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加州清光是一把有著青年外表的刀,發色黑偏棕,紅色眼瞳緊緊注視著年輕的審神者。

純淨的紅寶石上蔓延著不應存在的裂縫。

他張開嘴,卻像極難發聲,聲音嘶啞著呼喚:“……審神者大人。”

那個人回頭了,最溫柔的粉色隨著一句呼喚轉過頭來,如想象般的美麗大海一樣的藍。

沉靜深刻的可怕在看見他的一瞬間柔和下來,審神者語氣疑惑:“你是……加州清光?”

聽見這句略帶陌生的話,加州清光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在心中嗤笑,真是………

沒有加州清光的話,那定是剛起步的本丸,他收緊手指,審神者也沒有大和守安定。

毫無邏輯得出結論。

心中猛地一痛,加州清光沒有高貴的出身,也沒有讓人趨之若鶩的美貌,他隻是一把普普通通誰都能得到的平凡刀劍。

沒有人注意他的存在,除了他的搭檔,大和守安定。

罪惡的人操縱他的□□,同時影響他的靈魂,而受到傷害的刀卻沒有察覺。

烏塵看出眼前付喪神的不對勁,但對方並不是他的刀,隻出於禮貌靠近兩步,軟下聲音哄到:“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加州清光環顧四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失禮了。”

動作強硬,但是顫抖的身體暴露他的不安,付喪神的力氣並不大,隻是環住而已,被抓住的人若有意掙開他絕對抓不住。

審神者沒有掙紮,甚至是縱容著眼前這位身上還殘留陌生靈力氣息的付喪神帶著自己前往陰暗小巷。

小巷頂部建築逐漸靠攏,萬屋正好的陽光被擋住部分,本就狹窄的小巷裡昏暗極了,唯有一紅一籃兩雙眼睛明亮非常。

烏塵神色怔住,那雙紅瞳裡是幾乎要溢出來的破碎,以主愛為養料生長繁榮的刀在此刻極近枯萎。

最後的力量在加州清光的體內暴漲,抓住他的手腕鬆開的瞬間那具身子也落下,烏塵瞳孔驟縮雙手穩穩扶住,他嚇得幾乎失聲:

“誰教你的?怎麼見人就跪下了!”

加州清光的目光悲傷,堆積而來的痛苦讓他一時間無法全部吐出。

付喪神心中的祈禱瘋狂生長,他摁住那份不應該傾注於一人身上的情感,但是,在看到眼前人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最後的希望。

他的生命在不斷流逝,最後的生機他希望能夠送給那一人,因為他而失去自己的夥伴。

嘴唇張合:“請……”

一個字仿佛耗儘了生機,他無法再發出聲音,那雙漂亮的紅色眼睛幾乎要哭出來,他苟延殘喘,同時用僅剩的偵查去審判年輕的審神者每一個細微表情。

心中期盼著,但是張合的嘴巴卻怎麼也無法吐露聲音,他最後的時間隻說出一個字,然後喉嚨被遏製,聲音被徹底剝奪。

……請憐惜脆弱而醜陋的刀劍,就算是生命的最後,他也期待一個想象的主的愛。

加州清光瘋狂遮掩,他隻願顯露出自己值得被愛的地方,然後繼續活下去,傳遞生的希望,就算是自己的死亡最後的奉獻。

烏塵不懂,僅僅是掙紮中吐露的隻言片語他無法理解眼前付喪神需要的東西,這樣的活……

“你需要什麼?”

烏塵看見了加州清光無法再忍耐的痛苦,但是這不是他的刀,既然還帶著彆的審神者的靈力,那最佳的辦法就是將付喪神送回去,讓他真正的主來拯救。

擅自插手彆人家的事情會被討厭。

但要做……

“我不能當插足的第三者,這樣對大家都不好。”學習尚淺的審神者用奇怪的詞語來解釋自己目前的處境,他甚至帶上幾分認真,“不可以被發現。”

沒有任何鏈接的存在,讓他無法感受到對方在求救之下已經崩潰的核心。

他從未遇到過像這樣瀕臨死亡時,最後的請求。

審神者是值得付喪神尊敬信賴的存在,他們背負這個身份,來審視神明,卻也與神明共勉。

柔軟的眼睛裡是說不出的溫柔。

但看著這雙眼睛,加州清光無暇顧及,體內的肆虐達到極限,一個字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在失去語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東西了。

不僅是言語……他看不見、聽不著……失去所有感官,隻剩下外在平靜到可怕的軀殼。

撐住他身體的手臂依然有力,審神者沒有放棄他,隻是他已經到了無法救回的地步。

加州清光站直了身體,狹窄的空間讓他背部貼上牆壁,冰冷的觸感透過衣物傳遞,他的神經緊繃,堅持著不要跌下去。

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他要活著回去。

烏塵看著眼前不再掙紮的麵孔,鬆了口氣。

鬆開阻止對方跪下去的手,然而隻是下一刻,青年單薄的身形輕微晃動,整個人向前傾倒,幾乎是瞬間的事,他就撲在自己的懷裡。

少年恍惚,條件反射將其抱住,正要說些什麼,卻敏銳地發現懷中付喪神體內的靈力竟然在一瞬間消失殆儘,油儘燈枯,他已經失去意識。

烏塵:“!”

然而隨著靈力消失,他的身體也逐漸透明起來,實體感不斷減弱,直至覆蓋在衣服上的手臂都穿透□□,但是沒有觸碰到任何東西。

從被拉進小巷到現在不過一分鐘,完整的付喪神直接從人形變成一把碎裂的刀。

它靜靜地躺在地麵,但是破碎的痕跡讓烏塵無法伸手去將其拿起來。裂痕布滿整個刀身,不具備作為一把戰鬥的兵器的尖銳,脆弱與毀滅覆蓋銳氣。

就像剛剛那個抓著他來到這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的青年。慢一拍的,在此刻審神者終於反應過來。

抓住他,是最後的生機嗎?

明明看起來像是已經完全緩和過來,恢複正常的模樣,卻直接踏進碎裂的地步。

他什麼也沒有明白,被扼住的聲音成為掙紮裡壓倒付喪神的最後一根稻草,名為加州清光的存在,伸出手而後祈求,但是無聲無言。

烏塵沒能從他的心裡讀出想法,他並非與其契約的審神者,由靈力而起的天然屏障在失去表達手段時變得如此清晰。

這是一把被放棄的刀。

加州清光被拋棄了。

以愛為養料的孩子,被愛的主拋棄了。

他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萬屋,看見了唯一與自己同樣孤身走在路上的審神者。說不出的情緒湧上心頭,肆虐的屬於原主的靈力攪亂內核,付喪神掙紮伸出手,為自己、為同伴尋取最後的生路。

賭博。

他知道。

但是最後一賭,從肌膚相觸起的一瞬間傳來的溫暖,隻是渺小的一點,他窺探到了,無法計量的愛意——

但卻不是他。

抓到了,前往無人的角落,而後跪下,苟且祈求憐愛,讓把握住命的力量消散吧。

利用也好,算計也罷,他隻是求命。

為自己也為同伴。

如此便好。隻要活下來。可是罪惡的人啊,逃離了也不願放過他,可悲的自尊心浪費掉最後的時間。

他說不出話。

沒有了說話的能力。

要怪罪誰嗎……

沒有意義。

他死了。

一瞬間。

甚至被抓住還沒來得及成為希望的存在都無法反應。烏塵對靈力的了解還不深刻,他擁有的強大力量是源於本身的存在,然而從人類研究中衍生而出的知識他並不了解,更彆說擅長。

從直覺察覺不對到事件發生的半分鐘,烏塵的意識還沒能直接肯定危機的存在,付喪神已經化作碎裂的本體直接出現在地麵。

靜靜的,悄無聲息,不給任何反應的機會。

加州清光隻是如此就死亡了。

新見到的刀,從聽到聲音一分鐘而已,短暫得蔥指尖溜走都無法察覺的長度。一條本該被愛的生命死亡,從眼前消失,隻剩下再也無法挽回的“屍體”。

付喪神的意識被銷毀了,即使眼前的本體被救回來也無法挽回。

被注定的虐傷。

那無情的無法簡單的主將付喪神殺死。

烏塵愣了一瞬,不論思緒如何爆炸,手中已經行動起來,不一會兒時政的專業人員來到這裡。

突兀碎裂的刀劍成為事件焦點,每一塊“肢體”都原模原樣地被帶走,溫柔的,肯定的,他被帶回了位置的地方。

他會得到最後的完整。

烏塵也跟上腳步,作為目擊者他無法遠離。

不論多麼秘密的存在,他都必須繼續下去,探查到其中掩藏的罪惡,然後摸出那無法言語的話。

他要做什麼?

烏塵並不知道。

這並不是與他契約相連的刀,隻是一把加州清光,他不能透過□□尋找到本源的渴求。

不論如何,他卻無法中斷這場一分鐘的荒謬。強烈的預感讓踏出的腳步極快。

寂靜的室內,隱忍不甘的聲音低低響起。

“……果然,是銷毀。”

檢驗人員攥緊拳頭,“沒有暗墮的跡象,這是一場虐刀事件。”

靈力銷毀非弑主付喪神是明令禁止的行為,契約的存在讓審神者一定程度上享有生殺大權,這是被逼到極致才能出現的絕望行為。

曾經與時間溯行軍的戰鬥激烈,對方黑色的相反汙穢力量入侵付喪神的神誌,體生骨刺,雙目泛紅,失去理智一樣像野獸一樣,這都些都是再後來被稱為徹底暗墮狀態的標誌。

他們無法自控攻擊身邊人,弑主行為頻發,也在此時審神者契約誰也沒有察覺的隱匿條約出現。

危及生命逼到極致時,靈力銷毀程序出現,若是審神者拚著最後一口氣將那份聚集的力量爆發,便能尋求最後一分生機。

作為舍命保存戰力的手段卻在有心人窺探扭曲契約後變成刺向夥伴的尖刀。

烏塵仍是有些不明所以,但空氣中的絕望,清晰可辨,他低頭抿唇,發絲的陰影落在顫抖的睫毛。

為什麼總有惡人要做惡事。

劇烈的恐慌衝擊他的神經。

急促的氣息傳來:“這個靈力……果然……”

剛趕到的克九微喘著氣,他一瞬間敏銳察覺到曾消逝得無影無蹤的氣息。

檢驗人員已經帶著修複成整體的加州清光離開,隻留下在透明隔離障外對視烏塵和克九。

烏塵沒有開口,隻低眉看向克九手中的文書。

“……是找我嗎?”

他疑惑,又如此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