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碧湖彆墅已是傍晚了，美娥與絲絲將兩籃子奈李和兩袋子蔬菜提進了廚房。美娥洗了幾個奈李，用一個小藤籮裝著，“絲絲，我去去就回來做飯。”

“好。”

絲絲便一個人在廚房摘菜、洗菜。美娥端著李子上樓，卻沒見雇主在樓上，於是她又下樓來，將籐籮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她給柳隱發了條短信：“先生，我們回來了，現在打算做飯，七點可準時開飯。”

“好的，我在釣魚，七點回來。”他回了信息。

七點的時候，美娥和絲絲已經將菜都端上了餐桌，柳隱（張珩）也準時回來了，美娥忙迎接上去，絲絲也跟在後麵。

“哇，先生今天收獲不少啊。”

絲絲忙湊過去，見先生的桶裡有大大小小七八條魚。

“放到後院的水池裡養著吧。”

“好嘞，明天可以吃新鮮魚了。”

絲絲搶先過去提桶，結果桶太沉她提不動，桶往地上掉，柳隱（張珩）忙接過，遞給美娥。

“我來，我來。”美娥說著提過桶往後院走去，一邊對絲絲說，“絲絲，你招呼先生吃飯。”

“好。”絲絲答應著，卻覺得這是個艱難的任務，她看向這位先生，總覺得有種巨大的壓迫感。

張珩瞧著她那張小臉，沒等她醞釀出要說的話，就徑直去了裡側的衛生間，洗了手出來看見絲絲正在餐廳裡盛飯。

“先生，請吃飯吧。”

張珩坐下，拿起筷子，看見今日餐桌上的菜式很新穎，而且素材的比例很高，於是問道：“這些菜大多是你做的？”

“大多是美娥阿姨做的，我隻做了這道拍黃瓜，和這道苦瓜塞肉。”

張珩看那道苦瓜塞肉很特彆，便搛了一塊，一咬，苦瓜的汁液和鮮肉的汁液交融著滲進嘴裡，苦瓜的清爽使得肉香而不膩，肉汁的鮮嫩也掩蓋了苦瓜的澀味，口感極好。

“這個不錯，你是怎麼做的？”

說起這個絲絲就有話題了，“先把苦瓜切成一段一段，掏空裡麵的瓤，再把加了鹽的肉沫塞進苦瓜的孔裡，再把這些塞好肉的苦瓜一截一截放在蒸籠裡，放在鍋裡蒸上十多分鐘就好了。”

張珩沒進過廚房，十指不沾陽春水，對廚藝也不感興趣，甚至連菜的原樣長什麼樣也不一定清楚，但聽絲絲的描述，他竟然能很好地聯想出畫麵。

這時，美娥也回來了，在絲絲對麵坐下，“先生，絲絲的苦瓜塞肉不錯吧？”

“味道不錯。”

“我也覺得彆致，沒想到絲絲還有一手好廚藝。”

“我也是跟著姨父學的。”

“那也學得不錯啊，你在家經常做這道菜嗎？”

“不經常，家裡很少賣肉吃，所以買一次肉就得好好琢磨怎麼做好吃。”

晚飯後，她們三個各自去洗浴，彆墅房間多，衛生間也多，他們三個就是各用一個洗浴間。美娥已經教會絲絲用洗衣機和烘乾機了，絲絲洗完澡便把衣服扔進洗衣機裡洗了，但是她沒有用烘乾機，她還帶著在家節約的習慣，本著節約一點十一點的理念，她把洗好的衣服拿到陽台上晾著。然後坐在房間的書桌前看那些有意思的書。

張珩洗浴過後，裹著薄浴衣在樓上的客廳看球賽。他發了個信息給美娥，美娥隨即端著一盤洗好的奈李上來。

“你看到她家的情況怎麼樣？”

“很清貧的農家，很樸實的農家夫婦，絲絲在那裡生活怕是很艱苦，怪不得那麼清瘦。”

“他們的意思呢？”

“他們有點舍不得，但據我觀察室經不住錢的誘惑的。”

“隻要錢能解決，就答應他們。解決了這件事，就得趕緊上醫院了。我也要回去了。”

“好的。”

清水村黃家這邊，天快黑的時候，翠嬌在廚房燒菜，黃青山在房間裡抱著那箱子鈔票數了又數，整整十萬塊錢，都不知道數了幾遍了，他就享受那種點鈔的快樂。他家的兒子在河裡洗澡撈魚，整個下午都泡在河裡，現在渾身濕漉漉地拉著一網小魚回來了。

“冬生，你今天又去打清水魚了？快去洗澡換衣裳，今天晚上有肉吃。”

冬生記得家裡逢年過節或者誰過生日才吃肉，今天怎麼有肉吃了？又看他媽臉上浮著笑意，忙好奇地問：“媽，今天有啥喜事嗎？”

“的確是有喜事。”

“啥喜事？”

“你先去洗澡，等吃飯時再告訴你。”

“好嘞。”他立刻像條泥鰍一樣溜到後院去抽井水洗澡。

這時，夜幕逐漸降臨，黃家小院裡又走進來一個人影。

“翠嬌姐，青山。”這人一踏上廊簷便喊起來。

黃青山聽到這聲音，忙將皮箱合起來鎖上藏在床下，從裡屋走出來，“彩鳳，你怎麼這會子來了？翠嬌，彩鳳來了。”

“就來了，我把菜盛起來。”

彩鳳回答說：“我不是惦記著那事兒嘛，所以一下班就搭最後一班客車從城裡來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詳細跟我說說。”

“行，你先坐，馬上就吃飯了，我們一邊吃一邊說。”

這時，翠嬌端著兩碗菜到堂屋裡來了，“彩鳳，你來了，正好，我做了粉蒸肉。”

“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這會子，冬生已經換了身乾淨衣裳出來了。

“冬生，你表姨來了，快去盛飯，我再炒個空心菜。”

冬生提著飯鍋，端著碗筷來到堂屋，看見彩鳳，靦腆地叫了一聲：“表姨。”

“哎呀，幾個月不見，冬生又長高了不少啊。”

“他這個年紀，正是瘋長身子的時候。”

“這學期學習怎麼樣啊？”

“哎，彆提了，不是那塊料，整天就曉得到處亂竄。”

彩鳳忙安慰道：“學習好有學習好的好處，學習不好也有學習不好的好處。學習不好就早打工早成家立業給你減輕負擔。”

“哪可能減輕負擔，得建房子得娶媳婦，都要錢，現在彩禮都是這個數起步。”黃青山比了一根手指。

彩鳳自然知道行情，她也清楚表姐家經濟狀況不好，於是她又想起絲絲。絲絲是她在孤兒院門口撿到的，孤兒院的孩子大多有些健康問題，絲絲就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後來在一位好心人的捐助下治好了，長到六歲，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多少人想收養，她跟表姐從小關係好，就趕緊勸表姐家收養了，如果以後冬生娶不起媳婦，絲絲不就是現成的兒媳婦嘛，如果冬生娶得上媳婦，絲絲作為女兒養大也不錯。也是因為打著這個算盤，所以他們讓絲絲叫青山翠嬌夫婦姨父姨媽。

這個時候，冬生把飯盛好了，青山給他自己和彩鳳倒上一杯米酒，翠嬌端著空心菜來了。一家人圍坐著桌子開始吃飯，青山便把絲絲的奇遇和美娥的來訪都一五一十告訴了彩鳳。

彩鳳和冬生都聽得驚呆了。

“真的假的，我怎麼覺得像是在聽故事。”

“你不信你可以問你表姐。”

“翠嬌姐，是真的嗎？”

“是真的，他沒騙你。”

“爸，那十萬塊錢在哪裡？拿出來給我們看我們就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成，不過你先把門關上，彆讓路過的人看見了。”這大夏天的，天雖然黑了，但時常有從他家門口路過去河裡洗衣服的或者是從河裡洗完衣服回去的。

冬生動作麻利地把門關上了，轉眼間青山已經提著個小皮箱出來了，那小皮箱一看就很有質感，翠嬌已經看過了，還是忍不住看，彩鳳和冬生更是盯著那小皮箱離不開眼。青山打開小皮箱，十打紅鈔票整整齊齊碼在裡麵，看得彩鳳和冬生眼睛都直了。

“爸，給我幾張。”冬生伸手便要去抽，被青山用力打了一下手，疼得他立馬抽了回去。

“事情還沒說定，這錢還不是咱的呢。”教訓了兒子，青山又對彩鳳說，“彩鳳，你看這事咋辦？”

“我看這事成。”

“我們也是想答應，可是你不覺得咱們像是在賣女兒嗎？”

“表姐夫，你有錢給絲絲治病嗎？”

“有是有一點。”

“有多少。”

黃青山又比了根手指。

“整個家底就一萬對不對？絲絲治病要多少錢？”

“我是想著錢可以湊嘛。”

“找誰湊？家裡的親戚是啥樣的你還不清楚嘛，一大家子湊起來都湊不夠絲絲的治療費。你也說了，以後要給冬生娶媳婦，要建新房要給彩禮，樣樣都要花大錢。我本來還在愁絲絲的事要怎麼辦呢，這不是天降的大喜事嗎，絲絲的病能得到治療，還給你送來一筆橫財，真是行大運啦。況且，絲絲去了有錢人家，對她也是好事。”

“那個美娥也是這麼說的，她說絲絲跟著她能吃好的穿好的，還有好的教育。”

“她說得在理，絲絲跟著她是有福享的。隻是，她要絲絲是圖什麼呢？她那麼有錢要個孩子很容易。”

“她說她就喜歡絲絲這孩子。”

“也有可能，絲絲長得很漂亮，當初在孤兒院就很多人想要。”

“那成吧，既然你這麼說，我明天就去給她打個電話。”

“等等，你還得提個條件。”

“啥條件？”

彩鳳遲疑了一下，方才拐彎抹角地說道：“你看，絲絲是我撿到的，當初也是我讓你們收養的。你也知道，我那一對雙胞胎兒女馬上就要上初中了，我們一家四口都擠在一套二室一廳的小房子裡，兒女大了該有一間獨立的房間，我一直都想買套大點的房子，可是我們兩口子那點可憐的工資也就糊個口，買房子的事都快成我的心病了，所以……”

青山明白了，爽快地說道：“大表妹，這錢本該有你的一份，我們家留五萬，你拿五萬走，怎麼樣？”

“五萬塊錢能乾啥？”

青山一聽這話，才急了，“大表妹，我們也養了絲絲五年，難道拿一半都不該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五萬塊我們都不夠，你不夠建新房，我也不夠買套新房。我的意思是你再問她要十萬，我們一家十萬，這樣你能蓋座漂亮的新房，我也能買套大新房，你看怎麼樣？”

“她倒也說過，如果不夠可以再提，那我明天去給她打個電話。”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打電話。翠嬌姐，我今晚就在你家住，住得下嗎？”她和翠嬌從小一起長大，翠嬌的母親和彩鳳的母親是親姐妹，兩家離得不遠，經常互竄門子，在對方家睡覺吃飯是常有的事。

“住得下，絲絲的床是空著的，我等下去鋪新的床單。”她知道表妹嫁到城裡後，比她家事要講究的。

這天，他們都高高興興睡覺了，黃青山怕錢丟了，把小皮箱當枕頭枕著。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一起步行去了鎮上，因為涉及到這麼大一筆錢，他們不敢去鄰居家打電話，鎮上有公用電話亭可以打電話。那隻小皮箱黃青山是隨身攜帶的，為了不引起彆人的注意，他在外麵罩了個蛇皮袋，用繩子綁了掛在身上，彆人以為他是去鎮上賣些乾魚乾菌子之類的乾貨。

007

碧湖彆墅這邊，他們三個正在吃早餐。美娥接到了黃青山打來的電話，美娥離席去接聽電話。

“嗬嗬，大妹子，是我哩，黃青山。”

“黃大哥早。”

“大妹子吃早飯了嗎？”

“吃了，黃大哥想好了嗎？”美娥打斷他的客套，切入正題。

“想好了，我們商量好了，你說得有道理，絲絲還是跟著你好。隻是，我和表妹家都挺困難，嗬嗬，就是想……”

美娥立即明白了，“黃大哥，還需要多少？”

“你看，再給十萬可不可以？”

“可以。不過我得先說清楚，以後絲絲是歸我收養了，她的事你們都不能管了，後續有什麼手續要辦的話還得你們幫下忙。”

“可以，我們不管，但是我們以後還可不可以見見絲絲啊，說實話，這麼些年了，我們還是舍不得絲絲的。”

“這個以後再說吧，絲絲若是想回來看你們，我會安排的。”

“好嘞。”

“把銀行卡和戶名告訴我吧。”

彩鳳一直湊在話筒邊聽著，聽到這話，忙從包裡取出一張銀行卡遞給青山，青山把卡號和彩鳳的全名都報了過去。

“一個小時候後，錢會到這個卡上，到時候你們可以去查查。”

“好嘞，謝謝大妹子。”

美娥把這事跟張珩說了後，立即開車去了銀行，把錢彙了過去。

芙蓉鎮上，黃青山一家和彩鳳一直守在郵政儲蓄，等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她去查了一下卡，果真有十萬到賬，若不是有這麼多人在場，她真想蹦起來大叫一聲。

彩鳳收到了錢，黃青山也就不需要分錢給她了，於是把帶來的十萬現金也存進郵政銀行，這麼多錢放在身上太不安全。

一旁的冬生不乾了，他昨晚惦記著那紅票子都睡不著覺，他拽著青山的衣服不放：“爸，給我留幾張。”

“這錢要留著給你蓋房子娶媳婦，不能動。”

翠嬌心疼兒子，忙幫兒子勸丈夫道：“給兒子留幾張，咱們平日裡也沒錢給兒子花，現在有錢了給兒子點錢花花嘛。”

“十萬存個整數好，等賣了穀，就有錢花了，到時候我給冬生兩百。”

一旁的彩鳳也勸道：“冬生，這錢存著也是給你的，你大了，要懂事了。”

冬生見拗不過他們，隻得作罷，“爸，你說好了，等賣了穀，你要給我兩百。”

“行，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