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賬(1 / 1)

大明第一王妃 枕夢饃 4142 字 2個月前

“妾身……怎麼就沒有禮義廉恥了?”

徐妙容是有一瞬間的瞠目結舌的。

反應過來,她麵色鐵青。不敢置信地看著朱楹,冷聲道:“方才妾身已經說了,核桃是留還是扔,端看王爺如何處置。王爺不想要,扔了便是,何必說這些話埋淘人?”

“埋淘人?”

朱楹笑了,隻那笑,越發叫人覺得遠了。他麵上是震驚,是懷疑,是不解。冷冷地看著徐妙容,他聲音越發無力了:“你說本王在埋淘你,可分明,是你在埋淘你自己!”

說到“自己”,心中忽然有股悲哀湧上來。

很久了。很久,他都沒有這樣動怒了。

哪怕是那一回,她自作主張,故意將他的核桃扔了出去,他問到跟前了,她依然抵死不認,他也沒有如今日這般,大動肝火。

生平頭一回,他對她產生了濃濃的厭惡。

若說從前他隻是煩她,躲著她,此時此刻,見了那一匣子核桃,他對她,陡然生出一股子不滿來。

磕了一個口子的核桃、刻了字的核桃、雕著後湖風景的核桃。李景隆口中丟失了的核桃,竟然就在她手裡!

世上怎會有如此巧的事?

恰好是今日,曹國公府丟了核桃。也恰好是今日,她去了曹國公府。他不想相信,可……

想到那些時日裡,她為了讓他回心轉意,假裝稱病隻為見他一麵,玩火燒小廚房,隻為騙他現身,弄壞他的紙筆,再故意送套新的來,他就有些無力。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從前在徐家,她被驕縱慣了。或許他和她,當真不是一路人。

“這核桃,是不是曹國公府來的?”

雖已知道答案,他還是克製著問了一句。

徐妙容卻不回答,她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王爺不想要,又何必多問。”??“果然如此。”

他的聲音越發沉了。

心中忽然湧現出一股不可抑製的失望來。失望以外,是更甚於方才的憤怒。死死地攥緊拳頭,他才忍住,沒有說出更難聽的話。

“這核桃,你還回去吧。”

平靜地說了一句,他轉身,便往屋子裡去。

徐妙容站在原處,沒有動。

不知何時,夜風停了。花枝停止了晃動,天上有星子極快地閃爍了一下。忽有蛙鳴響起,一聲聲,擾的人心中發煩。

走著走著,他卻忽然駐足,回頭。

看了她一眼。

很深很深的一眼,似要看到她的心裡去。

“徐妙容,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出生高門,父兄皆是朝中能臣。你所為,並非隻與你一人相關。這世上,多的是能為之事,也多的是,不能為之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有時候,是一種愚蠢。日後,你……好自為之。這九成齋,莫要再來。”

話音落下,他伸手,啪嗒一下打落門上竹簾。

但見竹簾上下彈跳,而後,歸於沉寂。

萬物皆歸於沉寂。

竹簾將他的身影隱去,也將屋裡的風光隱去。簾裡簾外,兩個世界。

“王妃。”

有池麵色為難,斟酌了又斟酌,終於擠出一句:“回去吧。”

說著回去吧,他拾起被人遺忘在一邊的匣子,極快地塞到了月桃手上。

“王妃,咱們回去吧。”

月桃心中淒苦,卻還是強忍著無事人一般勸。

其實不用她勸,徐妙容原本就要回去。在心中怒罵了一遍“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徐妙容氣鼓鼓地轉身,往平山堂而去。

回到平山堂,先用了幾個肉包子,她斜斜地倚在榻上,複盤著今日發生的所有事。

今日,她去了曹國公府,目的就是,問李景隆換核桃。本以為,事情會有些棘手。哪知道,最後卻出奇的順利。

那袁氏是個爽快人,說給她核桃,就給她核桃。

前腳她拿了核桃,後腳,她就送到了九成齋。這中間的時間差,不足兩個時辰。可今日,他並沒有去曹國公府。

既是如此,在沒人提前告訴他,她要去曹國公府換核桃的前提下,他又是如何知道,核桃是從曹國公府來的?

“王爺莫不是遇到了李家的什麼人?”

她想的有些遠了。

莫不是在她換完核桃後,朱楹又遇到了李家的什麼人,從那人嘴裡聽說了她換核桃一事?

可,不對啊。

她換核桃,是光明正大換的,那核桃又不是她偷來的搶來的,怎麼他的語氣和說辭,倒像是內涵她偷了核桃一樣?

不對,他就是在內涵她偷核桃。

“是你在埋淘你自己!”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有時候是一種愚蠢。”

他好像,真的誤會了什麼。

心念一動,她立時坐不住了。本能地覺得這其中有古怪,她忙喚過月桃,悄聲叮囑了幾句。

翌日。

天剛蒙蒙亮,月桃便按照她說的,出了門。她在簷下看著人修剪花枝,正看著,月菱突然黑著一張臉過來了。

“王妃,角門上來人了。”

月菱的臉色,比包公的臉還要難看。她語氣也不怎麼好,似有十萬火急之事要報。

“怎麼了?”

徐妙容心中狐疑,來人就來人,怎的這般語氣?

還有,正兒八經來客,一般是從大門亦或者大門旁的偏門進的。既是從角門進,想來,不是什麼貴客。

既不是貴客,又為何特地說與她知道?

“是什麼人?”

她又問了月菱一句。

月菱道:“米行的王掌櫃,炭行的崔掌櫃,雞鴨行的劉掌櫃,鮮魚行的秦掌櫃,花果行的趙掌櫃。”

都是掌櫃的。

徐妙容越發狐疑了,這些掌櫃的,都是開生活必需品鋪子的。所謂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米也好,炭也罷,雞鴨也罷,都是王府日日要用的。可這些人,怎的找上了門?

“他們來,有什麼事?”

“要賬。”

月菱鬱悶地回了一句。

她:?

怎麼感覺,這好像是一個討薪劇本?自家欠人家“薪”了?

“到底怎麼回事?”

忙問月菱。

月菱道:“平日裡,府上各處隻管采買。至下個月月初,自有人前去銷賬。可這個月,我們府上,沒人去銷賬。”

“為什麼不去?”

她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卻自個明白過來了。

王府,是個講規矩的地方。尤其朱楹,既在乎臉麵,又講究規矩。如果不是到萬般無奈的地步,府上下人,又怎敢頂風作案,不把該給的錢給人家?

月菱既然說了,這個月沒去銷賬,那便說明,在這個月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

先行采買,統一記賬,再在下一月統一給付,這法子,沒問題。如果自家言而有信,你來我往,彼此倒也方便。

可,這個月沒去銷賬,這個月已經過半。她猜……對方應該不止催了一次。此次上門,實屬無奈。

“他們是不是已經催過很多次了?”

“我們府上,是不是已經沒錢了?”

連著問了兩個問題,她看向月菱。

月菱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點了點頭,她說:“是,各家掌櫃的,已經催了不下五次了。他們說,這次要是還要不到錢,他們就堵在角門上,不走了。”

又說:“其實先前,奴婢就想來報的。可,一想到王妃說的,想到王爺,還是這般,奴婢就將話咽回去了。王妃,這次咱們可千萬彆貼補了。”

貼補?

徐妙容眼皮子動了一下。

她聽到了什麼?她聽到了,她用自己的錢,貼補家用?

合著,她還是個冤大頭?

合著,這王府的財務狀況,比她想的還要不樂觀?

心突然有些涼,她急忙拉過月菱,問:“我自己都記不清,我貼補了些什麼,你快同我說說,去年的歲祿,是不是已經用完了?”

“是啊。”

月菱點頭,一臉王妃你總算想起這些俗物了的表情。歎了一口氣,她道:“那點歲祿,哪裡夠呢。王妃先前說,府上有難處,不要讓王爺知道。王爺事情多,不要拿這些瑣事去煩他。”

“可王妃也不想想,你一心貼補府上。這府上,卻是個無底洞啊!”

“原本,底下各管事的媽媽們找上門的時候,奴婢就該按照以前的法子,徑直從私房裡取了錢給他們的。可一想到王妃說,腦子裡再沒這些個情情愛愛,奴婢忽然就為王妃不值。王府,又不是王妃一個人的王府,王妃再有錢,也不能一直往外掏啊。”

原來如此。

徐妙容徹底搞明白了,她果然是個冤大頭。

去年的歲祿已經用完了,今年的歲祿還沒有發下來。府上捉襟見肘,她就用自己的私房貼補。按照慣例,這個月統一給付給各家鋪子的錢,也該從她的私房裡出的。

可月菱,聽聞她那番對朱楹斷了念頭的話,又見朱楹態度冷淡,便為她不值,不想讓她再當這個冤大頭。

沒人掏錢,掌櫃的們,可不是就集體上門討薪了?

“好丫頭。”

她對著月菱由衷地讚了一句,正要再多問幾句,外頭忽有小丫鬟來傳話,說:“岷王妃來了。”

岷王妃?

她頭腦風暴了一番,終於將人和臉對上了,顧不上多說,先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