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1)

瞧見謝朝朝的王氏忍不住蹙了蹙眉,待到她在身旁坐下,看了眼隔了個簾子的前廳,見人還未來,方才低聲開口詢問:“朝朝你今日怎的了,若是不舒服,今日便先回去休息,不急於這一時。”

便是謝朝朝在張嬤嬤道明來意後,讓冬梅給她施了粉黛,但是若是留意之人,也能瞧見她眼底的憔悴疲憊,謝朝朝沒想到王氏如此細心,即是感動,又多了幾分愧疚。

王氏真心為她打算,細細為她考量,可她卻是不中用扯了後腿,忙打起精神來,解釋道:“伯母,朝朝不礙事,隻是遇到終身大事終究是心中忐忑了些,前兩日未曾睡好所以才如此,不打緊的。”

謝朝朝此言也說的過去,但王氏還是不放心,眼瞧著謝朝朝精神是好了些,又見她確實沒有什麼大礙,便沒有再說什麼。

謝修文借著小聚的名義,將幾個人邀來府中,雖是不算是什麼太難的事情,但是能夠一次辦好自然是最好的,是以沒有再堅持,安心坐著等幾人到來。

謝修文昨日便給王氏通氣,今日會將幾人邀至府中,雖然謝修文前些時日暗暗探了幾人的口風,但是這等相看夫婿之事,還是同時相看幾人,傳出去名聲並不好。

遇到性子傲氣一些的,可能還會得罪了人家。

故而事情還未定下來,謝修文便也沒有明說,此事早已經給王氏商議好,若是成了便獨留那一人道明原委,若是未成,便將今日當做一個尋常的宴會。

因此,王氏與謝朝朝也不好出來見外男,便連夜在前廳後頭隔出了這一道簾子,用於給謝朝朝暗暗相看,但是因著簾子不甚隔音,後頭便沒有丫鬟跟著,冬梅在蘭香院等著,此處除了王氏和謝朝朝,便隻留了張嬤嬤一個下人。

待謝修文領著兩人前來,簾子後頭三人呼吸都放的極為輕,不叫人發現了,隻是事先知曉謝修文邀了那些人來,沒有見到本也該來的林青之,王氏以為林青之是不願赴約,隻覺一個寒門出身,還不知此回是否能中舉的公子,卻這般大的架子,侯府的邀約都能臨時改了主意推拒不來,心中閃過幾縷不悅。

本就是林青之家世頗為不滿的王氏,此時幾乎已經將這個選項排除在外。

且不說家世如何,此時便已經倨傲上了,這性子就惹人不喜。

廳內的謝修文似是知曉王氏會這般想,便開口道:“林兄因為有些事情耽擱了,派了小童來傳口信,須得待會兒才能到,我們先賞字,不必特意等著。”

此番話雖是說給廳內的兩人聽的,卻也是說給簾子後麵的王氏和謝朝朝聽的,王氏聞言知曉是她誤會了,緩和了神色,側頭去看謝朝朝。

此時謝朝朝的目光落在廳內的兩個人,王氏見她認真在看,微微笑一笑,而後也端正了坐姿隔著簾子瞧著兩人一舉一動,許多東西紙上寫來的到底不能完全當真,須得眼睛看了才知是否屬實。

謝朝朝仔細的看了兩人,但是前兩日的焦慮驚懼加之未曾休息好,麵對兩個全然不相識的人,實在是難以憑借幾眼便分出好壞。

王氏似也是早已料到這般看幾眼,看不出什麼區彆,便將寫有兩人家世情況的紙遞給謝朝朝,讓她看看兩人家世情況再做決斷,謝朝朝不忍拂了王氏的好意,且她的婚事是需得儘早定下來了,關乎她的終身大事,合該上心些,便接過紙細細看來。

認真的看了遍,謝朝朝便知王氏對她的事情是極為上心,兩人的家世既不顯赫也不貧寒,與她相配綽綽有餘,卻又不會顯得她太過高攀。

且看紙上寫的家中情況,皆是關係簡單的,選來這樣的人家定然是極為不易。

王氏見謝朝朝看完了,又見前廳幾人將字畫都已經攤開細細欣賞,便在謝朝朝手中寫了“如何?”兩個字。

謝朝朝又抬眼看了廳中的三人,目光在王氏尋來給她相看的兩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兩位公子都是極好的兒郎,她自是不應該挑剔,應當滿意的,卻不知為何,心中空落落的。

此一番抉擇,便是往後一輩子的生活了,她嫁與這兩人中的任何一人,大抵都能夠相敬如賓的過一輩子,謝朝朝嘴唇翕動,在王氏的注目下正準備開口,便被前廳的聲音打斷。

“林兄,你怎的才來,讓我們好等!”

開口說話的是謝修文邀來的其中一人,他率先瞧見被小廝引著前來的林青之,便爽朗開口打趣。

謝朝朝在看清楚來人是誰之時,心跳漏了半拍,手中的紙落在地上也未曾察覺,王氏也被這一聲吸引了注意力,朝著前廳門口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心中驚歎,那畫小像的畫師當真畫工不入流,未曾畫出林青之的俊朗,本人來了麵前,竟然比畫像之上好看許多。

驚歎完了之後,心念一動看向謝朝朝,見她呆愣模樣,訝異了片刻心中便有了答案,這樣的神情,較於剛剛看到另外兩人之時截然不同。

若非瞎子,都能看出謝朝朝的抉擇。

隻王氏不知內情,以為謝朝朝是被林青之的外貌所惑,不然怎會還未看過林青之的情況,一是未曾見過他說話,隻一出現在前廳,便是這幅神色。

心中暗歎終究是個小姑娘,看人隻知看容貌,卻又在心中閃過一縷疑惑,若是謝朝朝這般在意容貌,那為何要婉拒了那沈世子?雖林青之生的俊朗,但是比之沈辭暮的容貌,差之甚遠。

沒道理沈辭暮那樣容貌之人拋來橄欖枝拒絕,還能夠瞧得上林青之。

謝朝朝全然不知王氏所想,她的目光在林青之出現的那一刻,便一隻落在他的身上,再見到林青之恍如隔世,上一世她見林青之最後一麵之時,他的心性早已經變化,不斷勸說著她暗殺沈辭暮,眼角眉梢早已經沒有了如今的青澀溫和,隱隱的是幾分狠戾和怨懟。

想要除掉沈辭暮的狠戾和對她不願意幫忙的怨懟,謝朝朝將上一世林青之的變化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若非上一世因她之故,他定然能在朝堂大展拳腳,也不會變成那般模樣。

而此時,這一張臉上的表情溫和之中略顯局促,眼底清明,讓謝朝朝想起了上一世二人初初相識的時候。

她那時候才與沈辭暮恩斷義絕,雖然心狠卻也非全然沒有一絲愧疚,故而總是心事重重,林青之便是現在這般溫和的模樣引導她想些高興的事情,同她說著外麵的趣事逗她開心。

此時,一張紙遞到謝朝朝的麵前,打斷了她對往事的沉溺,她恍然回神看清楚手中的東西,同剛剛兩份一樣,是對林青之家世的介紹。

王氏示意她看,謝朝朝目光落在紙上,卻並未看一個字,對於林青之,她再熟悉了解不過,若是這一世能夠嫁給林青之,她自是願意。

既能夠解決了如同束縛在她脖頸上雖是會勒的她喘不過氣如同繩索一般的婚事,又能夠彌補上一世未能夠嫁給林青之的遺憾,加之憑借上一世的記憶,謝朝朝知曉,林青之會在此次秋試之中中第,是她眼下最好的抉擇。

即便心中做了如此決定,謝朝朝卻克製著自己,強迫自己落在王氏眼中是將紙上的內容細細看了方才點頭。

這廂謝朝朝向王氏表明了心意,前廳裡頭卻傳來些驚呼,是另外一人的聲音,他驚詫道:“林兄,你的衣服怎麼了,怎弄的如此狼狽?”

此時謝朝朝滿幅心神都在林青之身上,她的目光也隨著說話的人看過去,但是隔著一層簾子距離有些遠看的並不真切,隻依稀看出林青之此時有些狼狽。

接著傳來林青之的一聲苦笑,才慢慢解釋:“讓連兄見笑了,剛剛出門不甚與一輛馬車相撞,若非謝兄派來的小廝解圍,此時還被困在路上不得抽身。”

幾人又問了幾句情況,得出結論便是遇到了無賴有理說不清,索性無事,關切了幾句便將話題轉開,幾人的注意力落在攤開的字畫上。

剛剛先到的兩人已經品鑒了一番,此回便問林青之的看法。

林青之也是神色專注的將幾幅字畫一一看過了一遍,而後才緩緩道:“這幾幅字畫多是出自大家之手,青之不敢擅自評論,隻這兩幅雖看著像是真跡,從細節處理處卻能看出是仿作,雖是仿作,但是也有極深的功底,假以時日也必有造詣。”

先前已經看過這些字畫的兩人皆是一臉讚同,其中性子更為爽朗的一人道:“英雄所見略同,林兄與我們看法一般無二。”

此時謝修文笑著開口道:“三位目光如炬,這兩幅字畫正是在下臨摹,自覺甚是滿意,卻不料還是被三位一眼看出,當看來日後還需勤學苦練。”

方才知曉這兩幅字畫是謝修文臨摹的,剛剛還對自己一眼辨出真偽頗為得意的安、連二人眼中閃過一絲尷尬,雖然幾人以朋友相稱,但是實則還是在意謝修文的家世,同謝修文相處卻是極有分寸,唯恐不知何處得罪了謝修文。

而林青之卻並未如此,他此時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幅字上,有些疑惑道:“倒是這一幅字,雖是有些青澀,但是筆鋒落腳之處皆是有獨特的風格,不知是何人所作?”

謝修文的目光落在林青之所言的那一幅字畫上,隻一眼便看出來這不是他收藏的名家字畫,亦不是出自他之手,卻也隻以為是他因著獨特得來便隨意放在了自己的書房,便也沒有在意,隻道:“一時之間我也想不起來了,興許是從書齋淘來的,若是以後知曉了是誰人之作,定然告知林兄。”

林青之的目光卻還是沒有挪開,他對書法大家的風格頗為了解,鮮少有他看不出來出自哪位大家之手的字畫,在書法上能有此等造詣,即便是還顯得有些青澀,卻也不該沒有作品問世。

若是世家子弟,應當會被大家知曉吹捧,定也會流傳出來,若是家中貧寒,這一手字,拿出去寄賣也能賣得不少銀錢,定然也會流傳出來。

而最愛逛書齋的林青之,卻是第一次見,難免好奇。

然而雖是好奇,主家如此說,也不好再追問下去,便道了聲謝,同幾人一道去水榭飲酒作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