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1 / 1)

符咒被毀波及到了用自身精氣繪製的李清謠,她的狀態不太好,心神難寧。

李清謠趕到謝星身邊時一大群鬼魂已經不動聲色地靠近了她和陳亦。

有一隻一半是骷髏一半是血肉,唯獨沒有皮膚的畫皮鬼正在後偷襲——她看上了謝星自幼被家裡人嬌慣著長大,養出的一身精致細膩的人皮。

謝星背對著畫皮,突然像感應到什麼一樣突然跳起來一把撲倒了陳亦。

“小心!”

謝星周身亮起符光,瞬間逼退多半惡鬼,她把手墊在陳亦頭下帶著虛弱的他滾了一圈,手不小心蹭破了一大塊,血液滴滴答答流下。

畫皮鬼目露猙獰,一擊不成,又立馬迅速撲過去,謝星躲閃不及眼看就要被碰到。

李清謠心下一震,抬起右手,紅線瞬發,在畫皮鬼觸碰到謝星的前一秒分彆貫穿鎖住她的四肢和脖子。

“啊!!”

畫皮鬼慘叫著軀乾扭曲,如同死魚一樣被紅線高高吊起。

李清謠短時間消耗太大,一時間沒站穩單膝跪在地上,眼前一陣陣發黑,眾鬼見她趕到瞬間製服數百年修為的畫皮十分畏懼,片刻就逃得無影無蹤。

“陳亦......”

李清謠聽到謝星不可置信的聲音顫抖著。

她強撐著抬起頭,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到說不出話。

隻見原本帥氣的陳亦緊緊抱著謝星跌坐著,一頭黑發發無限延展,從肩膀處開始就漸變著變成樹藤,無數的樹藤組成了一層堅實的防護罩將謝星護得密不透風。他的四肢不斷地木質化,臉上也出現了明顯的樹皮,眼睛變成綠色,有一隻卻飛快地顯示出衰敗的枯黃。

陳亦臉色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在畫皮鬼將要碰到謝星、紅線觸及畫皮鬼的那個瞬間,他用魂魄作引,為謝星築起一道牢不可破的防護。

“你瘋了嗎!”李清謠一驚,艱難地站起來飛奔向謝星,左手成訣一把驅散開那些樹藤扶過謝星。

樹藤迅速退回,李清謠盤腿坐下,將嚇到渾身發軟的謝星靠在自己的肩上,雙手結印置於陳亦額前,手上白色的戒指不斷逸散出瑩潤且富於生機的淺綠色光芒,陳亦雙眼枯敗的速度慢了下來。

李清謠簡直難以置信。

“你不過是個剛修出人形的小樹妖,才幾分修為,直接燃魂作引換法力提升你不要命了!”

李清謠承認她確實見到陳亦的第一反應是懷疑。

謝星實在是個命太好的姑娘。

命格金貴,有極好的氣運,注定了一生順遂無風無浪。但這樣的命格總是格外容易招致小人、吸引邪祟。那些不好的東西會利用謝星單純的心性,試圖借她命格為己所用,或偷竊氣運、或借壽提升修為、或將自身冤孽轉移。

所以謝星明明有氣運加身卻從小都有些倒黴,李清謠遇到她後不著痕跡為她驅散過太多臟東西。

李清謠最講義氣,年齡也比其他人都大一點,真心將明明遇到許多小人卻仍然善良單純,最早察覺李清謠因自幼流離而造成的不安,選擇第一個向她釋放善意的謝星當作妹妹。

所以她一眼看出陳亦真身後十分防備他,即使因為他不顧危險尋到陰陽路要帶謝星走的行為有所動搖,也依然給謝星畫了表示她被“守路人”守護的辟邪符咒,既是對陰陽路的眾惡鬼和陳亦威懾,也是對謝星的保護。

但今天的陰陽路十分不尋常,不知道為什麼那些鬼冒著得罪她的風險也要襲擊謝星。

所以她才這麼著急地趕過來。

陳亦身軀的木質化和枯敗都停下來了,李清謠見保住了他的命,緩緩收束法力。

經過這麼一遭她對陳亦改觀不少。

“謝謝你不顧危險也要保護小星。”

李清謠蒼白著臉色扶起靠在自己肩上的謝星,伸手一拂,白光一閃,謝星手上的傷口就立即愈合。

“小星,還好嗎?”

謝星從看見那隻畫皮開始整個人都嚇懵了,整個人軟著一動不動,直到聽見李清謠問她才反應過來似的。

她突然急促呼吸起來,一把抱住李清謠嚎啕大哭。

“哇——嗚嗚嗚......嗚嗚,我、我還以為要沒命了,清姐你臉色好差怎麼辦......嗚嗚嗚那是什麼東西?好可怕嗚嗚......”

陳亦臉色一白,剛穩定下來的氣息和魂魄又有了動蕩的趨勢。

他眨眨眼,抿著唇,暫時挪動不了身體,隻能低著頭放輕呼吸,儘可能降低存在感。

謝星抱著李清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還沒緩過來又嗷嗷哭著撞進陳亦懷裡。

“陳亦、陳亦你沒事吧?你剛剛臉白得跟死人似的,嗚嗚陳亦你不要死啊......我再也不讓你吃一堆我吃不完的零食了......”

陳亦怔愣著,下意識緊緊摟住謝星安慰著拍她的後背。良久,才反應過來微微露出一個克製的笑容,聲音微弱卻溫柔。

“沒事了,我沒事......”

李清謠簡直沒眼看。

紅線突然冒了一根出來,帶著同樣的某種心情重重地拍拍她的肩膀。

“好了。”李清謠不得不開口打斷兩人的互相安慰,“現在不是互訴衷腸的時候,你們快先離開。”

“往東再走七十三米就是交界口,出去了就安全了,我送你們。”

謝星立馬反對:“不行!這裡太奇怪了,又這麼危險,清姐你和我們一起走,對了!還有落雪她們,我們得找到她們一起!”

李清謠搖頭:“你們先走,我去找她們。”

“可......”

“你們留下幫不上什麼忙,何況你男朋友受了傷,我還得分出精力看顧。”

“你臉色也——”

“聽我的。何況......”

李清謠看向被吊起來的畫皮,“我還有彆的事要一起處理。”

陳亦拉了拉謝星:“聽清清姐的吧,我們確實做不了什麼。”

“誰是你清清姐。”李清謠麵無表情,她隻是不再反感陳亦,但關係並不好,套近乎沒用。

謝星仍然擔心,卻也知道李清謠說的是對的,最終也隻是塌下了肩膀:“好......”

李清謠親自送他們過了交界線,二人邁過的瞬間空間扭曲了一下,隨後回到了肉眼看著與陰陽路一模一樣的人間。

商場裡人來人往;大街上有小攤販售賣著許多新鮮的小玩意兒;廣場人聲鼎沸,那是天空中正舉行著無人機表演。

人間歌舞升平,一片祥和景象。

謝星看著這一切,回憶起那隻畫皮,忽然覺得身體有點冷。

“如果沒有那道界限會怎麼樣?”

她突然問道。

陳亦沒有回答,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

李清謠送完兩人離開回到陰陽路。

畫皮鬼仍然被紅線吊在原地,因為紅線越收越緊,窸悉簌簌地往下掉著碎肉。

李清謠歎了口氣,連日地捉鬼、調查、複習、考試,連軸轉的生活讓她身心俱疲。

刨去方士的能力,她也隻是一個二十歲的普通人,做不到永遠精力充足。

她其實很累,但她不能停下。陰陽路裡太多窮凶極惡又修為高深的鬼,一旦界限混淆,帶來的一定是慘絕人寰的災難。

玄學界的第一世家李氏鎮守著這個禁忌之地,卻已經失去了初心,民玄社一心抗衡世家同樣無心於此,這樣危險的地方竟然隻能靠著三千年以前的早已腐朽的封印關住,可悲可歎。

李清謠再次歎了口氣,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清謠抬頭看著吊在半空的畫皮,撤去捆住對方頸部的紅線,指尖轉著一枚銅錢:“能說說為什麼敢對我的朋友動手嗎?我還以為你們應該挺怕我的。”

畫皮明顯瑟縮了一下身軀。

她沒有說話。

李清謠忍不住暴躁起來,紅線應她心意瞬間撕下畫皮幾塊血肉。

畫皮慘叫著,聲音淒厲刺得李清謠耳朵生疼卻仍然一言不發。

李清謠冷笑著,紅線的傷害直接作用於魂魄,每一次動作都飛快、細致且乾脆,一絲絲、一縷縷將畫皮的血肉和骨架一點點撕開碾碎卻不至於讓她魂飛魄散。

紅線再次貫穿了畫皮的咽喉。

“既然不想說,那就不必再說了。”

李清謠親眼看著畫皮被無聲撕碎成完全看不出原型的樣子,扔下銅錢,四方孔將畫皮吸入,隨後墜入地麵不知何時裂開的縫隙。

李清謠麵無表情地做完這一切,靜下心感受著尾戒的方位而後迅速追了過去。

如果說她親手畫的符咒能讓陰陽路的鬼知道謝星是她罩著的,傷謝星如傷她;那麼蒼龍龍骨煉製的她的專屬法器則無疑是表明這群人與她關係親近,得罪者就是與她為敵。

符咒能護謝星,尾戒卻隻聽從她的命令。

她本來是考慮到嚴落雪和林羽都是超自然特遣隊的人,特彆是林羽展露過的實力尤其不俗才隻給了尾戒。

可現在看來陰陽路一定出了什麼她不清楚的變故,戒指的威懾未必足夠,即使林羽和嚴落雪不弱,但帶著楊念和江安逸未必能萬無一失。

李清謠麵上不顯,心裡卻焦急起來。

陰陽路今天實在太不正常了。

戒指沒有反饋異常給她。

究竟是沒有反饋,還是反饋了她沒收到呢?

李清謠不敢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