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2009年,仙台,喜久水庵。

高樓林立,人流如織,打扮青春靚麗的少年少女相約同行於街道,樹梢初抽翠,花影半含羞。

喜久水庵櫃台前立著一位身形頎長的青年,身著黑色製服,胸前彆著一枚漩渦紐扣,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灑在他雪捧般的白發上,為其鍍上一層朦朧的金光。

青年臉上帶著一副小圓墨鏡,遮擋了他的雙眼。稍顯奇怪的是這墨鏡純黑,讓人不經疑惑他是否可以透過墨鏡看清東西。但無論如何都難掩他的帥氣,這惹得路過的少女們竊竊私語,頻頻向他望去。

五條悟正在同硝子打電話。

“硝子,我們的聚會要推遲了,我現在回不去高專,順便幫我轉告夜蛾老師啦。”

五條悟所說的聚會是指他、家入硝子、夜蛾正道三人的聚會,一個相對隨意的畢業聚會。

日本學校通常分為三個學期,4月至7月為第一學期,8月至12月為第二學期,1月至3月為第三學期。三個學期之間存在暑假、寒假和春假,不過不幸的是,這三個假期對高專學生來說形同虛設。畢竟,咒靈又不放假。

此時正是五條悟高專四年級的第三學期,臨近畢業,五條悟和他的同窗家入硝子、老師夜蛾正道三人打算簡單聚餐,算作對高專四年生活與充滿歡樂和遺憾的青春時光的告彆。

“五條,是任務有什麼問題嗎?”家入硝子放下手中的手術刀拿起手機,語氣疑惑中隱含擔憂,此前她隻將手機放在手術床旁的櫃子上並打開外放。

“怎麼可能?我可是最強!區區一個特級咒靈能有什麼問題?”五條悟訝異地睜大了雙眼,隻有這時旁人才依稀能從墨鏡的間隙看到他天賜般的眼睛,綺麗不似人間。

“是緊急任務啦,橫濱港出現疑似特級的咒靈,任務執行人失聯,我要趕去救援。”五條悟語氣懨懨。

他剛剛結束他的任務,正準備順路購買喜愛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就收到了緊急任務通知。

通知上寫著窗觀測到橫濱港的咒靈氣息突然增強,可能並不是推測的準一級咒靈,隻是之前氣息隱而未發而已。按照現在的趨勢,這隻咒靈很有可能達到特級,而原本指定的任務執行人一級咒術師吉羽誌帆失聯,可能存在性命之憂,故緊急派遣五條悟增援。

“那就沒辦法啦。”家入硝子也有些沉默。

他們都知道那個咒術師已凶多吉少。不說迄今為止吉羽誌帆已失聯了一段時間,就說從仙台趕到橫濱至少需要八個小時。

這緊急的救援任務目的更多在於希望五條悟儘快祓除橫濱港可能存在的特級咒靈,避免造成更多的人員傷亡。至於吉羽誌帆的安危,即使吉羽家也不報什麼希望了。

雖說咒靈的等級與咒術師的等級有彆,身為一級咒術師的吉羽誌帆可以較為輕鬆的壓製並祓除與他同等級的一級咒靈,但不代表他可以對抗特級咒靈。

吉羽誌帆在等級疑似特級的咒靈手中再堅持至少八小時的概率微乎其微。

至於派遣其他人增援?

全日本一共隻有三個特級咒術師,分彆是五條悟、九十九由基和夏油傑。九十九由基常年身居國外,從不聽從咒術界指派,而夏油傑於兩年前叛逃高專成為詛咒師,現存可用的特級咒術師隻有五條悟而已。

事實上,若不是此時正值冬春之交,因時節原因咒靈稀少,人手常年不足的咒術界會更加忙碌,窗也不會這麼快發現橫濱港的咒靈等級推測有誤並上報申請增援。

隻可惜碰見了五條悟同時被派遣出任務,兩地之間相距還如此之遠,隻能說時也命也。

從特級咒靈手中再堅持至少八小時,概率微乎其微,但不是絕無可能。五條悟心想。

希望吉羽誌帆真的可以堅持這麼長時間吧。

畢竟,

即使是最強,

也隻能拯救對他伸出手的人啊!

“先生,您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請慢用。”喜久水庵櫃台前的女侍應生雙頰微紅,遞過一個裝著喜久福的袋子。

門外一輛車此刻正好停下,正是負責開車送五條悟去橫濱的高專輔佐監督。

五條悟接過喜久福,對她露出一個微笑,轉身向門外走去。

身後,女侍應生拉著身旁同伴的袖子,激動道:

“幸美,剛剛你看到了嗎?這位先生真好看,笑起來就更帥氣了!”

幸美連忙推了推她的肩膀,有些尷尬:

“佳子,彆太激動,小聲點啦,人家還沒走呢。”

不過,幸美抬頭看向正往門外停靠的車走去的白發青年。

今日陽光格外燦爛,使得向光而行的青年周身也暈染著金光,格外明亮,恍惚間竟讓人分不清這光芒是來自於太陽還是來自於青年本身了。

佳子說的沒錯。

這位先生確實非常、非常的帥氣。

“還是那麼的受歡迎啊,五條。”家入硝子聽著電話另一邊傳來的對話,打趣道。

此時她已收拾好心情,即使未曾謀麵,得知一位同為咒術師的同伴可能遭遇不測仍讓她有些低落。

不過,咒術師們擅長與負麵情緒打交道,這是他們的力量來源。

與此同時,他們也見慣了同伴的死亡,即使是因為擁有珍貴的反轉術式而被保護在高專鮮少外出執行任務的家入硝子同樣如此。

不,倒不如說正是因為擁有珍貴的反轉術式,家入硝子比其他咒術師更常見證同伴的死亡。

因為,咒術師就是這樣一群生前直麵人類負麵情緒誕生的怪物並與之戰鬥,死後術式還要被剝離製成咒具的可悲群體。

而家入硝子正負責著咒術師死後屍體的處理。

“當然,老子可是人見人愛!”五條悟語氣中充滿理所當然,自稱也換成了初入高專時常用的詞彙。

一方麵固然是他真的這樣認為,五條悟一向是個配得感很高的人,鮮少懷疑自己。另一方麵則是配合家入硝子轉移話題,在某些方麵,五條悟擁有他特有的體貼。

至於家入硝子為什麼可以聽清電話另一端侍應生們的對話。倒不是因為她們音量太大,隻是咒術師使用的咒力可以強化他們自身的身體素質,咒術師五感普遍優於常人。

“哈哈,好吧,那我一會兒就轉告夜蛾老師你有任務,聚會推遲。”家入硝子半倚靠著櫃子,沒拿手機的手順了順自己的劉海。

“不過真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就要畢業,以後要各奔東西了吧。畢業後我是必須留在高專的,你恐怕要回去繼承家業了。嗯?五條大少爺,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家入硝子話語中帶著玩笑,作為咒術界唯一可以針對他人使用反轉術式的人,她的珍貴性可想而知,倒還不至於真的需要彆人照顧,隻是提起畢業難免惆悵。

短短幾年,物是人非。

當初的同期三人,今後無論是五條悟還是夏油傑都難以再見。畢竟前者自己就可以使用反轉術式,雖說隻能治療自身,而後者早已叛逃。

當然,她也不希望在自己的醫療室看見他們。家入硝子心想。

因為無論是叛逃的夏油傑,還是會反轉術式的五條悟,一旦出現在她的醫療室,隻意味著他們遭遇了極可怕的事情。

家入硝子僅是想想就感到有些沉重,甚至帶著恐懼。

最有可能的就是死亡。

她可不想有一天要處理同期的屍體!

“嗯嗯,這個嘛……”

五條悟打開車門的手頓了頓,與此同時家入硝子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預感成真。

“硝子不知道嗎?我畢業後留校噠。”

家入硝子清楚地聽見她那可惡的同期語氣從心虛逐漸變成恍然大悟再變成洋洋得意。隨著五條悟的話語漸出,她的額角也逐漸冒出青筋。

“我與夜蛾老師一年前就談過啦,我會留校成為高專老師。我以為硝子早就知道?”

“這麼說硝子原來還不知道,怪不得硝子最近這麼奇怪,心情總是很低落的樣子,不會是舍不得我吧!”

“沒關係,我會留在高專當老師的。硝子,你可以提前叫我五條老師哦。”

“五!條!悟!可惡,快把我的傷感還給我啊!”家入硝子憤怒。

五條老師你個大頭鬼呀!竟然又被五條悟無意間耍了,這不是顯得她之前幾個月的傷感很傻嘛,可惡!

“呀,接我去橫濱的車到了哦,不聊了,回來給你帶超好吃的毛豆生奶油喜久福當伴手禮。硝子,拜~”

看到五條悟快速掛斷電話,家入硝子臉上憤怒的表情變成哭笑不得。誰喜歡吃喜久福啊,又不是人人都是甜食控。用抽煙喝酒緩解壓力的她其實是個鹹黨。但哭笑不得的表情又很快收斂。

一年前嗎?時間過得可真快。如今距離夏油傑叛逃也已經過了兩個新年了。

家入硝子當然認同五條悟是最強,不認為他無法解決特級咒靈。所以初接到電話時其實是擔憂他在任務中遇到其他問題,與人有關的問題,就像夏油傑那樣。

其實迄今為止家入硝子都不知道夏油傑在那次任務中遇見了什麼,竟用如此決絕的方式表明自己的立場,讓自己再無回頭路。

有時候她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對同期關心不夠,以至於眼睜睜看著夏油傑愈行愈遠,最後與他們分道揚鑣。

那時候每個人都太忙了,咒靈此起彼伏,傷患源源不絕。他們都發現了彼此的疲憊,也發現了夏油傑越來越消瘦。可他們同時發現了夏油傑的拒絕,選擇信任他可以自己解決,誰知……

家入硝子有些懊悔,但也知道,夏油傑的選擇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即使當時多加關注多半也無濟於事。她唯一可以做的,隻有祝福。

她重新拿起了手術刀,即使不用正麵對抗咒靈,她的工作也有很多。

另一邊,五條悟終於上車,與輔佐監督共同踏上通向橫濱的加班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