然揭開了下水道的蓋子,讓顏薑徹底見識到了顏家內部腐爛惡臭的本質。
“下周前,我會安排人將股份轉讓書送到你手上。但我希望你能遵守約定,明德已經經不起更多的折騰了。”顏建國思慮再三後還是再次向顏薑妥協。
他忘了,小貓崽也會長大成為難以馴服的花豹。
他也老了,再也不是是當年那個精力充沛、可以掌控一切的主導者了。
顏建國曾經像養蠱一樣,培養出兩個優秀的兒子,試圖從他們中間挑選出一個最合適的繼承人。
女兒顏宛,也被養得如同溫室裡的花朵一般美麗動人,為的是讓她能夠成為聯姻的最佳籌碼。
然而如今,花兒依舊嬌豔欲滴,兩個兒子卻一走一傷,明德地產麵臨著後繼無人的困境。
就像當年的薑家一樣,稍有不慎,就會被其他虎視眈眈的對手吞食。
看到大伯這麼容易就鬆了口,顏薑愣住後挑眉,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顯然明德實際存在的問題,遠比自己之前所了解的還要複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