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1 / 1)

大明第一王妃 枕夢饃 4247 字 2個月前

“我,妾身……在幫王爺趕蚊子。”

徐妙容心裡慌得一批,她就知道,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朱楹這貨,看著直挺挺的躺著,彆說,手上的勁還挺大。

她現在總算相信了,下人們口中“周王殿下沒推動咱們家王爺,王爺兵不血刃,站在那裡,就逼退了周王殿下”的說辭。

刑,他可太刑了。就像一雙銀手鐲,他箍得她,半點也動彈不得。

“蚊子?”

嗬,朱楹輕笑了一聲,那聲音裡,滿是諷刺,“蚊子也會張嘴說活該嗎?”

會,啊會啊。

她這隻蚊子,不就說了。

腹誹了一句,徐妙容心裡比吃了黃連還苦。有人嘴賤,吐槽沒選好時機,比如她。有人心黑,明明醒了還要裝死,比如他。

嘴賤和心黑對上,還是心黑更勝一籌。

看著明顯占了上風的他,她深吸一口氣,儘量裝作若無其事道:“既然王爺醒了,那妾身就不多此一舉了。”

話音落,試圖抽回手。

可,抽不動。

“王爺。”

友情提醒了一句。

朱楹接收到了,他大概也覺得,自己老攥著彆人的手,不好。便微微鬆開了手。

可,虎口剛剛張開,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攥住了那隻手。鬆開,攥住,誒,他就是玩兒。

徐妙容氣了個半死,她疼得也快升天。

搞不明白他又想玩什麼花樣,又怕貿然開口刺激了他。正瘋狂思索著對策,那隻手卻又將她的手腕捏緊了些。

鑽心的疼痛直達心底,那一刻,她覺得,她的天靈蓋要飛起了。

正瘋狂罵著娘,朱楹卻半起了身,他也不用手支著。也不知道他的身體柔韌性怎的那般好,竟然遲遲沒有摔回床上。

空著的一隻手不耐煩地將不知何時多出來的扇子撥開,他看向她,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你不是一向,最擅長多此一舉嗎?”

你才擅長多此一舉,你全家都擅長多此一舉。

徐妙容挑眉,正想回嘴,他卻又道:“不要告訴本王,你叫人點燃鼠尾草,是因為,想把蚊子熏死。”

“我……其實……”

徐妙容想點頭來著,蚊子和夏天是絕配,而鼠尾草,也可以和蚊子是絕配。旁人能用艾草熏蚊子,難道她就不能拿鼠尾草熏蚊子嗎?

可,手腕上的逆天痛意儘職儘責地提醒她:莫裝杯,裝杯遭雷劈。

怕被他劈,她決定——

“王爺。”

一瞬間,淚盈於睫。

在朱楹的怔愣間,那睜大了眼睛也不太能看得十分清楚的淚花,在她眼眶裡打了個轉。

朱楹:……

他眉眼間閃過一絲異色,似是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般模樣。一瞬間的錯愕後,他手掌再度一緊,一個用力,又將她的手腕死死捏住了。

“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我……”

徐妙容倒吸一口涼氣,萬萬沒想到,她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他並不在意。

濃濃的悔恨湧上心頭,她知道,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手腕疼的好像被卡車碾了,垂眸,看向那紅的有些發白的手腕,再看向手腕之上那隻過於有力的手。

暗地裡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下一瞬,豆大的淚珠便不受控製地從她眼眶裡落下。

但有細小的水花在朱楹的手上濺開。

朱楹的身子一僵,他垂眸,沉默了一瞬,忽然,便有些索然無味起來。

君子不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1],他這又是,在做什麼?

罷了。

倏地一下,他鬆開了手。

乍然得到自由,徐妙容有些沒反應過來。身體快於腦子,先往後退了一步。防備地看向朱楹,他卻不耐煩地說了一句:“出去。”

恐他說變臉就變臉,徐妙容也顧不上看他臉色,當即就三步並作兩步,出去了。

剛剛掀開簾子站在外頭,她卻忽然原地定住。

不對。

這是她的床,她為什麼要出去?

可,眼下顯然不是在意這些細節的時候。不敢耽擱,她貓兒一樣,躲進了東邊暖閣。

屋子裡,又恢複了最初的安靜。

朱楹坐在床上,嗓子眼忽然有些癢,“咳咳咳”,他咳了兩聲,這才發覺,身子有些發軟。許是那會吸入肺裡的煙霧還未完全消散,他腦子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下意識地,身子微微後仰。

頭剛沾到枕頭上,正要閉眼。忽然,他又似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睜開了眼。

這枕頭……不是他素日裡常用的。

這床,也不是他平日裡睡的。這裡,是平山堂。

心頭莫名有些煩躁,他高聲喚了一聲:“有池。”

屋外無人回應。

略等了一會,外頭還是沒有腳步聲漸近。那股燥意越發喧囂,一時間,他也不知是該氣有池遲遲不出現,還是氣平山堂裡規矩鬆散。

乾脆起身下了床,賭氣一般朝著外頭走去。

平山堂他本就極是熟悉,雖說如今他住在九成齋,可到底是王府的上房,他自是,輕車熟路的。

可,剛剛掀開簾子,他便怔了一下。

先前煙霧繚繞的,他沒有看清。此時煙霧散儘,他才發現,不知何時,平山堂的陳設變了。

原先那幾盆紅豔豔的雞冠花,被人移走了。那幾顆味道極重的綠瑩瑩的石菖蒲,也被人移走了。五顏六色的瓷器,消失了,五花八門的家具,也消失了。

四出頭官帽椅、霸王棖方凳、夾頭榫平頭案、束腰馬蹄足香幾,一目了然。微微抬眸,又有不知何處來的暗香,變著法兒的往他鼻子裡鑽。

循著香看去,他看見,窗下的花幾上,擺放著一個甜白釉梅瓶。那梅瓶他沒印象,想來,不是王府的舊物。

梅瓶裡懶懶散散插著幾枝金桂。那金桂應是剛從樹上摘下來不久,葉子還帶著灼人眼的新綠。

雖未至初秋,可今歲天暖,桂花竟有要早開之相。那幾株金桂,雖離遠了些,卻也能瞧見,翠綠深處,藏著的零星花骨朵。

“王妃,被煙嗆了,也能喝鮮竹瀝嗎?”

“能喝,當然能喝,待會你們一人先來一盞。”

一隻腳剛剛踏上門外遊廊,耳畔忽有女子輕聲交談的聲音傳來。

他擰眉,知道徐妙容和丫鬟們在東邊的暖閣裡。

心頭越發不快。

所謂的禁足,竟是禁成了一場鬨劇。鬨劇之中的主人翁,此刻依然如常,壓根不在乎因她而起的洪水滔天。

“狎笑遊冶,放浪不羈,這平山堂,忒沒規矩了點。”

駐足原處,他斥了一句。

屋裡的聲音驟停。

“王妃。”

月芽驚了一跳,慌忙起身,戰戰兢兢地朝著門外看了一眼,而後,又朝著徐妙容看了一眼。

方才,月菱帶著月桃幾個去拿鮮竹瀝了。她在暖閣裡候著,雖離裡間的屋子遠了些,可她隱約還是聽到,王妃和王爺好像起了爭執。

王妃進來後,她正欲細問,王妃卻起頭,問起了彆的:“先頭那些竹子,出了多少鮮竹瀝?”

她被轉移了心思,當即就掰著指頭細細算了起來。本已忘了前事,卻不成想,此時王爺的聲音突然在外頭響起。

想到朱楹,心中更覺惶恐,正要挺身而出,卻見徐妙容對著她擺了擺手。

伸手,將半掩的窗戶推開。徐妙容站在窗前,朝著外頭看去。

隻看見,朱楹正斜斜地站在簷下,與她之間的夾角,大概是四十五度。

“王爺。”

在心裡罵了一句就你事多,她挑眉,麵上端的是賢良淑德,“妾身聽著王爺的聲音,似與尋常有異,不若妾身也叫她們送一盞鮮竹瀝給王爺?”

“不必!”

朱楹拒絕了。

他甚至有些嫌她事多。目光微一在她臉上停頓,他蹙眉,腦子裡忽的浮現另一張臉。一張痛苦中帶著惶恐的臉,一張,被淚痕打濕的臉。

兩張臉交疊在一起,一時間他竟有些恍惚,到底哪張臉,才是最真實的,她的臉。

“恣睢自用,行為無狀,平山堂既然放不下你,那你,便去佛堂吧。”

似往古井裡扔了一顆石頭,他往徐妙容身上,也扔了一顆石頭。

徐妙容當即就炸了。

佛堂?

那是next level。

天殺的朱楹,他到底能不能做個人?

心知,反抗了也沒用,不反抗,更是沒用又憋屈,冷笑了一聲,她反問,乾脆徹底撕破臉:“若妾身說,妾身不願呢?”

“由不得你說不願。”

強硬地丟下這一句,朱楹再不看她,好似通知她一般,他冷聲說了一句:“本王已經向陛下上了折子,待折子……”

話還未說完,外頭忽然響起兩個聲音。

“王妃!”

“王爺!”

下一瞬,月菱和有池便雙雙走了進來。

徐妙容本來暗忖,給朱棣上折子,還是特意告訴她的折子,應該是……沒錯,他要休妻!

顧不上表達心中的讚同,她看向月菱手中綠瑩瑩的花木葉子。心中奇怪,這丫頭不是去拿鮮竹瀝了嗎,怎麼手上又拿了一片葉子。

那葉子有些眼熟,可一時半會,她想不起來是什麼花木上的。

正欲張嘴問一句,月菱近前,一句“金雞納樹苗被人偷了”還沒說出口,有池卻先人一步,道:“王爺,俞四和小乙回來了!”

想到兩個人打探來的,有池欲言又止。眼角餘光瞥見徐妙容的臉,心中一個咯噔,餘下的話,瞬間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