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湖村背山麵水,從風水上來說是相當好的地方,距離京城騎馬大概一個時辰。
他們這次有牛車,速度要慢一點,也就兩個時辰左右。
一群人早早出發,到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借口趙淩人小餓的快,常大力帶著魏家人一起,在廚房煮了一大鍋很雜的粥。
大米小米高粱米,加上蘿卜白菜和少少的肉末,出鍋前又打了兩個雞蛋的蛋花,略撒了一點鹽。
一人一碗粥,熱乎乎吃了。
趙淩吃得一言難儘,就不能隻煮個簡簡單單的菜粥或者肉粥?
算了,應該是他爹想著法子給魏家貼補。
剛才在廚房看到裡頭放了不少糧食,肯定不至於是為了他們三個人這麼一頓飯吃的。
這條件也沒地方給趙淩午睡,他就拉著他爹上山看自己的地盤。
常大力在前頭帶路,魏伯伯魏學海也跟著一起,另外還有魏學海的大兒子和二兒子。
小湖村的村長也在邊上點頭哈腰地跟著。
萬萬沒想到,他們這麼個小村子,竟然能來兩個官老爺!
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裡長,縣老爺都沒見過。
二十畝的山地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好處是都向陽,隻有一條人踩出來的小路,冬日蕭索,長著一些枯草雜木。
趙淩倒是眼尖發現了一株桃樹。
彆的樹,光著沒葉子的話他也認不出來,桃樹還是可以的。
有桃樹就好。
他被常大力背在背上,揪住身邊老爹的衣服:“爹,種桃子!”
不事生產的兩個文人,壓根沒認出桃樹。
趙驊隻以為兒子想吃桃子,問了村長:“老丈,這山裡可能種桃樹?”
村長趕緊回道:“能的。不過咱們山裡的野桃不好吃。”個頭小,梆硬,還酸。
文人爹和爹的文人朋友表示:“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很好,已經開始幻想桃花盛開的時候了。
很好,趙淩也開始幻想開個農家樂了。
想的很好,下次彆想了。
總共就那麼幾間土坯房,給文人爹會友……不對,已經租給了魏伯伯,還能指望他們想到賣桃子掙錢?
趙淩覺得文人不靠譜,問常大力:“大力叔,有沒有好吃的桃子?”
常大力還真知道:“西市有花樹果苗賣。四郎是想把這二十畝的山地都種上桃樹?”
那可得不少樹苗。
趙淩不覺得有問題:“嗯!”
趙驊覺得很好。
他現在站在這個荒山上,都能想象春天漫山遍野的桃花盛開之時,得有多讓人目眩神迷。
到時候邀請三五好友,踏青泛舟,多是一件美事!
對,那邊能看到湖麵的地方,得蓋一座亭子。
哦,那地方不是自家的。
沒關係,買下來,買下來全種桃樹。
這是一個很小的山頭,總共就三十畝地。山地也不值錢。
趙驊身上帶的銀錢完全夠,立馬就訂了下來,並且大方表示:“到時候讓趙喜過來,去縣衙那裡過了契書,就交給我們淩兒,好不好呀?”
“好!”這麼一看,老爹果然英俊非凡,帥氣逼人!“種桃樹,吃果果,送花花給娘親!”
“好,送花花給你娘親。”噫,這小子比他會哄女人。
怪不得小小年紀就能哄得太後展顏。
前陣子聽說太後鬱結於心,積憂成疾,打從見了他兒子後,昨日陛下留下他商量事情,完了單獨誇了一句趙淩,搞得他都懷疑自己兒子難道是個天生的佞臣?
他蹲下身去,努力和小豆丁眉眼齊平。
小豆丁長得大眼睛白皮膚,瞧著玉雪可愛,笑起來嘴角彎彎,露出右邊臉頰上的一個小酒窩,朝他張開雙手:“爹,抱!”
文人爹把小豆丁抱起來。
嗯,壓手。
轉交給常大力。
山路,還是野山,不比平地,文人爹的體力值已經快沒了。
等下了山,這一趟的出城遊也進入了下半階段的返程。
回去的時候就簡簡單單一輛馬車。
常大力駕車,車廂內隻留下趙驊和趙淩父子。
趙淩趴在窗口,對站在村口的魏伯伯揮手道彆,等看不見了,才把腦袋縮回車內。
趙驊閒著無聊,看兒子很精神,就跟他聊:“你魏伯伯是我師兄。”
“師兄是神馬?”馬車的減震效果不好,路況更不好,趙淩隨口提問,就往趙驊身上爬。
沒照顧過孩子的父親,完全不知道兒子的小心思,心裡麵還是很樂意見孩子跟自己親近的,就任由小孩兒爬到他腿上坐下。
“師兄就是跟爹同一個老師,比爹更早拜入老師門下的。”
“哦,我的師兄是太子、豆豆、大公主、二公主……”
趙驊把他的小爪子摁住,不讓他繼續數:“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趙驊不好解釋授業恩師和蒙師的區彆,敷衍道:“等你大了就懂了。”
“哦。”
“你魏伯伯家境普通,家裡人又多,這些年一直住得擠。眼看家中四個兒子都已經要到科考的年紀了,想尋一處安靜些的地方讀書。”原先魏家為了省錢,租在市井的一個小院,是彆家的房子隔出來的,總共就三間房。
周圍全是販夫走卒,從早到晚都沒個安靜的時候。
來個客人都沒個下腳的地方。
地方要大,租金得便宜,得清淨,最好還要離城不遠。
正好趙淩得了這麼一處宅子,簡直是瞌睡送枕頭。
趙淩明白了。
大概就是一家人就指著魏伯伯一個人的收入過日子,偏偏魏家不善經營,又能生。
趙淩上輩子就見過同一個單位的同樣收入的同事,生活質量天差地彆。
同事甲月入兩萬,生了二胎,老婆在家當全職太太,家裡房貸車貸,一個月下來緊緊巴巴。
同事乙同樣月入兩萬,家裡一個獨生女兒,老婆月入六千,家裡三套房子出租,家裡老人還會日常幫襯,小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他之前不進宮上班的時候,白天基本就待在趙王氏身邊,聽著她管理家中田產店鋪,加上他爹官職高,俸祿應該不少。
咦?
那他們家應該也不至於那麼有錢啊?
難道他爹和嫡母都有什麼了不得的親戚?
姑外祖母的太後娘娘就彆說了。
真要是什麼親近親戚,趙王氏也不會一副見了王太後就快激動暈的模樣了。
算了,不想了。
反正他的房子是要租出去的,老爹給找了租客至少靠譜。
趙淩丟開不管了,拿老爹當人肉減震裝置,就是得聽他爹考校功課。
三歲小孩的功課能有什麼?
不過就是背背書,說一些簡單的名詞解釋。
趙淩正式讀書都沒滿一個月,按照學習進度,也算是對答如流。
趙驊覺得很滿意:“淩兒學得不錯。”
然後他就接著趙淩的學習進度,一句一句地教下去。
等父子倆到家,趙淩已經塞了一肚子知識,晚飯都可以少吃一點。
今天出了一趟城,回來的時候就他們一輛馬車,速度倒是快了很多,就是進城的時候遇到堵車,在城門口排了半個時辰的隊。
晚膳還沒擺上,趙驊解釋:“本來回來挺早的,正巧碰上許多回京述職的同僚,耽擱了。”
臨近年末,京城的驛站都人滿為患。
趙王氏一聽,想著前幾年跟著趙驊在地方上的時候,不禁感慨:“你那時候也是得趕路來京城。”
仆婦們擺好了飯食,趙家沒有人再說話。
趙驊第一個動筷子,其他人跟著吃飯。
等趙驊放下筷子,其他人也跟著放下筷子。
晚飯就算是吃完了。
今天他們回來得晚,趙淩洗漱的時候,房裡頭已經點上了蠟燭。
蠟燭在這會兒屬於奢侈品。
趙淩也就是偶爾能點一下蠟燭,晚上偶爾需要點燈,都是油燈。
那光線,真叫一燈如豆,連燈台都照不全乎。
大概是因為奢侈地點了蠟燭,今天常娘子的動作都快了不少。
趙淩感覺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兩三下就被擦洗乾淨塞進了被窩。
抹布也是同樣的操作,等常娘子關上了房門,才“喵嗚”叫了一聲。
沒過一會兒,來福和常威敲了門進來,也是洗漱完了。
他們的房間是趙淩房間的另外一間耳房,比當做小庫房的那間要大一點,擠擠得擺了兩張單人床,兩個小箱籠。
他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住得憋屈。
這住處好著呢。
尤其像現在冬天,房間裡能蹭到趙淩臥室的炭火,可比睡在廚房後頭的常家夫妻要暖和得多。
廚房後頭那間雖然地方比他們這間寬敞一些,但要比耳房冷多了。
常威小聲說道:“要不是怕常禾吵到四郎,我就把常禾抱來這裡跟我睡了。”
來福小聲回道:“今年冬天的被子是新做的,暖和著呢。”
說是新做的,其實是趙淩去年用過的被子,裡頭的棉花重新彈了一遍做的。
他們這些下人的很多東西,都是主家用剩下的,但放在外頭也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家裡給他們下人置辦的棉被棉襖棉鞋,可沒那麼厚實,也沒有每年換新的。
像來福這樣,已經是大管家的兒子了,以前在家也都是兄弟幾個擠通鋪,褥子薄薄一層,被子也不厚實。
他現在有單人床,房間暖和,蓋了兩床厚被子,甚至有點熱。
常威聽來福說話,也覺得是:“早點睡吧。”
他們其實不能睡個囫圇覺,晚上得起來兩三次,檢查一下趙淩有沒有踢被子,要不要上廁所,會不會想喝水之類。
要不是趙淩不喜歡彆人陪睡,應該是常娘子抱著他睡的。
趙淩人小覺多,沾枕即睡。
他爹趙驊卻還在跟趙王氏嘀咕,感慨了一下魏家的情況:“魏師兄養家實在辛苦。”
趙王氏此刻十分善解人意:“正好喬遷,又是快過年了,下次休沐我和你一同去送禮。先生那兒也得送年禮了,咱們今年早一些送。淩兒搗騰的那些蘿卜苗白菜苗的,吃著不錯。我這幾天讓人在屋裡多種上一些,到時候也給他們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