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憂遇到了離家出走後的第一個重大危機。
她,迷路了。
怎麼去鎮江府的岔路這麼多啊!
淩憂站在路口,環顧四周,自己好像走到了一條極為偏僻的路,連人影都看不到一個。
離開金陵後,她本想一路去京城,但聽說一直行蹤詭秘的采花大盜“黑狐”在鎮江府做下了好幾件大案子,她當即決定挺身而出,前往鎮江查案!
就在淩憂不知道該往何處走時,從身後走上來一個捕快打扮的人,也沒和她打招呼,行色匆匆地趕著路。淩憂猜測這人就是鎮江府的捕快,說不定正在查黑狐的案子呢。她心中暗叫幸運,悄悄地跟在了此人的身後。
直到走出去了十幾裡,不但沒有看見城牆,反而出現了幾家零落的舊屋子,好像走到了一個山間的小鎮。
這給我乾哪來了,這還是鎮江嗎!
淩憂三五步趕上去,攔住那個捕快,賠著笑臉問道:“這位捕爺,請問您是否來此辦案?咳咳,我剛在金陵解決了一個案子,想到鎮江去抓捕‘黑狐’,不知道該往哪走?”
捕快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了淩憂一番,然後有些麵帶崇拜地說道:“我聽說有兩位姑娘協助六扇門的展捕頭破獲了金陵城的大案,難道其中一個就是女俠你?”
“咳咳,沒想到鎮江都聽說了我的……咳咳,這個,在下淩憂,幸會幸會。”淩憂乾巴巴地咳嗽了幾聲,偷偷觀察著捕快的神情。
捕快眼珠子一轉,繼續吹捧道:“淩女俠不必客氣,在下是鎮江府的捕快,蘇越。這條不是去鎮江的路,是往山裡的清溪鎮去的,不過既然你有心破案,我想你不如和我一起去鎮子上看看。”
淩憂奇道:“怎麼,這山裡的鎮子上也發生了什麼大案不成?”
蘇越一邊在前頭帶路,一邊說道:“前天夜裡,清溪鎮一夜之間就發生了三件命案,可謂是駭人聽聞啊。隻是黑狐在前些日子已經受傷逃竄,鎮江府正在到處搜捕他,人力緊張,因此隻能先派我來探探情況。我在府中辦過的案子不多,平時還經常給仵作大哥打下手。如果能得到淩女俠的幫助,那自然是事半功倍了。”
淩憂被蘇越吹噓的有些飄飄然了,她清了清嗓子,才說道:“既然這樣,我們路見不平,當然要拔刀……不,拔劍相助。我們就一起去清溪鎮上,好好查一查這一樁奇案,看看是什麼人在這裡作祟!”
兩人一同來到清溪鎮上,鎮長早已在鎮口的牌坊處等待,見到隻有一個捕快帶著一個佩劍女子前來,也是皺了皺眉頭。蘇越也不慌張,當即介紹道:“鎮長,我就是鎮江府派來的捕快,這位是淩女俠,她剛在金陵和展虹展捕頭破過一起大案,因此和我一起查案。”
清溪鎮地處山中,當然沒聽說過展虹的名頭和金陵的案子,但事態緊急,有人能來處理命案便是好的,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鎮長忙在前頭帶路,順便介紹了案子的情況:“三具屍體,我已經都讓人抬到義莊去了,請兩位隨我來查驗吧。”
“說來慚愧,我們這清溪鎮一向太平無事,不料前天夜裡就連續死了三個人。先是鎮西邊的寡婦吳氏被人推下山崖摔死;然後又發現鎮東邊的鄒娘子家中進了賊,把她活活掐死,可真是駭人聽聞;第三件就是在離鄒家不遠處的小溪裡,發現了一具男屍,臉還被人用石頭砸爛了。我們鎮裡幾乎沒有外來人,也沒人報上來家中有誰遇害,這真是,不知道該去哪找線索了。”
淩憂與蘇越對視了一眼,都感到這三件案子必然不簡單,若都是同一凶手所為,說不定他還暗藏在鎮中。淩憂忙道:“鎮長,這賊人十分凶悍,這幾日要讓各家各戶關好門窗,守望相助,嚴防賊子再次作案。”
“這個自然。”鎮長帶著兩人在一間破舊瓦房前停下,“這就是鎮中的義莊了。”
一走進義莊,便有一股令人不適的味道。裡麵零零散散地停放著幾具屍體,淩憂哪能習慣這般陣仗,不由得偷偷躲在了蘇越的身後。蘇越見狀,笑道:“淩女俠還沒習慣這般場麵吧,不如由我獨自來驗屍,你先到義莊外麵稍等。”
“這……這怎麼能行。還是由你動手,我在旁邊幫忙記錄就是。”淩憂雖然心中害怕,但是江湖女俠怎麼能被這麼點小困難打倒。她平複了一下心緒,接過蘇越遞過來的紙筆,開始細心記下蘇越驗屍的結果。
“這第一具屍體,後腦有明顯磕碰,有淤傷,臉上有擦傷,多處關節骨折,身上有血跡,衣服上也有不少沾染泥土的痕跡,褲腿被劃破,鞋上有泥土,顯然是從高處摔落致死。死者常年乾農活,手心有厚繭,身材在女子中也較為健壯。”
“這第二具屍體……”蘇越一麵說,一麵就要拉開那女子的衣裳查驗,淩憂忙道:“蘇……蘇捕快,這樣不太好吧。”
蘇越愣了一下,然後解釋道:“不知淩女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心不正,劍則邪’,我們查驗這女子的屍體,正是要為她主持公道,因此,也沒什麼好避諱的。”
“這……我明白了。”淩憂拿起筆,準備繼續記錄。蘇越仔細檢驗那女子的屍身,一邊說道:“脖頸處有明顯的淤痕和抓傷,顯然是被人掐死的,生前有受過侵害的痕跡,但也曾有過激烈的反抗,指甲縫中有皮屑,看上去像是從凶手身上抓下來的,但不多。”
“這……會不會是黑狐所為?”
“有可能,但黑狐每次作案,都會在現場留下狐狸標記或者一張繡著黑色狐狸的手絹,但此次在案發現場並沒有找到。”
鎮長在一旁插話道:“我們去鄒娘子家看過,她丈夫常年在外經商未回,屋子裡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一點彆的痕跡也沒有。”
“這確實奇怪。”蘇越走向第三具屍體,這是三個死者中唯一的男子,非常高大,但身子精瘦。淩憂看這男子的衣服皺巴巴的,身子也有些浮腫,皺眉道:“這是被溺死的?”
蘇越檢驗了一番,搖頭道:“死者口鼻之中沒有泡沫,顯得過於乾淨,指甲之中也無水草泥沙,隻有些許皮屑。雖然屍體被泡的腫脹了,但體內的積水較少,應該是死後才被拋進水裡的。臉已經變形,有被石頭砸過的痕跡,辨認不出本來容貌了。”
蘇越將男子的衣服脫下,翻了個身,淩憂不禁退後了幾步。蘇越指著男子的背,又說道:“背上有被類似錐子一樣的利器狠狠紮過的痕跡,都穿透到肺了,這才是致死的主因。衣服的外麵破損比較嚴重,好像在地上被人拖著行動過。”
“有可能是被拖去河邊時留下的。”淩憂將蘇越的驗屍結果一一記下,蘇越將三具屍身整理好,轉向鎮長道:“鎮長,麻煩你帶我們到發現屍身的地方看一看。”
鎮長自然滿口答應,帶兩人先來到吳氏墜崖處,鎮長為二人介紹道:“這個小山崖離吳氏的田地不遠,離她的屋子也不遠,她每日乾農活都要從這裡經過,哪怕是晚上,這條路也走了少說千百遍了,斷不可能無緣無故走到這山崖上掉下去。”
由於村民曾經來這圍觀過和幫忙搬運遺體,山崖上下的腳印顯得有些雜亂。
淩憂和蘇越分頭勘察了一番,淩憂指著崖邊一片地方道:“這裡有一片草被很明顯壓倒,顯然吳氏就是從這裡墜落,可是看這周圍的痕跡,似乎她沒有太多掙紮反抗就被推落崖下了。”
蘇越蹲在崖邊,仔細看了看:“也許是熟人作案,將吳氏約到這裡談話,趁她不注意,將她推落。還記得我之前說過,死者常乾農活,身材健壯,尋常男子想對他出手,應當也要費一番功夫。”
幾人又繞路來到山崖下方,山崖上有零星血跡和人滾落的痕跡,鎮長指著一處用石子標記的地方,說道:“這就是發現吳氏屍首的地方。”
“好像離山崖遠了些,難道推她的人下手這麼重?”蘇越繞著崖下走了一圈,“不過,應當是墜亡無疑了,我們去她家裡看看吧。”
吳氏的家就在山崖西側不遠處,雖然屋子不大,但打理得十分乾淨整潔。
淩憂仔細檢查了吳氏的臥室,發現一切如常,碎銀、首飾等都未動過,看來凶手的目標不是劫財。蘇越則檢查了屋子外麵,也沒有人入侵的痕跡,看來凶手隻是和吳氏在山崖處起過衝突,並沒有到她家中來過。
“蘇捕快,看來還是要從死者的熟人查起。”淩憂看向蘇越,他點了點頭,問鎮長:“鎮長,這吳氏在鎮中可有什麼親戚朋友,或者曾與誰有過衝突,能否詳細與我們講講。”
鎮長搖頭道:“吳氏是從外麵嫁進來的,在本鎮沒有親戚。她丈夫早亡,一直自食其力,大家都敬佩她。不過……其實對誰可能殺了她,大家已經有不少議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