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為我心軟嗎?(1 / 1)

紙鳶 吧唧貝 4458 字 2個月前

驟然,倪鳶被一道健壯的身軀遮擋,男人梳著背頭,五官深邃立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儘顯薄涼。

他朝周弈淵伸出右手,聲音低沉:「倪予川。」

「小叔叔。」

倪鳶的驚異率先表露,倪予川聽見叫喚後微微側身,用左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臉上漾起寵溺的笑,與上一秒判若兩人。

周弈淵後來調查過,倪家二叔是倪老董事的老來得子,隻比倪鳶大五歲。一開始他對這個年齡差並沒有實質性認識,現在看著麵前這一幕,竟隱隱生出不安感。

他回握住倪予川的手,「周弈淵。」

倪予川微微頷首,「嗯,宴會要開始了,我先帶小鳶去休息室準備一下。」

他沒有等待任何人回應的打算,也不顧身後周弈淵試圖阻攔,牽著倪鳶的手回到休息室。

他垂眼看著仍發懵的倪鳶,有意編導久彆重逢後的場景。

他說:「小紙鳶,好久不見。」

可對於倪鳶來說,沒有久彆重逢後的欣喜,沒有想把如鯁在喉的委屈吐出口的衝動,沒有分享五年來發生所有重大事件的欲望……

從見到倪予川的第一眼開始,倪鳶渾身上下就隻有呆滯這一個反應,直到現在她仍不敢相信記憶中唯一對她好、不聲不響離開五年的小叔叔就站在她麵前。

她注視著倪予川的眼睛,透過瞳孔看到她自己,後知後覺地確信這不是夢,她用啞而輕的語氣再次喊他:「小叔叔。」

「嗯。」

倪鳶捏緊倪予川的衣擺,眼中湧出淚水,「小叔叔,五年,為什麼?」

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倪予川覺得胸前壓下一塊巨石,悶到喘不上氣。他撫上倪鳶的頭,答非所問:「你過得不好,對嗎?」

倪鳶沒有回答,是默認。

倪予川把她擁入懷中,像許多年前保護她一樣,抱得很緊,緊到指尖泛白,緊到幾乎要把她嵌進身體裡。

他說:「對不起,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五年積攢的委屈在此刻迸發,淚水如滔滔不絕的泉湧,打濕倪予川的衣襟後化作細長的銀針,紮進他的心裡,稍微一動就帶來難忍的痛楚。

微弱的哭聲回蕩在休息室內,大約延續了十分鐘,哭聲平息後倪予川才問:「你想嫁給江曉嗎?」

儘管知道答案是否定的,他還是想問過倪鳶的意見。

倪鳶的額頭抵在他肩上,輕輕晃了晃腦袋後才抬起頭,眼裡摻雜著淚水,夾雜著委屈與懇求,我見猶憐。

宴會正式開始。

倪予川在眾人的注視下緩步走上台,他接過麥克風,鎮定而大方道:「感謝各位百忙之中前來參加……」他停下來,目光在台下掃視一圈,自覺忽視倪老董事長倪晉警告的眼神,接著補充後半句:「參加我的接風洗塵宴。」

議論聲此起彼伏,他卻毫不在意,兀自地招呼道:「各位吃好喝好,儘情享受。」

宴會如約進行,隻是主題被硬生生改變了。

不久後,身居高位的倪董事和親家江夫人相繼消失在宴會廳,末間休息室傳來兩人的交談……

「這是怎麼回事?」

「你在質問我?」

「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不是附庸關係,情況我當然要問清楚!」

倪燚深深歎了口氣,緩了很久才回答:「我弟弟疼她,聯姻當然要考察清楚。這段時間讓江曉安分一點,再出現花邊新聞我也沒辦法為他鋪路。」

「你不為他鋪路誰為他鋪?倪燚,彆忘記……」

「行了,離開太久會被發現的。」

倪鳶停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微微發腫的眼底隱晦不明,一直到離開時表情都沒有過多的變化。

夜。

倪鳶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酒店房間,有規律的敲門聲緊隨而來,她走向門邊,不等開門就聽見門外的人喊她的名字:「倪鳶。」

心間猛地一顫,連帶搭在門把手上的指尖一起輕輕抖動,倪鳶強裝平靜,想收回手卻又無動於衷,她冷冷道:「我們分手了。」

實際上她一開始並沒有打算分手,可後來周弈淵不告而彆、倪燚給她安排了聯姻對象、他們各自有了伴侶……一切好像就是為了逼迫兩人分手,她選擇妥協。

「我不同意,也想問為什麼。我想見你……」周弈淵口齒有些不清,帶著明顯的哭腔,嘴裡重複著最後那句,「想見你。」

門把手被微微按下,卻沒按到底,倪鳶蹙著眉試探性問:「你喝酒了?」

周弈淵沒有回答,自顧地說:「我好難過……我想見你……我想你,倪鳶。」

應當是喝酒了。

倪鳶透過貓眼去看,隻看到一頭雜亂無章的烏發,她能想象到周弈淵額頭抵在門上,喃喃訴說委屈。她不理解,並且害怕周弈淵的這份固執,最終拗不過心軟選擇把門打開。

隻是周弈淵醉意全無,一把闖入將倪鳶推至牆邊,反手鎖上房門後輕輕捏住倪鳶的脖頸,粗暴地覆上她的唇,指尖在她腰肢上摩挲著,力度柔和,卻沒有留有反抗的餘地。

擁吻大約持續了十分鐘,喘息聲愈發粗重,周弈淵依依不舍地鬆唇,兩瓣唇之間被銀絲相勾,呼吸交雜,混著酒味。

倪鳶眼尾猩紅,瞳孔近乎迷離,她緩了很久,終於想起推開他,可她被牢牢鎖在溫暖的懷抱中,無法掙脫。

「倪鳶,我好想你。」

話音落下,周弈淵又朝著倪鳶的唇吻去,在即將觸到那瓣唇時被無情地躲開了,「你喝醉了。」

周弈淵沒有太多不滿,隻是將吻落在倪鳶側頸的煙痕上,吐出舌頭舔了舔後埋進她的肩窩,用極悶的聲音說:「我沒有醉,我想你想得要瘋了。」

「你讓我把那塊表留給未婚妻,所以我把它放在了你的床頭,你沒有看見嗎?」

周弈淵抬起頭,用委屈到發紅地眼睛盯著倪鳶。

倪鳶沉默著,很久才回答:「看見了。」

淚水決堤,周弈淵再次將臉邁進倪鳶懷中,好像更委屈了些,「那為什麼還是要把我拉黑?我出不了家門,見不到你,我很無助、迷茫、崩潰,更重要的是……我很想你,倪鳶。」

無數次脫口的思念好像都不足以表達周弈淵內心的那份,他實在太想倪鳶了,想到茶飯不思,想到沒日沒夜盯著倪鳶的照片發呆,想到想一直這樣抱著倪鳶……

不告而彆並非他的本意,可是他的祖母在那天夜裡毫無征兆地病倒了,他匆匆趕回國後才知道那隻是楊婉慈為騙他回國編織的謊言。

後來他絕食三天,隻換來一個出國找倪鳶的機會,可是他沒有找到她,隻能按照約定回到周家,被困在周家。

直到三個星期後,楊婉慈才將一份請帖擺在他麵前……

「一個消息,」楊婉慈到底無法評價這個消息的好與壞,於是將其拋給周弈淵評判,「倪家小姐,要訂婚了。」

周弈淵沒反應過來,他俯下身打開請帖,上麵赫然印著倪鳶和江曉的名字,他的指尖在“倪鳶”兩個字上摩挲,移開請帖時止不住發顫。

難以置信夾雜著不甘心,但更多的是茫然無助……

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周弈淵仍覺得氣息不上不下地堵在喉間,難受至極。

他將攬在倪鳶腰間的手收緊,迫切而絲毫不掩飾懇求意味地說:「彆不要我,求你了倪鳶。」

末了五個字如老式收音機中播放的磁帶,一直回蕩在倪鳶耳邊。

周弈淵懇求她,懇求倪鳶不要離開。

他這樣從小到大沒吃過苦,動動嘴皮就能如願的大少爺,竟然也會這麼害怕一個人的離開,竟然也會低三下四地求一個人。而那個人,是自認為對他可有可無的倪鳶。

倪鳶這麼想著,肩窩處傳來愈發濃重的涼意拉回她的思緒,是周弈淵連綿不斷的淚。

她到底沒忍住回抱住他,輕輕拍打著他的背,像在撫慰委屈的孩童。

周弈淵抬首,用猩紅的淚眼看進倪鳶眼底,他問:「倪鳶,你在為我心軟嗎?」

倪鳶內心輕輕一顫,未來得及平複就被周弈淵這幅委屈的模樣勾得搖擺不定。

她不明白這樣做是否正確。對於渣出名的未婚夫江曉,這不算不公平;可對於周弈淵看起來那樣好的未婚妻,這確實是不公平。

可在考慮這些之前,她首先要考慮周弈淵的感受。

沉默十秒,她湊上去貼周弈淵的唇,僅僅隻是貼了兩下後想要離開,卻被周弈淵捏住後頸,追著加深這一吻。

周弈淵太害怕一旦鬆開懷抱倪鳶就能冷漠地說分手,於是怎麼都不肯滿足,纏著倪鳶的舌尖、粘著她的嘴唇吮吸,幾乎把所了解的接吻方式都用上了。

不知過去多久,周弈淵察覺倪鳶渾身軟得像一灘水,他終於舍得鬆口,把倪鳶打橫抱上床,替她掖好被角,在她額頭落下結束吻。

「晚安,倪鳶。」

在海邊沒能結尾的吻,終於在重逢的夜裡補上。

周弈淵心滿意足地睡在了倪鳶房間,連同睡眠質量都提升了不少,直到晌午他才從沙發上爬起。

房間裡早已沒了倪鳶的身影,甚至一條信息、一張紙條都沒給他留下,仿佛昨晚的一切是夢境。

周弈淵執拗地想證實那不是夢,編輯了信息發過去,沒等來回應,隻等來還未消失的紅色感歎號。

他強忍著怒火簡單收拾,準備離開酒店討公道,卻在大堂看見了端坐著的夏梔。

「睡得好嗎?周少爺。」

沒有陰陽,沒有不悅,隻是一句求解答的問句。

「見到夢寐以求的人,當然睡得好。」周弈淵實話實說。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她,」夏梔調侃著,端起桌上的咖啡輕抿一口,「周少爺的鐵樹終於開花了。」

周弈淵靠在椅背上,姿態隨意,語氣卻異常鄭重認真:「我愛她,我要娶她。」

夏梔右眉微挑,看不出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她自顧地轉移話題:「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一個?」

「你不問我為什麼愛她?」周弈淵同樣沒有回答,固執地堅持自我。

夏梔沉默著放下手中的咖啡,腦海中隱隱浮出一個人,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愛這種東西本來就談不上什麼原因,也沒有答案,無解。」

「先聽壞消息吧。」

周弈淵重新回答前麵的問題,卻被夏梔有意忽視答案,她說:「那就先聽好消息,乾媽說隻要你儘心儘力完成公司項目,追誰、和誰談戀愛、訂婚,到最後結婚她都不乾涉,並且會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意料之中。

在周弈淵的印象裡,楊婉慈自始至終的願望都是他平安、幸福。不支持他練跆拳道是因為威脅前者,把他騙回國是因為威脅後者。

在他絕食三天後,楊婉慈是真的意識到周弈淵是認真的,所以願意放他出國;在明知周弈淵有可能鬨事的情況下仍然選擇放他參加倪鳶的訂婚宴。

「壞消息呢?」

「壞消息一是倪家並不打算解除婚姻。」

有一就有二,周弈淵沒有立即做出答複,而是靜靜等待著壞消息二,大約十秒沒等來答複,後知後覺地提出交換條件:「夏季新款,明天會送到你家。」

夏梔唇邊勾起滿意的笑,不緊不慢地解答:「壞消息二是……你不覺得倪家二叔對倪鳶很不一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