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紅線自李清謠四周飛射而出,劃破空氣直衝眾鬼脖頸,一旦纏上就將他們死死絞住。
李清謠右手緊緊握成拳頭,自胸口前往臉側狠狠一拉,紅線直直緊繃,原本撲在半空中的鬼魂立即動彈不得,試圖用手撕開脖子上的紅線,觸碰的瞬間手卻像被灼傷一樣伴隨著呲啦的聲響冒出白煙。
伴隨著哀嚎紅線越收越緊,一個個鬼魂被當場抹殺化為飛灰。
隻剩最後三個鬼魂時,李清謠背對的那一個突然狂暴,渾身冒出黑氣,皮膚剝落,露出鮮紅的紋理清晰的血肉。轉眼間竟然掙脫了束縛,指甲長至幾十厘米朝著李清謠心臟處襲擊去。
李清謠猛地回頭,一個空翻躲過襲擊。
她已經十分地不耐煩,狠狠扯動紅線將另外兩個鬼魂誅殺,眼神一動其餘紅線就將發狂的鬼魂打到脫離狂暴,將他捆縛重重按在地上。
紅線將捆死的鬼魂扔到李清謠腳邊。
“你是本體?”李清謠垂著眼居高臨下地看著鬼魂,語氣涼涼,雖然是問句,眼神卻十分篤定,顯然不是真的需要那鬼回答她。
“能做到以一化十,確實還算有幾分本事。不過很可惜。”
李清謠轉了轉手腕。
“比起我還是差了太遠。”
“真是好膽量,我還以為憑我身上常年誅鬼的氣息,在陽台晃一圈你就該夾著尾巴滾了,沒想到你不但不死心,還敢正麵和我對上。”
鬼魂現在才是真的知道了李清謠的厲害。
他不是沒有察覺到這個人在陽台上轉那一圈時散發出的威懾的氣場,他隻是覺得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能有多大的本事,即使有些能力,也比不過他身為厲鬼修煉三十多年,所以還試圖進寢室裡傷人。
沒想到那寢室處處都有古怪,他根本進不去不說,還把這個殺神惹怒了!
他本來覺得自己能有一戰之力,可是沒想到對方根本就是碾壓式地打得他根本沒法還手!
他在人間作威作福慣了,見李清謠手段狠絕,不想灰飛煙滅,於是換上諂媚的語氣開口就是求饒。隻要他能逃脫,就算現在受了重創,隻要能夠繼續修煉,恢複也隻是遲早的事而已!
“道長,您大人有大量,聽我解釋……啊———!!”
一根紅線貫穿了他的咽喉處,當然,對於鬼來說這不是什麼要命的傷,隻是讓他暫時說不了話罷了。
李清謠一腳踩上他的胸口,俯身用手肘撐住膝蓋,冷笑道:
“說,說什麼?說你故意出聲驚嚇我朋友令她們驚慌,又趁著她們心神不定陽氣羸弱入睡時試圖損其魂魄壯你鬼力?”
李清謠兩指一翻,一枚銅錢出現在她指尖。
鬼魂見狀陷入了極度的驚恐之中,他開始瘋狂掙紮,卻逃不過一點點被吸入那四四方方的小孔之中。
紅線……銅錢………
不!不!他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了!他怎麼會招惹到這個人!
可惜此時千悔萬悔也晚了,李清謠並沒有放過他的打算。
“我不會把你打得灰飛煙滅,你修為深厚至此,想來應該沒少造孽,放心,地府陰司有的是地方審判你,我保證你能得到最公正的懲罰。”
李清謠伸出右手在虛空中一劃,黑暗中的空間裂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她把那枚銅錢扔了進去,裂隙關閉的瞬間,那隻鬼魂最後的意識是聽到李清謠自言自語的一句話。
“好歹幾十年修為,竟連道士和方士都分不清嗎。”
惡鬼已收,十幾根紅線分散開互相打理掉沾上的血跡,然後討好地蹭上李清謠的臉頰,順便分工合作幫她梳好了淩亂的頭發、拍掉了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戴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滑下去的德牧帽子。
李清謠沒有理會,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突然捂住胸口猛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到最後甚至有幾分乾嘔。她的麵色顯現出不正常的紅,就連眼尾都染上病色。
幾根紅線慌慌張張地給她拍後背,試圖給她順順氣,也隻是聊勝於無罷了。
好不容易停下咳嗽,李清謠慢慢平複了好一會兒呼吸,然後轉身向後走,腳落地的瞬間,空間再度扭曲,片刻後又變回了那個普普通通的寢室門前,紅線已經撤下,監控正常運轉,應急通道燈仍然安靜地散發綠色的光。
李清謠低頭掏出鑰匙開門,推開門抬頭的瞬間看見林羽站在門口盯著她看。
“啊!”李清謠被她嚇了一跳,驚呼一聲,好在及時壓低了聲音沒有吵醒其他室友。
“天呐……大羽你怎麼大晚上的站在門口啊,”李清謠拍拍心口,“你這也太嚇人了。”
林羽一臉無辜,抬起手晃了晃手上的水杯,又指了指安在門口的飲水機。
“我渴醒了起來喝水啊,倒是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去寢室外麵乾嘛?”
李清謠麵色劃過一抹不自然,把手背到身後互相抓著,隨口胡謅了個理由:“我朋友失戀了半夜打電話求安慰呢,我怕說話的聲音吵醒你們就出去接了。”
“哦,”林羽喝了口水,然後把水杯蓋好放到書桌上,一邊往自己床上爬一邊小聲說,“那你記得最好是彆在外麵待太久,天冷,你本來就感冒了,吹了風會更嚴重的。”
李清謠點點頭,和林羽道了晚安也上床休息了。
但她卻根本睡不著。
李清謠的床簾是純黑色的,拉的嚴嚴實實,整個床上像棺材裡似的黑暗。她空洞地睜著眼睛,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轉動著戒指。
她是孤兒,是被一名常年遊曆的方士撿到養大的,按方士的要求,她稱她為“大家「1」(大gu,一聲,‘家’同‘姑’)”。
大家在她高考結束後留下一封信表示要去遊曆,她從此徹底聯係不上對方。
李清謠跟著大家修行多年,習得一身法術,製服過許多窮凶極惡的鬼,在玄學界極有名氣。
但如今的玄學界自有其一套規則,許多勢力盤踞千年錯綜複雜,師承嚴謹且正統的世家和民間的民玄社相互對立,她曾因身世被不慎卷入,好不容易脫離後為了避免重蹈覆轍便隻能暫時隱藏自己。
李清謠拽了拽戒指上的銀鏈,右手上的戒指是她七歲那年大家送的法器,據說是蒼龍龍骨煉製,極難得。三黑兩白分彆代表陰陽,凝聚法力集於其上就可以幻化出能誅殺妖鬼的紅線,除此之外……
李清謠屈了屈左腿。
左腳腳踝上還有黑白纏繞的不規則腳環,緊緊貼著踝骨,大家說過她身體不好,命格也異於常人,隨時有魂魄離體的風險,所以用這個腳環將她的魂魄保護並束縛住。
這也是她誅鬼伏魔時最大的底氣,有這個腳環在,普通邪物傷不到她的魂魄。
她受大家教導,堅定以維持陰陽秩序為己任,在高考結束後毅然選擇報考大家曾多次提到的N大。
這所學校選址極其特殊,正正位於陰陽交界之處——一個被玄學圈稱為陰陽路的地方,三千年前就有封印大陣在此。
近些年大概是封印太過久遠有所鬆動,時不時有惡鬼逃出作亂,而封印最薄弱的地方,正好就在這棟入住率很低的女生宿舍樓。
兩年前守護封印大陣多年的玄學界第一世家李氏曾帶人加固,但失敗了。家族內的天師據說傷亡慘重,大概是傷了元氣,至今沒有緩過來。
李清謠來這所學校,就是為了找到封印衰弱處將它加固,守住陰陽兩界的界限。
為此李清謠已經很長時間奔波在上課和暗中調查之間,卻遲遲找不到真正應該加固的節點,陣法牽一發而動全身,她不敢輕舉妄動。
她心裡止不住地擔憂,封印無法加固,惡鬼自陰間出逃的頻率越來越高,她既要調查又要上課還要追捕惡鬼,根本就是分身乏術。
她冒著暴露行蹤的風險在玄學圈使用特殊法術維係的論壇裡公布了現狀,卻遲遲沒有人前來相助,而唯一一個由官方牽頭組織的名為超自然特遣隊的靈異部門她也沒有門路搭上線。
李清謠不可避免地陷入焦慮,直直睜著眼睛望著虛空直到天明。
*
一條淡粉色玉米蛇從門縫裡鑽進603,沿著梯子爬上了林羽的床。
“小粉。”
林羽小聲喚道,伸手讓那條蛇盤上手臂,又順著胳膊爬上肩膀。
她出身d省的蠱術家族,小粉是她收服煉製的第一隻、也是最強的一隻蠱。
小粉吐著信子湊到林羽耳邊,竟然口吐人言。
“她沒發現我。我看過了,紅線誅鬼,銅錢收鬼,是你們一直在找的那個人沒錯。”
小粉扭動著身體:“你和落雪明天可以試探一下。”
林羽摸摸小粉的頭,伸手拿過手機發消息。
嚴落雪的手機屏幕亮起來。
“已確認。”
嚴落雪關掉手機放到枕頭下,視線轉向麵前的電腦,電腦屏幕的光打在她的臉上,上麵正運行著一串串代碼,寢室門上時不時有相同的符號亮起卻一晃而過。
這是嚴落雪十八歲那年覺醒的特殊能力,寫出一段代碼並讓其成功運行就能讓代碼內容成真。
她今天察覺到可能有鬼魂入侵時立即打開了這段早就寫好的代碼給寢室加上防護,她看不見鬼,這麼做隻是為了以防萬一,惡鬼試圖闖入時代碼被觸發就會將他們攔截,同時嚴落雪立馬就能察覺到。
現在惡鬼已經被李清謠抓了,嚴落雪伸手在電腦上操作幾下,代碼即刻就停止運行。
嚴落雪捂了捂頭,這個能力消耗比較大,運行越久需要的恢複時間越長。她看了眼屏幕,時間已經來到了淩晨五點十七分。
今晚馬上就要過去,等找到合適的時間,她和林羽身為超自然特遣隊的一員需要一起試探李清謠的態度。
陰陽路的封印衰弱得比整個超自然特遣隊的預測都要快,玄學圈太多人為了保持地位的超然一心和特遣隊對立,不肯加入封印的維係。
特遣隊需要更多的、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