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月黎鎮上市場非常熱鬨。

“你聽說沒，月黎街東邊的烘焙店又開張了。”

“聽說啦，聽說那些個蛋糕不僅精致，還色香味俱全，是真的嗎？”

幾個女妖簇擁在牛肉攤位前，邊挑肉邊拉家常。

“屁嘞。”答話的是牛肉攤位的豬老板，他叼著煙，手腳麻利地剔骨削肉，“是一個老女妖，沒鼻子沒嘴巴，你覺得她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東西來？”

他戲謔地看了剛才講出那句話的女妖，“你們女妖還是好好呆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攤位前有位女妖長著一對狗耳，身上的藍色粗麻布衣漿洗得發白，上頭的碎花幾乎看不清原來顏色，她打斷了豬老板，“我吃過，是一個這麼大的蛋糕，”她朝旁邊女妖比劃了下，“那蛋糕長得特彆好看，我都舍不得吃，隻是我家小狗一定要我嘗嘗，說非常不一樣”。

這句話成功勾起包括豬老板在內所有人的興致，催促著她快講。

“那蛋糕是甜的，又有一點點酸，總之非常可口，而且我昨天犯頭疼，吃了這蛋糕後，竟然覺得精神了不少。”

話落，嘩然一片。

有人不相信，說這世上不可能有甜的糕點。

有人又問女狗妖，為何吃了後精神好了？怕不是被下了藥。

女狗妖不以為然，神色頗有幾分倨傲，“確實是加了藥，那蛋糕裡頭加了靈憂草，就在蛋糕裡頭，青色的一顆小丸子……”

她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眾人笑她魔怔了，加了靈憂草的蛋糕隻會是苦澀無比。

這時豬老板出聲了，他也笑女狗妖，“昨個兒，那老妖婆拿著個音響街頭巷尾地宣傳，沒人敢去買。哈哈哈……你咋敢吃她的東西？不怕生出個三長兩短嗎？”

女狗妖看了圍觀的人群一樣，覺得自己再在這費儘口舌也無用，無論是男妖還是女妖，大家潛意識裡都會覺得女妖是製造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的。

牛肉攤位對麵攤位是個專賣豬肉的牛妖，跟豬老板是死對頭，所以互賣對方族群的肉，牛老板看到豬老板手裡的刀哐當一聲砍在一扇牛排上，下意識地緊閉雙眼。

豬老板見狀笑得更大聲，“老牛，你咋跟個娘們似的。”

牛老板拿著砍刀作勢就要過來找老豬算賬，被女狗妖一聲“老板，豬心豬血豬肺豬骨豬肉怎麼賣”喊回。

“欸，你聽說沒？”兔妖剛從那群熱鬨中走開，正在挑選胡蘿卜，眼瞅看到旁邊來了個女妖，急於“分享”的心理讓她開口就跟旁邊看不見長相的女妖叨瓜。

被她問話的老婦人眼皮緩慢抬起，看著麵前的兔妖，緩緩地反問，“聽說什麼啦？”

兔妖看到女妖的臉，肉眼可見地怔了下，“商業街東邊的麵包房是個女妖開的，聽說那女妖很醜，沒鼻子沒眼，跟你差不多。”

老婦人聽到兔妖這麼講自己，一點也不惱，反倒哼哼唧唧了幾聲，蹣跚走開了。

兔妖追上去又劈裡啪啦講了一堆，發現對方根本不搭茬，嫌惡地瞪了老婦人一眼便走開了。

“老婆子，看你是生麵孔，剛來的嗎？家裡做什麼的？”

慕靈捷眼一瞪麵前的蜜峰頭，尖聲怪氣地講：“你覺得我這把老骨頭還能乾活嗎？”眼一瞅，“我的蜂蜜裝好沒？”

蜜蜂妖頓時摸不著頭腦，心想自己好好的套近乎，怎麼就撞槍口上了，這麼想著時，目光定在老婦人臉上，下一秒譏笑道：“女妖就是這樣，總喜怒無常。”

他為自己開解，將手頭的蜂蜜罐遞給麵前長相怪異的老婦人，坐地漲價，“一顆銀山楂。”

慕靈捷挑了挑眉，佯裝驚訝，“漲價了？”話落就見蜜蜂妖哼了聲，不搭理她，慕靈捷抖著手，從背包裡掏出一個銀山楂，“回去要跟周先生講他給的錢少了……”

蜜蜂妖眉心蹙了蹙，後背撲地出現一扇大翅膀，撲騰撲騰地扇著，隻見他眼神倏地變成了星星眼，“周先生？是起管事身邊那位嗎？”

“商業街周先生不就一位嗎？”慕靈捷反問。

“你早說你在街道處乾活嘛，這樣，我給你優惠價，一顆鋁山楂。”蜜蜂妖急忙推回去慕靈捷遞過來的銀山楂。

慕靈捷斜眼看了下一旁的價格表，笑笑不語，換成一顆鋁山楂丟給老板，提著蜂蜜罐離開了。

原價售賣還好意思講是便宜給我。

*

“鈴鈴——”

清脆悅耳的鈴聲讓慕靈捷停下手頭工具跑出來，看到門邊佇立的身影陷入沉思。

起琛側頭看過去時，眸色微不可查地閃了下，他輕咳一聲，“你知道我找你有事？至於露出這一幅表情嗎？”

三分冷淡，三分淒慘，三分微死，一分狠戾。

慕靈捷哼了聲，“誰看到債主是樂嗬的？”

“但你的行為舉止，以及架勢比我更像債主。”起琛直言點破。

慕靈捷回憶了下，發現自己似乎對起琛從沒有好臉色過。“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她笑得諂媚地迎上去，人還沒跟前，一張紙條就被舉在她麵前。

起琛：“欠條。”

慕靈捷接過紙條，白紙黑字，尤其最上麵加粗加黑“欠條”兩字，讓她本能地彆開頭。

逃不過的，逃不過的。慕靈捷這樣心想，苦哈哈：“我看看。”

欠條

慕靈捷失足損壞商業招財貓，價值一百顆金山楂(備注：一顆山楂十克)；經商量，慕靈捷選擇接手月黎街烘焙店（現月黎街麵包房），但慕靈捷後又向起琛借了十顆金山楂（備注：一顆山楂五克）。故慕靈捷欠商業街街道處一百顆金山楂，欠起琛十顆金山楂。

經協商，慕靈捷需將麵包房所得收入還清一百顆金山楂後再還清起琛十顆金山楂，麵包房後續收入才算是慕靈捷所有。

（備注：起琛擁有月黎街麵包房的最終解釋權。）

慕靈捷眉心緊蹙，感覺自己快把牙根咬碎了，側頭看正四處巡邏麵包房的起琛，“起管事，你這行徑，周扒皮見了你都要喊你一聲師父。”

起琛站定，看她，“過獎了。”

慕靈捷拚命回憶起琛當時是否提過招財貓的價值是100顆十克金子，還是五克，這中間可差了一半。

視線下移，看到最小字體的那句最終解釋權，怒氣蹭地衝到天靈蓋，慕靈捷聽到自己咬牙切齒地問起琛：“能麻煩起管事解釋一下這個解釋權是怎麼回事嗎？”

起琛仿佛後知後覺地哦了聲，思考了幾秒，才講：“意思是你還清債務後，我有權讓你繼續做，還是我自己接手。”

慕靈捷深吸一口氣，猛摁自己人中，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

她聽明白了，什麼接手盤活抵債其實都是借口，對方就是讓她當個開荒牛，還是沒有工資的，等她做大做強後，老板大概還會讓她揮揮衣袖，不能帶走一片灰。

她忍不住朝起琛豎起大拇指頭，陰陽怪氣，“我得感謝你提前告知。”抽筋剝骨還算小事件，人家是要吸乾她的血。

起琛見她搖搖欲墜，急忙出聲：“沒問題就簽字吧。”

慕靈捷正要吐出“這最多是協議書”，話到嘴巴又咽回去，心想這改不改都沒什麼區彆，咬咬牙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份是你的，這份是我的……”

“不需要！”慕靈捷大聲吼過去，“我知道自己欠你錢。”

起琛被她一嗓子吼傻在原地，遲遲沒反應過來，心想欠債還錢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直到身後又傳來鈴鐺聲，聽到慕靈捷熱情跟人打招呼，他才遲緩地轉過頭去。

夙風：“原來你在這，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喊你幾聲了都。”

慕靈捷語氣不善：“可能太貪心，上天看不下去，讓他耳朵先聾了。”她眉眼帶笑看夙風，“請問需要什麼？”

大客戶，她沒猜錯，那幾十個蛋糕送的值。

夙風撓了撓頭，“昨天我把蛋糕帶回去後，大家都說好吃，所以今天我想再來31個，另外再來31個那種金黃黃的麵包。”

慕靈捷點了點頭。

夙風生怕對方以為他又想白吃白拿，急忙補充：“這次我是買，你不用送。”頓了下，又補充，“昨天吃了那麼多免費的，我都覺得太不好意思了。你一個婦道人家做生意不容易。”

慕靈捷聽到這句話時正巧經過起琛身邊，冷不丁譏笑了聲，看向起琛的眼神裡隻有一句話：低級妖怪，瞧瞧人家。

起琛見慕靈捷走進廚房後，悄無聲息走近到夙風身邊，低聲道：“上頭不是削減了你們的資金嗎？”

夙風點了點頭，又說：“如果擱果子店，包子店，那肯定不夠用，但在這家店，不僅夠用，還能有剩錢，20個麵包隻要5個鋁山楂，那些包子店的饅頭一個就要一個鋁山楂，味道還是索然無味的……”

話音未絕，就看到起琛走到櫃台後，拿起價格表在看，再下一秒就看到他走進廚房，再下一秒，就聽到起琛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

“你麵包賣這麼便宜，我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拿回我的錢。”

夙風覺得自己聽到這句話應該要詫異的，但一點都沒，因為他們福利經費削減，起琛在暗中使了不少力。要不是自己地位權力比起琛低，夙風挺想掄死他。

緊接著，夙風就聽到女老板一聲怒吼。

“滾。”

“啊？”鈴鐺一響，北風一吹，思緒回籠，夙風視線下移，看到空蕩蕩的雙手，他跑什麼呀，他是客人，此時可比肩神明。

推開門時，看到起琛灰頭土臉從廚房走出來，吞吞吐吐地講：“我有時會有一種感覺……”

他欲言又止，讓起琛停下來朝他行注目禮。

“你當個隻拿死工錢的管事太委屈你了，應該當個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