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看到趙淩很高興,大聲招呼:“四郎起了?快收拾收拾,咱們一起去釣魚。”
他已經看過了。
這邊的淩水河段更加寬闊,魚一定更大!
趙淩剛叫了一聲“東叔”,就被竇榮打斷:“釣什麼魚,咱們進山去打獵!”
“哎……”裴先生剛想說自己不想給趙淩放假,得給學生講解昨天寫的策論,小光頭就已經被外麵來的土匪架著上了馬,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
作為一個高配版的小湖村,小莊這邊的山也更高更深。
清瑤隻來得及叫大灰和大黃跟上。
兩條威猛的大狗進山就跟回家一樣熟門熟路。
趙淩在小莊幾天時間,這還是第一次進山,好奇地四處張望:“姑姑說山裡頭有泉眼,裴先生每天煮茶的水就是從山裡頭運來的。”
剛進山的這段路修得非常不錯,能走一輛驢車,顯然是經常有人進來運水。
同行的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夥子,叫餘大,皮膚黢黑,總是未語先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前麵山坳裡就有泉眼。路就修到那邊,再往裡走就能碰著野獸了。山裡頭有狼……”他騎著一頭驢子,看看走在隊伍最前麵的兩條大狗,改口,“有狼狗群。除了秋天大家夥一起進山撿點山貨,彆的時候可不敢進。”
他是幾年前被老太監從河裡撈起來的,跟了老太監姓餘。
趙淩好奇:“帶著大灰大黃進山也不行?”
餘大又看看兩條大狗,回頭對趙淩笑笑:“它們平時可沒這麼聽話。”
這兩條大狗說是放羊的,更像是……放羊的。
牧草是種的,很集中,附近沒有野獸。
羊有草吃也不會走遠。
放羊的主力是莊上的幾個老太監。
其實也不用人多麼盯著,早上趕著羊到草地那邊,晚上再趕回來就行。
邊上有個棚子,防著有人過來偷羊,略微防著點羊把草根撅出來吃了。
兩條大狗平時想放羊就放羊,想進山就進山。
想驅策著它們進山打獵?想都彆想。
餘大多看了一眼趙淩,心想:還得是趙四郎,啥動物都跟他親。一會兒進了山,是不是山雞野兔都會往趙四郎懷裡撞?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泉眼附近,再往山裡頭走,就沒路了。
馬匹和驢子留在附近,一行人跟著兩條大狗進山。
夏季草木繁盛,趙淩還想自己走,一走進去,草比他還高,還好能騎狗。
竇榮走在邊上:“你這樣子,回頭我畫下來,給表哥瞧瞧。”
趙淩緊了緊背上的弓:“嘿!太子殿下肯定笑話我。”
“他怎麼會笑話你呢?他是瞧你好玩。”
“玩他自己弟弟去!”趙淩心想再過個幾年的,等他腿長一米八,讓他知道什麼叫好玩。
餘大對附近的地形很熟悉,哪裡有野果樹,哪裡有板栗樹,哪裡有水源,哪裡可以歇腳,一看就知道平時沒少偷摸著上山。
周南笑嗬嗬地跟他套話,餘大兩三下就承認了,又趕緊補充道:“我們上山都是好幾個人一起,不會單獨一個人過來,也不跑遠,就這附近的兩個山頭,下幾個套子、砍點柴什麼的。”
小莊這裡生活,比一般佃農要強得多,至少不至於餓死凍死。
逢年過節,宮中還會發下一些賞賜。
像最近趙淩來了之後,他們幾乎每天傍晚都能從莊上拿到一些額外的食物。
但這些隻是發給原先的宮人,像餘大這樣被收養的孩子是沒有份的。
老宮人們省出來一些給他們,又能有多少?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光是靠著這些,他們還是肚子裡沒油水,得自己想法子尋摸。
老太監老宮女們確實手頭多少攢了一點銀錢,但真的是一點,生一場病說不定就沒了,說不定還不夠看病抓藥的。
他們肯定不能指著他們的棺材本買吃的。
像餘大這樣多少還記得一點自己小時候的日子的,對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滿足了。
竇榮的目標顯然不是什麼小獵物,雞毛都沒看到一根,就開始挑肥揀瘦:“不知道山裡有沒有狐狸?我獵一窩,得小心不能弄死,帶回去……趙水靈,你仔細養著,到冬天扒了皮做件狐皮裘。你養的肯定差不了。狼皮也好……”
他剛說完,就見大黃大灰對他目光幽幽,想起山裡的狼群和這兩條大狗的關係,改口,“狼皮就算了。”
過了一會兒又說,“野雞太小了,沒幾兩肉,不知道兔子肥不肥?要不你把兔子也養起來,到冬天扒皮?”
趙淩聽得無語:“我是什麼趙扒皮嗎?什麼東西都讓我養著到過年扒皮?”
竇榮一聽也笑了出來:“哈哈哈!你還真可以做裘皮生意!對了,你不是還開了個點心鋪子?生意怎麼樣?我好幾次想去買,都沒去成。”
“那是我娘開的,生意應該還行吧。”現在他課業忙,不比他小豆丁的時候天天待在趙王氏身邊,家裡什麼東西他都能見到,“你用去什麼?有什麼我直接給你帶不就行了?”
點心鋪子是今天開春的時候開起來的,這幾月趙王氏的心情不錯,還額外給了他一些零花錢,生意應該挺好。
竇榮聽得皺眉:“不是你的私房?”
趙淩詫異地指指自己,又看向竇榮:“你都有私房了?”
他們這種家庭的私房,可不是靠著月例的那點錢,那叫零花錢,得是能有實際產出的固定資產。
趙淩自己有兩份零花錢,平時讀書和日常的開銷,家裡和宮裡兩邊差不多能包圓,仆役都不多雇幾個,還有一點小湖村的微薄房租收入,加上來福節省,這些年才能存下不少錢。
換作他大哥趙辰,每個月的月例都不夠花的,還得想著法兒從爹娘手裡頭要錢,多數是用來購買文房和書本,都不算亂花錢。
這還是“窮文”。
竇榮是“富武”,開銷肯定比趙辰要大得多。
就這,難道還能置辦下產業?
是皇後娘娘給的多,還是竇家對竇榮格外多給?
趙淩唯一能稱作私房的,大概就是小湖村的那點子果園,一年下來淨賺不到他一個月零花錢。
山裡頭沒人,竇榮說話也沒刻意壓低聲音,帶著一種小少年的炫耀:“那可不?我有一家酒樓,一家客棧。本來我還想買個莊子,可惜京城附近的莊子太難買了,再遠一點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打理。”
“酒樓和客棧是京城的?”
“對啊。”
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哦,我們本來就是朋友,那沒事了。
趙淩已經習慣於身邊的同窗都比他有錢有勢,假裝震驚都裝不了一秒鐘,就跟著周東學習怎麼在山裡麵辨彆獸徑、怎麼用身邊的材料製作各種陷阱、怎麼通過各種痕跡判斷有什麼動物,以及如何尋找水源、製作簡易的庇護所、選擇合適的營地、什麼草可以止血等等各種知識。
不僅趙淩和竇榮聽得認真,餘大更是認真。
他們正上著課,一隻躲在草叢裡的兔子突然躥了出來。
竇榮眼疾手快,一拳頭就砸了過去。
兔子吱都沒吱一聲,脖子一歪,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暈了,沒了動靜。
“找找這附近應該有兔子窩。上次我找到一串兔子。”竇榮眼瞅著興奮起來,“應該把抹布帶上。”
“你還想讓抹布進兔子洞攆兔子?”不會吧?沒聽說過貓鑽洞抓兔子的啊,不都是放貂嗎?
竇榮理解點頭:“對啊。不對,抹布太胖了,應該擠不進兔子洞。等我把我的虎先鋒養大一點,帶著虎先鋒來。”
顯然,虎先鋒是他抱走的黑狸花的名字。
趙淩下了狗背,跟著在附近找兔子洞。
“嗷嗚——”大灰突然仰天長嘯。
過了一會兒,遠遠有嘯聲附和:“嗷嗚——”
大黃也跟著叫:“嗷嗚~~~汪!”
“嗷~~~”
兩條狗叫完,都討好地衝著趙淩搖尾巴,意思很明顯:介紹我家裡人給你認識呀~
趙淩摸摸狗頭:“好的呀~”
餘大一臉驚恐。
好什麼!
那可是狼!
狼群!
說是裡頭有大灰和大黃的崽子,可散在山裡麵,從小和狼群一起長大,和真的狼有什麼區彆?
周東和周南的動作也有了戒備。
隻剩下竇榮和趙淩兩個小孩兒,粗神經地半點不害怕。
竇榮還拿著剛獵到的兔子:“一隻兔子不夠當見麵禮的,早知道從莊上牽一頭羊進來了。”
餘大心想,什麼大少爺發言?秋膘沒貼好,就想把羊宰了吃,還是給狼吃。他們人一年到頭都吃不到幾口羊肉呢。
隻不過這話,他隻敢心裡麵想想,可不敢當著人家的麵說。
好人家的狗,過得日子都比他們這些人要舒坦。
不能比不能比。
他記得小時候村裡人過不下去,賣兒賣女甚至賣老婆的,一年到頭吃不了兩頓乾飯。
他現在的日子比上不足很多,比下也餘了很多。
餘大不說,趙淩有話說:“現在羊還瘦巴巴的,到冬天的時候我們涮羊肉鍋子吃。吃小肥羊。”
小肥羊涮著確實好吃。
竇榮立馬不執著於現在的小瘦羊,倒是很快就找到了兔子洞。
一共五個兔子洞全都找到,分頭一堵,點了煙一熏,兔子就接二連三跑了出來。
趙淩好懸被撞個趔趄,背後冒出一頭大灰狼把他後背頂住,另外一頭大灰狼又提供友情宰殺服務,一口把掙紮不休的大兔子咬死。
“謝謝啊。”趙淩下意識拍了拍狼的腦袋,拍完才覺得不對,“好多大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