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雨漠漠,芳魂無處。
左大臣家中呼喊連天,愁腸寸斷。
大喜大悲之下,左大臣和夫人雙雙病倒,留下穿著淺黑色喪服的源氏,和三位中將一起打理著三條院的一切。
葵姬的侍女們被掩蓋在了深黑色的喪服裡,無不掩麵痛哭——主人離開了,之後她們還會有人庇護嗎?還會經常看到風采無雙的源氏公子嗎?
先凋後死,朝露浮遊。
淑子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跑到二條院休息,順便看看紫姬。
雖然年齡不大,可二條院已經被紫姬打理得有模有樣了。看見淑子前來,她玩起了真人版過家家,假裝自己是百姓家餐飲店的老板,為淑子端上想要的點心。
“公子最近不來了,姐姐也不來了,我知道你們有事情要忙,不能打擾,我很聽話的。”紫姬驕傲挺起了小胸脯。
淑子看著被安排在墊子上大大小小的娃娃,嘶啞了聲音:“紫姬喜歡小孩子嗎?”
“喜歡啊!我以後一定要有好多個小娃娃,每天給她們梳頭發!”紫姬長大了,越發美麗嬌豔臉上混合著端莊和天真。
淑子的眼淚滴到了精致的唐衣上,為了千千萬萬的葵與紫。
對於葵姬的逝世,桐壺院也極為悲傷,頻頻送禮探望,令朝廷公卿都參加了葵姬的葬禮。
其實他更心疼的是喪妻的好大兒源氏呢。
許多大臣及家眷感慨:如此盛寵,若是那位夫人沒有離開,更不知如何風光!
隻有右大臣一派的官員心懷不滿。
皇太後也不屑一顧,但礙於桐壺院的麵子,捏著鼻子讓人送了一份簡陋的禮物。
早年她曾為朱雀求娶過年齡相仿的葵姬,卻被左大臣拒絕。
如果到此為止也就算了。誰知之後左大臣和桐壺帝兩人歡歡喜喜地為年齡差了四歲的葵姬與源氏結親。
牽扯到源氏,新仇舊恨無可消除。皇太後甚至惡毒地覺得這是左大臣家罪有應得。
這世間眾人對源氏都有一種非同尋常的溺愛。源氏收到的為數不多的仇恨,大多來自於皇太後的貢獻。
即使是皇太後的娘家人,有時對源氏也有一些難以抑製的寬容。
“這源氏公子果真是世上難尋的妙人。即使在喪服之中,也有一種憔悴的美感。”回到家後,右大臣與子女們閒聊。
無人應和,場麵有點尷尬。
環顧一圈,右大臣發現:大女兒皇太後臉色鐵青,表情嚴肅,在上首一動不動,視自己於無物;六女兒櫛笥姬卻表情嬌羞,頭隨著自己的話一點一點地表示讚同。
原來,這位雲英未嫁的櫛笥姬就是曾經被花散裡看到的與源氏幽會的女子。
那晚她去宮裡看望姐姐,與當時的弘徽殿女禦同住。宴會結束後,被朦朧月夜的縹緲意境吸引,吟誦起了和歌“不似明燈照,又非暗幕張。朦朧春月夜,美景世無雙。”(注)
隨後與被她嬌豔麵容與大膽性情吸引的源氏春風一度。
與源氏分離後,她在家中也時時回想公子的俊秀麵龐與非凡氣度,並在心中將朱雀帝和源氏反複比較。
隻不過姐姐一向不喜歡源氏,她在家中也不敢提及那晚的事情。今日聽父親難得說起來了源氏的好話,朧月夜忍不住點頭同意。
看著美麗高貴的女兒,右大臣靈機一動:
“如今那源氏失去了妻子。我們家的櫛笥姬也到了出嫁的年紀。不若將她嫁給源氏為正妻,這等佳婿也不算委屈我們家的女孩子。”
六女公子顯然有些意動,但想到姐姐隻和自己暗示過的朱雀帝,又有些舉棋不定。
兩個都不錯,有點難選呢。
“想都彆想!”皇太後從主座上猛然起身。
“那源氏不過一臣子,且風流傲慢,怎麼能配得上我們家的女孩?”皇太後不顧忌父親的臉色,開始無差彆開炮。
“父親您怎麼能這麼想!他是左大臣的女婿,如今又與葵姬有了孩子,怎麼能安心做我們家的女婿?”
“四妹妹難道還不夠悲傷嗎?”
“她嫁給了左大臣的兒子三位中將,卻關係冷淡,連三位中將這個女婿都不為處處愛護他的嶽父一家考慮,源氏能是個什麼好東西?”
“這源氏一副狐媚做派。而你們這些男人還說他好,我看都是被豬油糊住了心、蒙住了眼!”
皇太後激情當噴子,被波及的兄弟們都臉色難看。
顯然,就像源氏與葵姬夫婦間冷若冰霜一樣,三位中將和正妻右大臣家四女公子也是感情不睦。
左大臣這個嶽父經常熱淚盈眶地原諒源氏;可右大臣這個一開始處處愛護三位中將的嶽父卻被寒了心。
此時想起來這個逆婿,右大臣想將女兒嫁給源氏的心思也不那麼強烈了。
就在家中人覺得皇太後言之有理,正準備彩虹屁誇讚這個目前帝國最高貴的女人時,皇太後開始放醞釀已久的大招:
“我準備將六妹妹送進內裡,等她誕下皇子就冊封為皇後。”
“你在說什麼?”在大家還在消化這個消息的時候,皇太後的兄長先蹦了出來來。
“我的女兒,你的侄女已經成為了麗景殿女禦,就算是當皇後也應該先看女禦而不是六妹妹!”
“皇太後就算是獨斷專行,也要看娘家人的心意吧!”
右大臣家亂成一團,有期待更加美麗活潑的六妹入宮的,有覺得應該照顧麗景殿女禦的麵子的,各持己見,喧喧鬨鬨。
當然,這場鬨劇外人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