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來福打架的是頭羊。
來福這個未來的大管家,現在的小管家,每天除了簡單伺候一下趙淩,剩下的就是學習管家知識和認字。
除此之外,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沒事就用趙淩的石鎖鍛煉身體,還打拳。
比起周東周南這樣的習武之人,肯定是遠遠不如,但比起同齡的小夥子,他的身手還是可以的。
跟尋常人打起來不會吃虧,但他挑戰的是頭羊。
趙淩急急吃完飯就過去看熱鬨了。
裴先生也不罵他,還跟著他一起去,一老一小蹲在路邊看來福和頭羊來來回回:“昨天,清瑤姑姑讓宰一頭羊,來福跟著人去挑。一群小宮人一點見識都沒有,一眼就挑中了頭羊。這不,鬨起來了。”
鬨起來就算了,關鍵是羊沒宰成。
幸好山裡頭的狼鄰居客氣,今兒個早上才能有羊湯喝,加了多多的薑,喝著骨頭縫裡都冒熱乎氣,感覺今年冬天的腿腳都能輕快兩分。
來福今年十八歲,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跟在趙淩身邊從來不缺小灶吃,長得比他幾個兄弟都要高,跟站起來像個怪物一樣的頭羊比劃,一點兒不落下風。
來福的力氣或許比不上頭羊,但他身手靈活。
趙淩見旁邊還有幾個護衛看著,出不了事情,看了一會兒就回去叫上狗和馬,再背上一簍子貓去放風。
溜達了小半個時辰,他回來的時候頂著一頭的貓,剛好上課。
中午還是羊湯。
隻不過早上還有骨頭啃,這會兒就是清湯,裡頭簡簡單單放了雪白彈牙的魚丸和蔬菜,顧棱又厚著臉皮要了魚丸。
“這丸子好,沒有刺,適合我爺爺吃。”
還是和上次的芋頭一樣,給了顧棱,就得一樣給崔玉書。
天氣熱,食物不耐放,趕緊遣了下人送回去。
中午休息的時候,他們就聊起來昨天休沐的時候。
顧棱也去釣魚了,釣到了一條巴掌大的鯽魚。
崔玉書則是進城去會友,參加秋闈之前一些文人舉子之間的交際活動。
趙淩覺得他們都是無趣且沒用的大人,說道:“我去交朋友啦。大灰的兒子超大超可愛的,你們都不知道它多好看多乖。大灰的娘子長得特彆帥氣特彆細心。我睡午覺的時候,它還睡在我身邊,就是它不讓我摸摸頭。等我下次去的時候,應該就可以啦~”
顧棱到現在還對大灰有心理陰影,哪怕他已經明確知道大灰是一條狗,不是一匹狼。
但,有差嗎?
體型比狼還巨大的陌生大狗追著自己攆的時候,和狼的區彆在哪裡?
崔玉書沒被大灰大黃攆過,對大狗的認知還停留在讚賞上麵,甚至要不是現在時機不對,還想借狗進山打獵。
聽趙淩這麼說,他就問道:“莊上沒見過其它狗啊。它們在彆的地方嗎?”
趙淩就指了指山上:“嗯?大灰和大黃的娘子和寶寶在山上,是好帥氣的大灰狼。”
崔玉書的年紀考進士還是青年才俊,但早就已經結婚生子,長子長女比趙淩的年紀還大一些,順著趙淩的手指方向看過去,順著他的話點頭:“真的啊。下次有機會也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小孩子嘛,童言童語的。
說出來的話,不能都當真,但得順著哄。
崔玉書經驗豐富。
在一旁的顧棱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趙淩,再看向一臉淡然的崔玉書,開始懷疑人生——難道就他一個人覺得狼群很可怕嗎?
因為太過正常,和同窗格格不入。
趙淩雖然覺得崔玉書壓根不相信自己,但人家既然這麼說了,他就說道:“等我和寶寶娘混熟了,再介紹給你認識。”
崔玉書當然說好。
三個人又說起怎麼釣魚。
至於怎麼製作的魚丸,他們是不關心的。
那是下人的事情,跟他們有什麼關係?他們隻需要負責吃。
現在的魚丸製作,一般是用刀子刮成魚蓉,然後再製作成魚丸。
昨天他們的魚是紮到的,魚的賣相就沒有釣起來的魚好。
趙淩讓常大力用現成的材料做了個手搖的機器,其實就是先攪碎去了魚頭魚皮和中間大骨魚柳,再過濾出魚肉。
這麼清理出來的魚肉當然有些浪費,但勝在速度足夠快。
天氣炎熱,魚肉當天晚上不處理完就要臭掉。
剩下的魚頭魚骨也不浪費,不管是大骨頭還是小骨頭,全都丟進鍋裡燉湯,喝的時候過濾兩遍就行,再把魚丸放進去煮,放上一些其它食材,莊上昨天晚上可是熱鬨到了天黑。
也就是趙淩睡著了不知道。
可惜因陋就簡的材料製作的壓魚蓉的機器,已經掉完了耐久。
今天常大力開始正經找了材料在敲敲打打,還準備去鐵匠鋪定鐵件,這樣更加紮實耐用一些。
趙淩他們今天中午吃的魚丸湯麵,莊上的其他人也差不多。
魚肉也是肉,還沒骨頭,不怕卡喉嚨。
夏收到中途的時候,莊上終於雇到了短工。
收割的進度一下加快,地裡的麥子成片倒下。
趙淩也終於琢磨明白了魚簍,教著莊上的老宮人們編魚簍、蝦簍。
山上有現成的材料,他們學會了,也算是一門手藝,農閒的時候能編幾個,趕集的時候好歹能換幾文銀錢。
顧棱今天放學了沒急著走,到顧棱的課室裡,問:“你明天就回去了?”
“對啊。”麥子都收完了,暑假也過完了,快落米有了,唉……
他突然奇怪地問顧棱,“你不回去嗎?”他的暑假比自己長?
顧棱嘀咕:“我倒是不想回去。”
他剛來的時候,隻覺得莊上哪兒哪兒都無趣,但待了一段時間後,覺得也還行。
可能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他讀書倒是比以前有了明顯的長進,連他爺爺都誇他了。
他釣魚也咂摸出了一點門道,每一次釣到的魚都比上一次更大,很有信心能釣起來一條比趙淩更大的大魚,到時候嚇死臭小子。
他突然注意到趙淩擺了好幾張桌子的東西:“這都是什麼?”
趙淩一把搶過他手上的紙,放回到桌上:“你彆亂動,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這是我的暑假作業,要給姑外祖母看的。”
顧棱聽著“姑外祖母”這個稱呼就牙疼。
要說他對趙淩看不順眼的地方,還有這點。
明明是一個小門小戶的庶子,偏他會攀關係,對著太後娘娘一口一個姑外祖母的,搞得好像是什麼皇親國戚似的。
他可沒這等親戚。
要是換做以前在文華殿裡,他高低得作弄兩下,現在……看在大灰的麵子上,放他一馬。
這小光頭,是真的會放狗咬人。
這一個月,他衣服都被扯爛了好幾身!
那狗也是鬼精鬼精的,除了不往他肉上咬,彆的啥事兒乾不出來?
他都不想回憶自己多少次提著褲子滿莊子丟人!
他隻能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圍著趙淩擺了一溜的厚厚紙張上:“太後娘娘安排你做那麼多功課?”
那當然是沒有的,但是作為貼心的小輩,務必讓關心自己的長輩知道自己這一個月在乾嘛。
退一步講,得把老板的馬屁拍好了,就像那些外放的官員給皇帝寫奏折的時候的頌詞,感情真摯、文辭優美。
他做不到文辭優美,感情就得更加真摯。
趙淩隨口應付了一句,先把寫了一個月的養羊策論整理好,遞給在一旁的來福,讓他幫忙裝訂。
策論一式兩份,一份給太後,一份得拿回去給他爹。
草稿就自己留著了,拿回去給奶娘引火燒柴。
剩下的收麥的圖文,重新謄寫的正本給太後,草稿帶回去給他爹娘;
土烤爐和各種餅乾、烤雞的圖紙和食譜,也是同樣操作;
製作魚丸的機器就不給太後了,直接給趙王氏,讓她看看能不能商業運作;
至於編魚簍和蝦籠的圖紙,可以給太後瞧個新鮮,實物他可以自己帶回家放屋子裡當個擺設。
最後是莊上的老宮人們的生存狀況,他嘗試著畫了一些畫,不知道太後娘娘能不能給這些老宮人們多一點資源的傾斜。
其實相較於普通佃農和其他到了年紀離宮的老太監老宮女們,這些人的生存狀態已經要好出不少了。
他們麵臨最大的問題是缺醫少藥,但這個年頭,除了宮裡的貴人們,誰不是缺醫少藥?
哪怕是宮裡,婦科和兒科方麵的大夫也少。
顧棱就看他整理了超厚的一遝,瞬間沒了好奇心,趕緊跑了。
跑了幾步,他又回頭跑到門口問他:“明兒個一早,咱們一起進城,你可彆忘記了,自顧自先走了!”
“知道了!”小屁孩真煩!
他當然知道顧棱是好意。
不管這次他到小莊上來乾嘛,總會有外人會猜測,他趙淩是不是因為得罪了顧棱,被“發配”了啊?
顧棱再不中用,那也是惠王唯一的孫子,身份可比趙淩高貴得多。
太後把趙淩扔到小莊上,到底是護著,還是徹底厭棄,不好說。
再說太後護著又怎麼樣?
一個姓趙的,能越過姓顧的?
但要是明天他們一起回城,所有的謠言就會不攻自破。
顧棱和趙淩隻是同窗之間的打鬨,雙方的關係還是很好的。
這種雲淡風輕的回應,顧棱那腦子是想不出來的,還得是惠王。
能在京城留下來當個閒散王爺的,也得憑實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