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聽到“大華寺”三個字,謝朝朝的心中生出恐懼,上一世她便是在大華寺初遇沈辭暮。

上一世謝朝朝偷偷去了大華寺,當時她被王氏禁足,心中卻不忿,隻覺自己隻是借住在侯府,王氏並無權利將她禁足,故而讓冬梅去偷了丫鬟的衣服換上,悄悄的跑出侯府與好友前去大華寺上香。

去大華寺上香也不過是個借口,為的是與安平伯府的嫡次子私下相見的借口,而宋玉芝也不是單純好心為兩人牽線搭橋,為的是去大華寺聽彼時尚在大華寺清修的沈辭暮講經。

此前謝朝朝從未見過沈辭暮,更不覺她能夠高攀上國公府,滿心都是與宋進相會,隻那日不巧,宋進被同窗相邀絆住了腳,未能前來大華寺赴約,故而謝朝朝才將心思放在了好友宋玉芝身上。

得知宋玉芝來大華寺的真實目的,謝朝朝被好友的野心震驚,她本以為她敢攀附伯府已然是極為大膽,卻不料宋玉芝竟然想要入國公府。

看到謝朝朝震驚的表情,當時宋玉芝難得吐露了一次心裡話,她神色憧憬道:“我自沒有奢想能當那世子夫人,隻你若見過沈辭暮便會明白,隻消當個妾室也是極好的。”

宋玉芝當時說完,又不忘貶低謝朝朝,她上下打量一眼謝朝朝的穿著打扮,貶損道:“你便不要肖想了,以你的身份,連妾室都不配。”

謝朝朝一心撲在宋進身上,心裡想的都是如何嫁給宋進,對沈辭暮並沒有沒什麼非分之想,但聽聞宋玉芝這般說,心底裡卻升起了幾分好奇。

待到了大華寺講經的大殿,謝朝朝有意去看沈辭暮,方才知曉沈辭暮有多受歡迎,往日裡許多連話都搭不上的世家小姐,竟都聚在此處等沈辭暮講經,便是連皇家的小公主的轎攆都出現在了此處。

等了許久,沈辭暮終於出來了,自他緩緩從側麵踏入這大殿,謝朝朝的眼睛便再沒有挪開過,身形如修竹,氣度如謫仙。

當時謝朝朝確實被沈辭暮的外表所驚豔,卻也並沒有升起不該有的心思,心中知道這等人物宋玉芝夠不著,她更是夠不著。

那最後如何促使她糾纏上沈辭暮的呢?

謝朝朝閉眸回想,是好友宋玉芝的一句話。

宋玉芝當時察覺到了她驚歎的目光,雖謝朝朝身份低微,宋玉芝沒有將她放在眼中,但謝朝朝的容貌實在是驚豔,難以不讓人防備。

宋玉芝刻意加大手中的力道,謝朝朝回過神發現宋玉芝麵色不悅。

謝朝朝垂下眸子知曉宋玉芝為何不悅,心中已經生了悔意,在心中暗暗祈求宋玉芝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可惜事情不如謝朝朝所願,宋玉芝麵色鄙夷遮掩不住,語氣刻薄:“謝朝朝,你這等的身份,也配用這樣的目光盯著沈辭暮!”

謝朝朝來上京並無親近的好友,許多世家小姐嫌她出身低微不值得結交,唯有宋玉芝肯主動邀約。

加之後麵謝朝朝想要嫁進伯府,便對這位身份地位高出自己許多,有可能是未來小姑子的好友多有討好。

往日宋玉芝說這樣貶損她的話,謝朝朝多當做未聞忍耐下去,可此回宋玉芝的聲音傳入周邊小姐的耳中,許多目光落在謝朝朝的身上。

她的神色難堪,心中生出不甘,咬緊牙關,心中暗自較勁“她憑什麼不配?她偏要讓這些瞧不上她的人對她另眼相待!”

說來可笑,她最初對沈辭暮起不該有的念頭起因竟是這麼荒唐!

那時有多不甘難堪,而後許多被困在安王府中之時便隻有後悔,她與沈辭暮的過往種種,皆是因她的妄念而起,合該怨不到他人,宋玉芝說的沒錯,於沈辭暮是她不配。

招惹自己配不上的人,便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往後定要敬而遠之,再不敢去招惹。

謝朝朝回過神看到麵露害怕的冬梅,意識到她的神色有些嚇人,收斂緩和了神色,隻頓了頓搖搖頭否認了冬梅的猜想並低聲告誡:“不是因為這個,日後你也不要再接宋玉芝遞來的書信了,她問便隻管說我病著還未好,我想明白了往日都是我想錯了,以後隻想好好待在侯府聽候伯母的安排。”

經過後來那些事,謝朝朝也知曉宋玉芝待她並非真心,她對宋玉芝也並不純粹,二人做不成好友。

加之宋玉芝想要害她的心思,這一世定然不能深交了。

謝朝朝雖是緩和了些,但神色仍舊有些凝重,冬梅看著自打醒過來便諸多異常的小姐,心中滿腹疑惑,原以為的在梧桐院所言是為自己籌謀,也是她猜錯了。

不知謝朝朝到底如何了的冬梅,瞧著她這一副不爭不搶的模樣,心中不免著急,正欲開口再問什麼,半開著的房門被扣響。

蘭香院平日裡少有下人前來,自謝朝朝觸怒了主母之後便更是避之不及,突然的響動將二人嚇了一跳。

冬梅嚇的立刻止了話頭透過屏風朝門口看去,瞧見來人是誰,冬梅不禁心驚,剛剛她的那些話若是說出口,這侯府指不定如何看待小姐,梧桐院做的那些便都做白費了。

想到這裡,冬梅又看向自家小姐的側臉,心中疑惑,難道小姐早就猜到謝秦瑜會來,所以方才才故意那般說?

還不待冬梅想透,謝朝朝已經起身去迎接謝秦瑜,待二人進屋,冬梅忙不迭的去取熱水沏茶。

前些時日院子裡的下人被王氏撤走,今日也還未來得及調撥回來,院子中隻有冬梅一個伺候的下人,謝朝朝剛剛求的王氏的原諒,回來後冬梅便去取了冰塊,還未來得及取熱水。

冬梅一走,屋內便隻剩下謝秦瑜與謝朝朝兩個人,謝朝朝心中猜測謝秦瑜來的目的,謝秦瑜的目光則落在謝朝朝微微紅腫的額頭閃了閃,而後歎息一聲將帶來的餐盒打開,取出裡麵的湯蠱放在桌上,麵色關切:

“妹妹生病這些時日長姐不曾來看過是長姐未曾考慮周全。”謝秦瑜說到此處頓了頓方才看向謝朝朝總是水光瀲灩的眸子,接著道“此回……可曾怨怪母親與長姐?”

謝秦瑜此番話雖是關切,卻也滿含試探。

謝朝朝聽出了謝秦瑜的話意,她垂下眸子目光略微暗淡:“此事本就是朝朝做錯了,如何會怨怪伯母與長姐,長姐你們不同朝朝計較,朝朝已然感激不儘。”

此番本就是她錯了,王氏與侯府未曾追究她的過錯,在她生病之時未曾趁機要她性命,還派了大夫前來診治,已然是仁善至極,若再責怪,那便是不知好歹了。

謝朝朝非那般不知好歹的人,謝秦瑜懷疑她是應該的。

她靜靜等著謝秦瑜接下來的話。

謝秦瑜不知謝朝朝內心所想,她上下打量這個生的極為貌美的族妹,她今日來的本意是為試探謝朝朝的目的,她知道自己這個族妹美貌有餘聰慧不足,故而不會想到她會來而故意設計剛剛屋內的那一出對話。

且剛剛自己族妹身邊那個丫鬟情真意切,雖後麵的話因她到來被打斷,但是謝秦瑜不難猜出那丫鬟想說的是什麼。

便是設計演戲,也不會蠢笨到讓丫鬟說出那樣的話。

既然如此,那多半是謝朝朝的真心話。

見謝朝朝是真心悔過,謝秦瑜在心中微微鬆了口氣,若是謝朝朝今日在梧桐院所為隻是演戲為了讓她們放鬆警惕,謝秦瑜倒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個族妹了。

隻是此時目光落在謝朝朝紅腫的額頭上,為她對這個族妹不好的揣測而生出些愧疚,態度鬆動了許多。

“妹妹不怪我們便好。”

謝秦瑜說完心中便又升起了顧慮,小女兒家動情,一時半刻難以消解,她擔心謝朝朝心底還對宋進還有情誼,便同她剖陳利弊。

“今日你在母親院中將你的難處告知我們,此前也有我們未曾做的周全的地方,對你不夠關心方才出此差錯,日後定會好生幫你留意想看合適之人,隻安平伯府的嫡次子絕非妹妹良配,還需趁早死了嫁入安平伯府的心思。”

謝朝朝早就歇了再與宋進糾纏的心思,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謝朝朝都看明白了宋進非良人,隻一時之間未曾想好要如何同謝秦瑜說。

她這一沉默,讓謝秦瑜以為被她說中心事,神色變的有些凝重了些,又苦口婆心。

“妹妹前來上京不久,對上進許多事情並不了解,隻看宋進相貌家世皆算得上不錯,但內裡並非如此,宋進既是我的未婚夫婿,我定然比你多了解幾分,他雖看著花團錦簇,卻也隻是表麵光鮮,實則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文不成武不就便也罷了,卻還學了紈絝子弟的習氣,流連煙花柳巷,院中姬妾無數。”

宋進是謝秦瑜名義上的未婚夫婿,這些話若是傳出去對她算不得什麼好的名聲,她對謝朝朝說這些,是看在謝朝朝誠心悔過,又到底是族妹,做出什麼丟臉的事情,影響的是謝氏的門楣,方才說了這些話。

她看著仍舊不作回應謝朝朝,以為她未聽見去,心中也有些惱意,眉頭微蹙:“妹妹可怪我多嘴多舌?”

謝朝朝聞言麵色微愣,知曉她的反應令謝秦瑜誤會了,她隻是沒想到謝秦瑜會對她說出這番話,心中感激才一時未曾反應過來。

知曉謝秦瑜說的皆是為了她好,謝朝朝目露感激開口道:“朝朝知曉長姐是為了我好,長姐放心,朝朝定不會再與宋進有何瓜葛。”

關於宋進為人,上一世謝朝朝後麵也知曉了,隻是想到宋進的假麵是如何被撕破的,不由的扣緊手心。

謝秦瑜卻將謝朝朝這猶豫視為不舍,心中歎息,不知這個族妹是否當真將她的話聽了進去,末了又想起了王氏關心的事情,目光微閃試探:“妹妹可知你那日落水之後宋進如何了?”

聽聞謝秦瑜這般問,謝朝朝神色也嚴肅了些,上一世落水之後的事情,宋玉芝曾給她說過,宋進將她救上來後也得了風寒臥床了數日。

可若是如此,為何謝秦瑜會這般問,謝朝朝心中打鼓,難不成這一世宋進更為嚴重?

心中如此想,生出幾分緊張,對著謝秦瑜:“朝朝不知,可是宋進他染了風寒病重?”

問到此處謝朝朝心中緊了緊,若是宋進果真病的眼中,安平伯府定然不會饒了她這個罪魁禍首,上一世她巴不得與安平伯府牽扯上,這一世她本就不願與宋進有什麼瓜葛,自然也不願再生出是非。

謝秦瑜細細觀察了謝朝朝的表情,見她裡麵的不解之色不似作假,看出謝朝朝全然不知內情,便作罷試探,微微一笑道:“是有些嚴重,卻不是風寒。”

謝朝朝聞言愣住,待還想要追問到底怎麼了,冬梅沏好了茶回來,謝秦瑜雖對謝朝朝有所改觀,但是對於謝朝朝身邊的丫鬟冬梅卻還是心有芥蒂。

看不慣其攛掇主子行出格之事的行徑,見到冬梅歸來便斂了臉上的神色,起身囑咐了謝朝朝幾句便道彆離去。

謝秦瑜走了,冬梅本想如往常一樣詢問謝朝朝剛剛二人說了什麼,卻見謝朝朝的眉頭微蹙,眉間籠罩著一絲愁雲。

冬梅瞧見自家小姐又出神了,欲將其喚醒,湊走近了方才聽見謝朝朝的喃喃自語:“為何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