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說王爺……他暈過去了?”
徐妙容心頭臥了個大槽,震驚地連天上的鳥屎險些落在她肩上都沒發現。
小心翼翼問了一句:“是……被我氣的嗎?”
來人道:“不是。”
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補充了一句:“不全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不全是。
徐妙容有些糊塗,身旁月菱已經快人快語,催道:“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
來人回了一句,又一口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了:“王爺知道平山堂著了火,便帶著人過去了。哪知道,才進了正房沒多久,外頭就聽到有池喊人,說是王爺暈過去了。”
“這……”
徐妙容石化了一瞬,想說,平山堂裡有毒吧。
果然,人不能亂立flag,說了再也不進平山堂。這下,反噬了吧?
“王爺暈了,你們不去找禦醫,來找我乾什麼?”
雖然人暈了,也算大事了。可她又不是禦醫,不會治病,來找她,不是找錯了人?
問了一句,來人卻有口難言。
是他想來這一趟嗎?
不是。
王妃一言不合就放火,他真怕,王妃一言不合,也往他身上放火。不想來這一趟,可由不得他說不來。
他能怎麼辦,他當然隻能據實相告,期盼著把事情說清了,王妃快些回去。
可,事情說清了,他怎麼感覺,王妃好像不想回去?
心中狐疑又不解,明明從前,王妃對王爺圍追堵截,為了王爺要死要活的。怎麼短短幾日,卻又像個渣女,對王爺棄之如敝履?
他看不懂這場男歡女愛,也搞不懂,王妃到底想做什麼。
他隻知道,“王妃再不回去,府上就亂套了。還請王妃回去,主持大局!”
徐妙容卻沒有動。
一方麵是因為,她不想回去。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她懷疑,裡頭有詐。若這小廝是朱楹派來誆她的,此時她回去,說不得,有什麼圈套等著她。
她腳下一步也不肯挪,隻口中道:“這府上沒了我,難不成就不轉了?從前我撂挑子不乾時,王府如何,如今,就如何。實在不行,你去平山堂,請月桃幾個從旁協助。”
“可是王妃,月桃幾個,也暈過去了。”
小廝心中更苦了。
回了一句,徐妙容麵色一變,“你說什麼?”
“小的說,月桃她們也暈過去了。那平山堂門窗緊閉,裡頭煙霧繚繞的。王爺進去的時候,月桃她們已經不省人事了。”
不省人事。
徐妙容的心猛地往下一墜,幾乎是一瞬間,她便有了決斷,“我們現在就回去!”
來人:?
想說,王妃你好像有點雙標。
一行人行軍一般匆匆往王府而去,進了王府,入目,便是安靜的能當公務員考試考場的平山堂。
在門口猶豫了一瞬,徐妙容抬腳往前走。
輕車熟路拐入穿堂,一隻腳才邁入廳堂,便聽得月桃“咳咳咳咳”咳嗽的聲音。緊接著,月梔和月芽兩個也跟著“咳咳咳咳”起來。
此情此景,夢回朱棣謁陵那日。而幾個“月”,同樣像是偷地雷被人轟了。
人沒事。
徐妙容悄悄鬆了一口氣。
問:“我走的時候,那煙不是已經快滅了嗎?怎麼你們幾個,卻被嗆暈了?”
出平山堂時,她明明回頭看了,窗子雖閉著,可門是開著的。按理說,大家不應該被嗆暈的。
“我們……想讓效果再逼真一點。”
月桃有些後怕,也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一開始的煙,掩護王妃出去足矣。可她怕煙消散的太快,怕有人的視線沒被擾亂,便關上了門,拿著鼠尾草,滿屋子亂竄。
誰知道,煙被留住了,她們,也被煙嗆暈了。
“王妃,我們沒事,田裡的事,可解決了?”
尋思著自己的死活不重要,反正自己沒死,田裡的事更重要,月桃便急不可耐地問了一句。
徐妙容有些無奈,“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著田裡的事。放心吧,田裡都弄好了。你,你們,都先彆說話了,快些去洗把臉。”
邊說著,又招呼小丫鬟們速速打熱水來。
待熱水打來了,一邊看著幾個丫鬟洗臉,另一邊,她殷殷叮囑道:“平山堂雖然大,可屋子修得緊湊。你吸氣,她也吸氣,屋裡的花吸氣,著火的鼠尾草也吸氣。就這麼大點地方,哪來這麼多氣吸?日後若是燒炭,一定要把門窗打開。”
她本意是想變相科普,密閉空間不能久留,燃燒需要耗費氧氣,沒了氧氣,人會掛。
哪知道,“著火的鼠尾草,為什麼會吸氣呢?”
月芽一臉茫然,她實在不明白,“鼠尾草是死的,又不是活的。”
死物怎麼會吸氣呢?
再者,“王妃,雖然我們吸氣,可我們也呼氣啊。”
“不是一回事。”
徐妙容哭笑不得,言簡意賅,提出反問:“你呼出來的氣,你自己聞聞看,好聞嗎?你再問問月梔,她願意吸你呼出來的氣嗎?”
月梔:啊?
她又不是變態,為什麼要吸彆人呼出來的氣。
“可是奴婢並沒有看到花和鼠尾草吸氣。”
她也提出疑問。
徐妙容笑笑,沒說話。
科學永無止境,說得太高深,沒用。不想發散,便微微點了點頭,道:“反正,活物,都是要吸氣的。日後燒東西,記得開門和窗。”
呃。
月梔看向月桃,月桃看向月芽,三人眼中依然寫著茫然。最後她們三個看向月菱,誰知,卻在月菱眼中看到了見怪不怪。
幾人有些驚訝。
等到晚上,從月菱口中聽聞“牽牛花和雍菜是親戚,蘋果樹和月季花也是親戚,竹子是草不是樹”的說辭,她們的目光紛紛呆滯了。
彼此心中,都不約而同產生同一個想法:王妃,她沒事吧?
不過眼下,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想到正房床上,被誤傷的那個,月梔的腦袋,轟的一下,大了。
“王妃,王爺還沒醒來。”
一句話讓徐妙容心跳加速了一瞬。
“太醫呢?”
徐妙容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心中卻有些煩悶。雖說她不待見朱楹,可人命關天,若是朱楹真死了,或者被煙熏殘了,熏傻了,她作為元凶,怕是在劫難逃。
“太醫在裡頭呢。”
聞聽她問,月梔忙伸手,朝著裡間指了指。
瞧見月梔神情,她的心不由得往下一墜。
正要抬腳往裡頭去,月梔卻似還有話要說一樣,嘴皮子動了動,方壓低了聲音道:“王妃,王爺說……”
“王爺那會說,你送給他的大禮,他很喜歡,他要把你關進佛堂。”
徐妙容:……
嘴皮子動了動,她想說話。剛邁進裡間的腳作勢也要撤出,裡頭太醫卻正好出來了。
“王爺並無大礙,屋子裡再通通風,你們再拿個扇子,給他扇一扇,一會他就會醒來。”
太醫一邊交代著,一邊往外走,見到她,先愣了一下。許是醫者仁心,他實在看不下去有人不把人命當人命,便沒忍住說了一句:“天高物燥,小心火燭,王妃,讓他們當心些吧。”
約莫是想到了這位王妃從前的奇葩舉動,看了一眼有些狼藉的屋子,他又搖了搖頭,不想摻和小年輕的瘋狂,索性氣呼呼地走了。
這個……
徐妙容無言以對,知道自己因為挽回朱楹的種種奇葩舉動,以及與命婦們的齟齬,在應天的名聲,有點差。今日之後,怕是她的名聲,會更差。
站在門前猶豫了一瞬。
她歎了口氣,還是無事人一般平靜地往裡頭走。走到簾子外頭,她忽然又住了腳。
遲疑了一瞬,她伸手,掀開簾子。
果然,朱楹正在她那張寬闊的大床上躺著。許是因為在內室,有池並沒有進來。微微打量了一番,見床下沒有鞋,她便知,這人,應該是被人從暖閣裡移過來的。
多好的床啊。
可惜,睡了一個人。
心知月桃幾個舍不得把煙引到這間屋子,結果,反讓他撿了漏。無奈歎了口氣,她上前,停在了床前。
但見某人直挺挺地躺著,眼睛也閉的死死的。他臉上,應該是被有池擦洗過了,倒沒有月桃幾個的狼狽。
他的領口,微微被人打開了。而他的臉色,說不上是紅還是白。倒是他的眉頭,緊緊地鎖著。
“對不住了。”
她小聲嘀咕了一句,此時此刻,愧疚,就是愧疚。
然而愧疚不過一瞬,她又上前一步,微微俯身。盯著那張明顯不舒服的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活該。”
更加小聲地擠出兩個字。
她承認,她有些幸災樂禍。
舊怨情仇湧上心頭,往事曆曆在目,為了賠他核桃,閃了腰,折了首飾,背了偷東西的黑鍋。被他指著鼻子罵沒有廉恥,被他一言不合就禁足。
他倒是威風了,可她,老委屈了。
不行!
向來隻有她給彆人委屈的份,哪有彆人給她委屈的份。況且說好了再也不來平山堂,是他自個違背了誓言。她,徐妙容,現在要把失去的全部找回來。
下黑手宜早不宜遲,就是現在,她決定……
在他臉上擰一把,擰完就跑!
說乾就乾,她又往下俯了俯身,手便要朝著那張白皙冷淡的臉而去。可,指尖還沒觸及他的臉,她卻突然一個哆嗦。
不是,大夏天的,哪來的風,吹得她心裡頭突然冒出兩個字:害怕。
掐了自己一把,她定了定心神,再度望向那張臉。
尼瑪,太帥了!她總算明白了,帥的一批具體化是什麼樣子,也理解了,當初她為何要發癲。
可,帥的一批能當飯吃嗎?就是帥的兩批,三批,她也要,掐他。
嗯。
掐他。
反正她跑了,也沒人知道是誰乾的。
深吸一口氣,她伸手,毫不拖泥帶水的,朝著他的臉上擰去。
可......
“唰”地一下,手和臉剛剛相接觸,緊閉的那雙眼睛忽的一下睜開了。
“徐妙容,你在做什麼?”
朱楹反手一握,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便死死地將她的手腕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