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下了馬車,看著要離開的齊琅,他開口道:“公子,明日我想去青樓。”
此話一出,空氣安靜了……
庭台階上結霜白,院中添落索。
齊琅瞬間滯住,他低低的聲音滿是不可置信,“什麼?”
沈昭答道:“我說,明日我想去青樓。”
齊琅慌了神,瞪了一眼周圍的侍從,隻見他們紛紛轉過身去。
“煙花柳巷之地,若是讓人知道我去了那種地方……”
“我是說我一人去便好。”
“那怎能行!”齊琅神色凝重,“你可知那是什麼地方?”
“自然知道。”沈昭認真道,“不瞞公子說,我早就想好了要去的。公子有所不知,我身患隱疾,去那裡是為了治病。”
“隱疾?”齊琅瞬間慌了神,“阿楚有何隱疾?等回了宮,我請禦醫給你治便是,為何非要去那青樓?”
“也並非是什麼病,隻是有些耽……。有些事情,還是女子比較清楚。”沈昭道:“禦醫也不一定懂……”
齊琅聽了,事關她身體,隻能應了下來。
次日去青樓時,沈昭著的是男裝。
齊琅見她這副打扮,“要不我陪你一同進去?”
沈昭道:“隻站在門外便能看到,裡麵熱鬨非凡。公子同我一起進去,憑公子的樣貌,怕是會被圍得水泄不通吧?公子,當真要進去麼?”
齊琅窘迫,“我絕無此意,那阿楚要快些出來才是……”
沈昭點頭應了一聲,進去了樓中。
她剛一進門,一粉衣女子便立馬湊了上來,“小郎君……”
話還沒說完,粉衣女子笑意突然沉了下來,“姑娘……你…”
沈昭知道,她定是誤會了自己。
沈昭忙解釋道:“我不是來鬨事找什麼夫君的,我來是想請姑娘幫忙。”
粉衣女子鬆了口氣,“那便好,姑……公子隨我來吧。”
沈昭跟在她身後,“方才見姑娘的反應怎麼這麼大?”
“哼。”粉衣女子憤憤一哼,“來此處的有許多都是已經成婚的男子,家中妻妾成群還要來此。尤其是那種怕夫人吃軟飯還要來此尋歡作樂,夫人找上門來罵我們一頓,有的人甚至大打出手。
怎麼,是我們架著那男人非要來此處的麼?客人來此,我們豈有不招待的道理?那些男人犯的錯,遭罪的卻是我們!”
那女子說了一路,語氣越說越激動。
沈昭:“是那些男人的錯,莫要為此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得不償失。”
粉衣女子輕笑,“你倒是個明白的,公子叫我綠蘿就是。”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小桌,桌上放著茶壺和茶杯。
沈昭坐下,屋內的香氣熏得她頭疼,眉頭直皺。
“美人蹙眉,倒是更好看了。”綠蘿又道,“我也不喜歡這個味道。”
沈昭無奈,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水,正準備喝一口順順。她剛伸手碰到杯子,綠蘿伸手覆上,“這裡的東西,千萬彆碰。”
“春藥?”
綠蘿搖了搖頭,表情耐人尋味。她媚眼如絲,語氣慵懶,“茶壺可不一定是用來裝茶的……”
啪嗒,茶杯倒了。
沈昭悻悻將手收回,“抱歉。”
綠蘿被她逗笑了,“不逗你了,姑娘來此處是有什麼事?”
沈昭問道:“這裡應當有治療月事不準的藥吧?”
“嗯?第一次見來青樓中求藥的。”綠蘿道。
“我還想要一物。”
“什麼?”
“春藥。”
沈昭從青樓離開時,多了兩樣東西。一張藥方和一包藥粉,藥方拿在手上,藥粉在她荷包中。
齊琅在門口等了許久,終於等到她出來,“你總算是出來了。”
沈昭將藥方遞上,“藥方。”
齊琅沒看,直接講將藥方遞給一旁的侍衛,“你去抓藥。”
沈昭蒙了,齊琅看都不看一眼……
“身體最重要,阿楚現在想去哪?”
今晚,周成忠應當會在酒樓設宴,齊琅應該會甕中捉鱉吧?現在離晚上還有四個時辰,她時間不多了。
“沒什麼地方想去的,不去公子陪我坐車在城中閒逛一番?”
齊琅應他,“好。”
她側身而坐,身姿輕盈,一衣角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擺動。她將臉轉向車窗外,目光透過那半掩的布簾,向外望去。
“閩都繁榮,有許多地方甚至要比王宮還要華貴,”齊琅的聲音傳來。
“是啊。”沈昭附和道。
齊琅見她無心聊天,索性也不說話了。她眼神劃過外麵的每個馬車,極力尋找著。如意樓沒有,千機閣沒有,酒樓也沒有……
城中幾乎已經逛遍,未見裴如瑛的馬車。
“阿楚,逛完了,可要回去?”
沈昭聽著聲音,本想認命放棄,卻忽的眼前一亮,是裴如瑛的馬車……
“好。”沈昭壓下心頭激動,回頭。
齊琅笑道:“看到什麼了,如此喜悅?”
沈昭道:“桃花酥……”
齊琅瞬間明白了,“好,我這就讓……”
“你親自去……”沈昭無賴道,“我在馬車等你。”
齊琅愣住,“我怎麼能……”
“上次你失信了,這次你親自去,就當是補償道歉了。”
齊琅拗不過他,寵溺的笑了笑,“好,我親自去。”
沈昭掀開簾子,見齊琅齊琅去了人群中。她看了眼身旁的馬車,思忖著要怎麼做。
如今身上為沒有紙筆,外麵還有侍從,她如何遞消息……
若要見麵,此處絕非良選,齊琅晚上會來此處……她思忖這,腦中浮現了她們曾一起呆過的房間——千機閣。
此處,齊琅絕對不會再去……可自己要如何告訴他呢?
她猛然想到,衣服!上次她穿的衣服裴如瑛絕對記得!可上次的衣服,還在了那說書茶樓中……
沈昭指尖撫過素白裙裾內襯,突然發力撕開一道裂口。錦緞斷裂的悶響被遠處商販叫賣聲掩蓋,她屏息將巴掌大的布料攥進掌心。
她將頭上發簪拔下,她今日沒帶胭脂,用尖頭沾了銅鏽和灰,在白布上寫下了“千機閣”三字,隨後又加了一個“戌”。
寫好之後,她將荷包東西取出,將白布放在荷包中。一切就緒,她將簾子拉開。裴如瑛的馬車離這裡有段距離,她箭術雖好,卻也不能保證能中。
她看了一眼商販處,確保齊琅沒看這邊。隨後屏息凝神,擲了出去。隻見荷包穩穩砸中窗簾,落在了那馬車內。
幾乎是同一時間,齊琅買好了桃花酥,朝著沈昭打了個招呼。
……
馬車正在回府的路上,沈昭手中拿著一袋桃花酥和包好的藥,仍心有餘悸,畢竟,方才齊琅差點就發現了。
她不知道裴如瑛能否看到那個荷包,能否看清裡麵的字跡。她隻希望,晚上出去能順利些。
天色漸暗,眼看著就到了戌時。
沈昭在房中踱步,正想著如何出去。外麵傳來了陸甲的聲音,“姑娘,公子說他今日有事要辦,姑娘有事可以叫人去之前那處酒樓通報。”
“公子可說過何時回來?”
“這個……小人也不清楚。”
“那你走吧,沒事便不要來。”
“是!”
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沈昭開口道,“你們都下去吧,今日喝了藥,有些乏了。”
侍女聞聲紛紛離開。
沈昭理了理衣服,披上鬥篷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院中守衛不多,她輕而易舉便離開了……
裴如瑛坐在院中,握著手中的布條發呆。
侍從道:“大人,你都拿著這布條看一下午了……”
裴如瑛將東西收好,放回荷包中。
“備車,去千機閣。”
現在去,將荷包還給她。
微光月,映路寒,車鏈繚心慌,
裴如瑛自馬車而下,心情忐忑,直接上了二樓。
布上沒說是哪間,但是他應該知道。
推開門,四目相對。沈昭身披白衣鬥篷,端正而坐。
裴如瑛將荷包放下,“我來歸還你的東西。”
沈昭起身,端起一杯茶便要喂他,“路上寒冷,裴大人先喝口熱茶。”
裴如瑛連忙躲開,“我自己來……”
沈昭見他喝下,唇角露出一抹笑來。她起身去查看一番,確保門關好了。
“東西送到了,茶喝過了,我該走了。”裴如瑛放下茶杯,準備離開。
“裴如瑛!”沈昭,“你今日來,便是同我說這些的麼?”
他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在沈昭對麵坐了下來,“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今後我不會……”
“不會什麼?”沈昭打斷他,身體一傾,撐起了腦袋,“你若真的不想見我,今日便不會來了,你在騙誰?”
她說的沒錯,裴如瑛心口一陣酸澀,“那日在茶樓上,你說的話是什麼?”
沈昭思考一下,現在說出口,他應當不會信,故意沒答。
“你知曉我喜歡你,故意撩撥我,你可有想過我的感受?”裴如瑛心中煩悶,又喝了一杯茶,仿佛喝的是酒。“你是齊琅的心上人,很是般配,今後裴某也會擺正自己的位置,絕不打擾。”
沈昭看向他:“我那日說,我心悅你……”
裴如瑛先是一怔,隨後自嘲的笑了笑,“裴某不是君子,可也並非道德敗壞之人。今後,你我再無瓜葛。”
他憤憤起身,卻猛然覺得體內竄出了一股無名火,將他全身上下燒的滾燙。
茶……有問題。
他看向沈昭,卻見她淡定自如,不急不慢的喝著茶。
“你在茶水中……”他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變沙啞了。
“隻是加了一些能讓你說真話的東西。”她將茶杯放下,起身拉著他坐下。
裴如瑛反應過來想要抽出手,卻聽她道:“不許收回去,你如今也該聽我好好說說了吧?”
或許是期待仍存,他出奇的聽話。
“你隻需要記住,我不喜歡齊琅。”
裴如瑛看著沈昭,心砰砰直跳。
她不喜歡齊琅,不喜歡。
沈昭看著,眼中盈盈笑意,直接將裘衣脫了……
她隻穿了一件薄裙……
裴如瑛瞳孔震了一下,後連忙彆過頭去。“你這是作甚?”
“裴大人不喜歡我麼?”
裴如瑛連忙將裘服撿起來,要給她披上。沈昭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的聲音似清泉傾瀉,讓他渴求更烈,“為什麼……”
情火焚身,裴如瑛起身朝著門口逃去。
“沒用的,門被我鎖上了。”
裴如瑛眼中露出絕望,癱坐在地上,他的呼吸不受控製的開始變得粗重。
整個房間,都是他的呼吸聲……
沈昭起身蹲下,朝他靠近,“有喜歡,有情欲,為何要壓抑呢?”
眸光瀲灩的是他,麵上浮紅的是他,克製隱忍的也是他…… 而她就隻坐在那裡,什麼都不做,便可讓他潰不成軍……
裴如瑛,你輸得好徹底。
“你……走……”
“欲望並不肮臟,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她說著,伸手觸及一處滾燙。
裴如瑛心中定海神針轟然裂開,一陣陣海嘯席卷在他腦中發出長鳴。
柔軟的,溫潤的觸感。
是肮臟的,粗鄙不堪的想法……
裴如瑛猛的清醒,將她推開,衝向桌前。
沈昭愣住了,自我懷疑的看了一眼自己,她將衣服往下扒了扒,露出肩膀。
屋內燭火通明,那一片雪白極其顯眼。
她回頭,卻見裴如瑛竟然將杯子摔碎,正拿著碎片要往自己胳膊上劃……
她連忙過去,將他手中東西打落,“裴如瑛!”
沈昭有些生氣了,自己難道有這麼的讓人厭惡麼?
她雙目蓄淚,“我說,我心悅你。”
那日我說的是,我心悅你。
她直接吻上,他這次沒推開。
她冰冷的身軀在懷中亂蹭,如同灼熱碰到一汪清泉。理智和大腦雙重被占據,他再也不想思考了……
情緒化作唇齒間的氣流,被吻的稀碎,被攪的稀爛……灼熱從舌尖到全身,從未被清泉填滿,從未被平息。
她的呼吸早已淩亂。
手掌觸及她冰冷的肩膀,沈昭一陣哆嗦。指尖在她鎖骨處遊走畫圈,直至探到衣服下的肌膚,他推開了……
從一個人的呼吸聲,變成了兩個人……
那人耳根通紅,微微張口喘著粗氣,聲音沙啞,“求你……放我離開……”
“求你……”
明明已經招架不住,為何如此倔強呢?若她偏要,將他自己深處的不堪剖出呢?
她推了裴如瑛。
裴如瑛被迫靠著桌子,任由她擺布,即使理智尚存……
沈昭也不多說,直接上手。
她靠近火源,挑逗,讓它愈燃愈烈。麵對更加肆虐的山火,他麵色潮紅,隻能張口汲取更新鮮的空氣……
他渴望她,他想要她。
“嗯……”隨著一聲悶哼,那山火終於被滅下。
清泉漱石,躁動不見。
他肮臟的一切,終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