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日光灑向人間,是有些讓人暈乎乎的暖。

七月的天,空氣難掩燥熱,趴在牆上的綠植也散發著熱意,外頭的葉片被炙烤得乾癟,有氣無力地搭在上麵,熱風吹過,它便輕飄飄下落,隨著風的方向遠去。

李疏月瞳孔一動,推了一下墨鏡,青執遞過一杯冰涼的橙汁,她打了個哈欠,伸出手心不在焉地接過。

青家宅內,泳池蔚藍的水波晃動,巨大的泳池空無一人,青執躺在她旁邊的躺椅上,遮陽傘掩蓋住大部分的陽光,鼻梁上掛著和李疏月同款的墨鏡,本來溫潤的眼神看到另一邊隻穿著泳褲的謝言,瞬間冷了下去。

謝言一手叉著腰,一手高舉過頭頂,身子微微一彎,做著拉伸的動作,他的身體很白,沒什麼贅肉,陽光落到他的皮膚,能清晰地看見細膩的皮膚肌理。

李疏月本來不想看他,但視線還是被吸引了過去,她指尖搭在墨鏡邊往下一拉,用眼睛看了一會兒又不屑地收回。

“小學生身材。”她如實點評。

被這樣說,謝言也不生氣,做好拉伸後,他一個蹦跳躍進泳池,濺起一灘水花,不知他是故意還是無意,躍起的水浪直直撲到李疏月的身上。

液體順著臉頰落到她的下頜,李疏月低頭一看,瞬間惱了。

“謝言,我好心帶你過來,可以安分一點嗎?”她站在岸邊,微笑著從旁邊搬過一張椅子,想往水池裡扔,還是青執按住了她的手。

謝言人在水裡,聽也不聽就往遠處遊,李疏月被無視,臉瞬間黑了。

“阿月,你好像很不喜歡他?”青執一邊和她說話,一邊從她手上抽離那把椅子。

當然不喜歡,她討厭每一個攻略者。

麵對青執,李疏月委屈極了,她開始一一細數謝言的罪行:“昨天第一次見麵,他沒經過允許把我後院的花挖了,說送給我,我需要他送?那本來就是我的花!一點禮貌都沒有,就這還是我爸請來的家教,哪門子的家教!”

“還有,他在半夜扔石子敲我窗,就是為了給我看蟑螂,青執,你說他是不是莫名其妙?”

一捧水被灑在李疏月身上,她下意識地閉眼。

“那是螢火蟲!”謝言在水裡,他的額發已經很濕,往下滴著水珠,從臉頰緩緩滑過,少年露出得逞的表情。

如果有外人在,例如青執的父母,李疏月是絕對不會現在去計較的,可現在這裡就他們三個人,她索性裝都不裝,推開青執就往水裡跳,泳池再次發出一聲嘩啦啦的巨響,岸邊的人被灑了滿身的水。

“謝言,你彆跑呀。”

“剛才你不是灑水灑得很歡嗎,嗯?”

青執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欲言又止。

一波波的水浪被互相拍過去,謝言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想法,拍水的動作飛快,李疏月隻能見到他手臂的殘影和越來越多是水珠灑在臉上,她半眯著眼去看,手上動作也沒停,一股腦地往前潑著。

最後,兩個人的手臂都酸到不行,整個人跟落湯雞一樣,還是青執下水,把他們兩個撈起來的。

李疏月的手臂被架著,她怒瞪一眼謝言,那人搖頭晃腦,一副還不服輸的樣子。

簡直欠揍。

李疏月抬拳想揍他,身體卻倏然一輕,她驚呼一聲,本能地伸手去抓看見的東西。

“你身上全打濕了,先去換衣服。”青執托起她的腿彎,將李疏月整個人儘力靠在他身上,太近的距離,甚至能感受到他皮膚的溫度。

體貼的未婚夫發力了,沒名沒份的攻略者隻能靠邊站了呢。

李疏月親昵地靠在青執的胸膛,得意地向謝言一笑,隻是他臉上沒有絲毫失望的神色,甚至衝她眨了下眼。

“加油。”他用口型說,臉上還帶著笑意。

嗯?

寬闊的肩膀隔絕了謝言的臉,李疏月疑惑謝言的態度,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是讓她和青執,加油?

搞什麼?

李疏月乾脆不去想,更加抱緊青執的脖子,隔著皮肉血液,能聽到他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現在是副本重啟的第二天,她尚可以在他懷裡撒嬌,扮演著一對恩愛情侶,隨著攻略者的行為,她就必須更多的去關注攻略者,然後等待他們婚約取消的那天。

畢竟所謂的婚約,是他們必走的關卡之一。但至少現在,所有都是最初的樣子。

有時候李疏月也會想,這怎麼會是假的呢?明明她還擁有年少的記憶,她還記得小時候的青執和現在完全不一樣,眉眼冷淡,對她愛搭不理,她卻一個勁往他上麵湊,看他表情跟個麵癱一樣,小李疏月還會嚇他,說你要是再不笑,我就和你結婚。

小青執一臉不想理她的樣子,卻還是問:“結婚是什麼?”

結婚啊,結婚說起來可恐怖了,我會天天打你,彆人問起來你也沒辦法,因為我們結婚了。

“哪裡來的歪理?”頭上傳來一聲笑,小李疏月抬頭看去,那人太高了,她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

這哪裡是歪理?是有人這麼告訴她的。

總之,還有很多關於結婚的恐怖故事,小李疏月一個一個往外麵講,本以為小青執會嚇得臉都白了,結果他麵無表情轉過身,就這樣走了。

所以,那樣的青執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呢,李疏月的腦子很亂,她用力去挖掘記憶裡的殘片,因為經曆過的事情太多,她的腦子不是所有事情都會想起來。

“想什麼呢。”青執輕柔地放下李疏月,她的思考就這樣被打斷。

“沒什麼。”她後知後覺感到身上的涼意,剛下地就鑽進浴室去洗澡,青執在衣櫃翻找好衣服,一轉頭,李疏月就不見了。

青執無奈笑出聲,將衣服疊得規整放在床上,指尖觸碰的柔軟質感和她本人一樣。

這是他陪伴她的多少年了呢,已經記不清了,但青執知道,再過兩年,他們就再也不是什麼未婚夫妻,她是他的妻子,是即將陪伴一生的愛人。

想到這裡,他唇角柔軟地一勾,房間裡的燈光落在他漆黑的瞳孔,那樣熠熠生輝。

推開浴室門,李疏月就看到笑得一臉慈祥的青執。

男人在隔壁洗完澡,已經穿著浴袍坐在床邊。

不知道是不是這短短兩天被謝言影響到,李疏月鬼點子也多了起來,她故意沒有穿鞋,赤著腳躡手躡腳地湊近,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眼看著就要成功,他卻先一步轉過身來,反而把想惡作劇的人嚇了一跳。

“阿月,怎麼不穿鞋?”

青執起身把李疏月扶住,攬著她的腰將人放到床上,冰涼的被褥觸碰到皮膚,連空調都是適宜的溫度,手邊觸碰到更柔軟的布料,她側頭看去,是女式的衣裙,是她最喜歡的白色。

似乎不管什麼時候,他都這樣細心。

這讓李疏月更覺得悲傷。

青執,這樣的你,也是虛假的嗎,也是被設計出來愛我的嗎。

沒有人會聽到她心裡的問話,青執取下她頭上的毛巾,小心按壓著她發絲上的水滴,那樣溫柔的動作,就讓她再享受一會兒吧。

她伸手抱住青執的腰,沐浴露的清香灌進鼻腔,迷惑李疏月的心智。

緊接著是吹風機溫熱的風,溫暖從風的間隙撫摸過頭皮,泛起一片癢,李疏月終於肯放開青執,她抬起頭,臉已經被悶得紅紅,活像受了什麼委屈。

“我爸媽待會兒回來,叫你留下來一起吃飯。”

“哦。”李疏月點頭,突然想起什麼:“謝言呢?”

“他走了。”青執吹好最後一縷頭發,自己的還沒完全乾,他也不管,用手去理順李疏月的長發。

“你讓他走的?”李疏月笑著拿毛巾擦青執的頭發,被他輕巧地奪過。

“他自己來問我的,阿月,我沒有那麼小氣。”青執歎氣,為了不吵到她,自己拿著吹風機進浴室吹了。

李疏月的表情僵住,她又開始不懂這個謝言了。

青執不會說謊,謝言......不該是死皮賴臉跟在她身邊嗎?讓她和彆的男人獨處?他對攻略這麼不上心的嗎,這已經不算是欲擒故縱了吧?

不過她也樂得清淨,她三兩下換好衣服,坐到梳妝鏡前整理自己的儀容,看著鏡子中快18歲的自己,她難得有些感慨。

什麼時候,能看到自己老了的樣子呢。

李疏月扯起自己的臉頰肉,向下一拉,另外兩跟手指扒拉著眼下的皮,確實能窺到一抹不好惹的小老太樣子。

她輕輕笑了,笑得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