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疫情接近尾聲。
雖還沒有完全治好所有人,但當初病症最重的那些人現如今生龍活虎,證明此病已是有藥可醫。
城內洋溢著充滿希望的氛圍。
此時再做阻攔已沒有意義,接連不斷的暗算也終於是停止了。
故尚柳這才得了空,能閒下來喘口氣。
“聽說瑤兒這些天在城內幫忙?”
這天中午,他終於撈著機會找花明瑤一起用膳了。
“嗯,我該做的事情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時間,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風魔法可以幫忙通風,火魔法可以幫忙取暖……
她雖不會治病,也不太懂照顧病人,但卻能方便高效地使用魔法,也算是儘了綿薄之力。
“再者,如果又有人搗亂,我也可以警戒一二。”
“那些事明明交給本王就好。”
故尚柳苦笑了下。
“本王自小便是在父親與母妃麵前發過誓的,無論何種情況,都會保護好我的義妹。”
曾經他雖慣著她,可也偶爾為她招惹是非的頻繁而厭煩。
現在花明瑤成熟了,穩重了,似乎一夜之間,再也不需要他保護了。
他的心裡竟反而空落落的。
“可是,我卻連自己的妹妹都守不住,竟讓你冒著染病的風險親自下場。”
“你明明有衝我撒嬌的權利,隻消吩咐一句,便有人替你去做那些事。”
“是本王不過可靠,讓瑤兒無法放心依靠嗎?”
花明瑤隻是笑著搖搖頭。
那故尚柳怕是無法如願了。
她或許永遠都會前往最危險的地方。
“柳哥哥此言差矣。”
“我認為所謂守護,並非寸步不離的關照。”
“就像這世上沒有一成不變之物,也沒有能始終相伴身側的人。”
她的眸光暗了暗。
是啊,再美好的一切也終會變的。
“人們分分合合,聚聚離離,終究也隻能依靠自己。”
所有的一切終會消失,不存在永恒之物……
她已做不到再為誰獻出飛蛾撲火的信任。
“所以守護,即是危難之時第一個想到的名字。”
“彈儘糧絕的時候,再撐一撐吧,說不定ta能出現——有此安心感,能助人們在危難中保持信念,如此足矣。”
倒不如不要靠得太近,不要融入對方的生活。
有所期待、卻不依賴。這樣對誰都好。
“這一點,柳哥哥不是早就做到了嗎?”
“你可是翰淵人民的戰神呀。”
看著花明瑤淡然的模樣,故尚柳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心悸胸悶。
不是這樣的。似乎他想要的,遠不僅如此。
但他到底想要什麼?
或許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說不定,隻是不想看到她這個樣子……
心甘情願化身為影,護佑天下不計回報,卻不許任何人走進她心中。
“說來,柳哥哥近期怎麼樣?”
一不留神,花明瑤已經挑起新的話題。
開口的機會稍縱即逝。
也罷……
或許他也需要先明白自己的想法,才能去說點什麼。
“近期是沒什麼變故了。”
“早些時候倒是……收獲頗豐。”
故尚柳唇角勾起。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那些人耍的心眼多了,反倒暴露了自己。”
他也不藏著掖著,讓青竹將不少冊子帶了上來。
“這份,是譚國公的眼線提供的口供。”
“這份,是當地官員為自己留的後手——他與譚國公的幕僚互通的書信……”
“這份是……”
他敲了敲一份賬簿,眼中帶上了憤怒。
“是他貪墨軍餉多年的證據!”
當年他的師父齊大將軍被困孤城,糧草遲遲未至,是否也是他的手筆?
這件事他暫且不知。
但若非他克扣軍餉,說不定齊大將軍便能再堅持幾日!
那時老晉王帶兵趕到,見到的就可能不是滿城的……
“……”
花明瑤深知他此刻的仇恨。
他一生都不會忘記,當初跟著老晉王的軍隊衝進孤城時見到的那一幕。
瓢潑大雨,洗不去遍地血汙。
屍橫遍野,卻幾乎全是翰淵士兵。
將士們餓的皮包骨頭,眼中似乎還殘留著怨恨與不甘。
齊大將軍更是屍首屹立不倒,死不瞑目。
後來驗屍官甚至從士兵們腹中發現了樹皮、草根、甚至泥土……
他們曾經曆過什麼,可想而知。
即使如此卻還要固守孤城的忠勇之士,竟是被他們所守護的自己人害死!
花明瑤上前,伸手握住對方攥緊的拳頭,這才將人從過去中喚回。
“柳哥哥,風過留痕。”
“既做過見不得人的事,不管再怎麼藏,終有一天真相也會重見天日。”
“這條路上,你並不孤單。”
“我會與你一同見證奸佞得到應有的報應。”
故尚柳苦悶地閉了閉眼。
曾經花明瑤算是與他共同經曆了那些事。
可今天,是她頭一次理解他、安撫他、陪伴他一同麵對。
一個同輩人、共同長大之人的交心相伴,這是他曾渴望卻又因現實而放棄的奢望。
原來他並未真正放棄過。
“瑤兒……”
他回握對方的手。
——現在的花明瑤似乎有著某種魔咒。
她能夠輕易地令人安心,能夠以自身築成一整個避風港。
這是否是常年來身為護衛者才能養成的氣場?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原來這就是有人在他身邊,與他肩並肩的安心感。
“我發誓……終有一天,我會讓真相傳遍天下,我會叫沉冤得以昭雪!”
“以慰無數枉死將士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