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麵前女子伏而跪著,齊琅端坐注視。

他伸手摸向案上的木雕,是個飛天麒麟的造型。“你起來吧。”

秦婉儀起身站好,隻聽齊琅繼續道:“我已派人前往蠻夷簽盟約,最快,下月便成婚。孤也不願做惡人……秦公,孤會調至京城來,可隨時進宮與你姐妹二人見麵。”

秦婉儀聽罷,重重的磕了個頭,“謝王上。”

女子退下,齊琅扶額,喚了內侍進來,“叫郭存來!”

……

秦公名叫秦明安,衛國還在時,他與齊琅便共事在軍中。秦明安官大他一階且年長很多,他便隨彆人叫他秦公。

說來也怪,此人當初很是看重他。在齊琅尚未建功立業時,便處處關照,還說要將自己女兒嫁給他。

他當初差點就以為這人是真心的了……

可此人,竟知曉自己的身份——北涼遺孤。

齊琅自立為王那日,秦明安暗地卻找他來,“我早知王上是北涼遺孤,今日特來提醒。衛國人最痛恨北涼,若我是王上,便不會透露自己身世半個字。”

齊琅聽到這一番的好言相勸,想到的卻是暗戳戳的威脅。若是他將自己身份捅出去,如今齊聚一心的軍隊會如何?

他笑了笑,“多謝秦公提醒。他人都有封賞,秦公要討什麼?”

秦明安道:“無他,實不相瞞,我一心隻為女兒。婉儀的心意,王上應當知曉。”

齊琅隻笑了笑,“我懂了。”

秦明安不止是想做丞相,還想做國丈。可齊琅,豈會如他願?

統一天下後,齊琅直接將秦明安送到了江南,還直接改了國號為南涼。

他此生,最恨彆人脅迫。秦明安不該威脅的,哪怕他求齊琅念舊情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沈昭將秦婉儀和秦萱住處安排到了一起,就在弦月宮。宮中並無非妃子,沈昭便專挑好給人住。

晚膳時齊琅來沈昭宮中用膳,問了些亂七八糟的。沈昭一一解答後,問道:“婉儀姑娘進宮是要和親,那秦萱姑娘進宮又是為何?”

齊琅忽笑道:“她為何進宮,我還得過兩日才知曉。”

“何意?”

“過兩日,新任太傅應該能到閩都了。”

自從這二人來了宮中,沈昭覺得這王宮有意思多了。

每天早上,沈昭早早的便能看到秦婉儀從宮門口路過,然後傍晚時從宮門口再過去。秦萱則是每天都在宮裡轉悠,在禦花園,在一牆之隔的宮道上。

秦婉儀每日早出晚歸是要去上課,畢竟作為南涼的公主,不能失了臉麵。

沈昭聽了卻隻想笑,多此一舉,南涼提出和親那日,臉麵早就蕩然無存了。

今日,沈昭和往常一樣坐在院中,秦婉儀今日卻遲遲未過。

她問道:“她今日過了?”

綠珠搖了搖頭,“沒有,許是起晚了吧。”

沈昭又等了一刻鐘,這才看到那人匆匆的身影。

沈昭道:“叫住她。”

綠珠聽了吩咐,出去將人叫住。

秦婉儀忙道:“我要遲了,對不住姑娘了。”

她正要離開,身後傳來了沈昭的聲音:“遲一次不妨事。”

秦婉儀聽到聲音,詫異回頭。

沈昭又道:“曠一日早課,也不是殺頭的罪名。”

她當初,也同她一樣。

先生罰書,她便覺得天要塌了。

可後來,燕國都亡了,她不還是活的好好的。

秦婉儀不明所以,低頭行了個禮。

“你不進來麼?”沈昭問道。

“姑娘什麼意思?”

“你每次路過都下意識的朝著我宮裡看。”沈昭道,“許是我誤會了,今後我定將門關的死死的。”

“等……等等!”

秦婉儀跟著侍女進了福安殿,她在座上坐下。

沈昭開口道:“要不要我將你妹妹一同請來?”

“不必了!”秦婉儀忙拒絕道,臉上卻不自覺的浮現一抹紅。

秦萱不小心將風箏掉落在福安殿時,她便覺得這人不太聰明。這大冬天的,誰會放風箏。

她的小心思,被看的透透的。沈昭並不覺得對方是敵人,而且她並不怕這樣的敵人。

沈昭問她:“你想同我說什麼?”

她解釋道:“我並無惡意,隻是想知道你是怎樣的女子。”

齊琅喜歡的人,是怎樣的女子。

“那我是怎樣的呢?”沈昭問她。

秦婉儀沉思道:“漂亮,溫柔,還有很聰明。”

分明是誇讚,沈昭卻從她眼中看出來一些不甘心來。“你喜歡齊琅?”

秦婉儀眼中閃過無措,忙低下頭來,臉上儘顯嬌羞,“從前喜歡。”

沈昭見了她的反應,並不想過多解釋,她無心參與齊琅的愛恨情仇,更不想與秦婉儀有過多牽扯,“秦姑娘喜歡誰與我不相乾,齊琅喜歡誰是他的事,我不會為了男人爭風吃醋。”更彆說,一個根本不喜歡的男人。

“你誤會了!”秦婉儀解釋道:“我沒有彆的意思,我去蠻夷和親已成定局,與王上更是再無可能!”

“我對你們的過往,並不感興趣。”沈昭道,“若是你們郎情妾意,不如直接讓齊琅娶了你。”

她巴不得呢!

沈昭在宮中長大,早就見慣了這種小伎倆。若是她不想透露自己與齊琅的過往,肯定藏的死死的,又怎麼一副巴不得讓彆人看出來的樣子。她故意說了她與沈昭相像的地方,怕不是來膈應人的!

“我……”秦婉儀被懟的說不出話來。

“綠珠,送客!”

一開始,沈昭還覺得此人可憐。她本想與這人好好相處,可秦婉儀,她喜歡不來。

人可以有壞心思,但不能有蠢心思。

秦明安進京後,便立馬來見齊琅。麵前君王三年未見,他再也不敢像當初那般放肆了。除了當初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還因為他聽說了趙行均的事。

趙行均對齊琅掏肝掏肺,他是再清楚不過,可最後是謀反的罪名。眼前這位君王,要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冷血點。

他恭恭敬敬的跪下磕頭,“參見王上!”

齊琅笑道:“秦公快快請起。”

兩人寒暄一二,秦明安便去宮中見女兒去了。他沒來過宮中,便由內侍引著去了弦月宮。

他路過福安殿時,沈昭恰好看到了。沈昭便問這侍女是乾嘛的。在她得知這人身份後,再也淡定不了了。

這人與齊琅早年便認識,那他有沒有可能知曉王生的下落。

她想著,便一個人跟了上去。

秦明安進去一會兒便出來了,臉色看著好像不太好。

沈昭正要去探他的口風,便看到秦婉儀急匆匆的從門內追了出來。

“父親!”

隻見秦明安嗬聲道:“如今你是和順公主,這聲父親我可不敢當。”

秦婉儀雙眼含淚,正要屈膝跪下。秦明安一把將人拽起,“起來,這像什麼話!”

“是婉儀不好,沒遵從父親的計劃。我知父親疼惜我,可我實在做不到將萱兒往火坑裡推!”

“今已成定局,父親就問你一句,你與王上真沒可能了麼?”

秦婉儀抿嘴直搖頭。

沈昭瞬間明白這秦明安打的一手好算盤:讓秦萱去和親,然後派秦婉儀來與齊琅再續前緣。

秦明安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喜歡他,父親隻是生氣,你將自己的姻緣斷送了。”

秦婉儀愣了愣,“父親,我的姻緣就是姻緣,妹妹的姻緣難道就不是姻緣麼?”

她隨後又笑了笑,繼續道,“我早就該知道的,隻是我不願相信罷了。在得知母親死的時候,你眼中沒有一點悲傷,你哪裡是在乎我,你在乎的從來都是你的功名利祿!”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巴掌將秦婉儀的話打斷,她的眼淚也止住了。

秦明安則是手懸在空中,微微發抖,一臉不可置信。

她捂著臉抬頭,抿了抿嘴道:“父親,女兒就不送你了。”

沈昭在暗處看到了一切,秦婉儀的背影決絕而又堅定。

風中淩亂的秦明安有些無措,隨後便抬腳離開了。

沈昭沒有追上去,她還沒想好怎麼套話。這人想讓秦婉儀當王後,而自己在他眼中就是絆腳石。這件事她又不能找彆人,她在宮中沒信得過的人。她能利用的,隻有些用利益交換來的人。

這三年,王生好像一個從未存在過的人一般,無人提及。

沈昭前腳剛回福安殿,秦婉儀後腳便尋來了。

沈昭正猶豫著見不見,守門的侍女一個不留神,秦婉儀不管不顧地闖了進來。

“和順公主您不能這樣!”

“……”

殿內沈昭正悠哉悠哉的喝著茶,秦婉儀進來了也不說話,就直直的站在那裡。

沈昭將茶放下,吩咐道:“你們下去吧,我與和順公主說說話。”

眾人聽罷,紛紛退了下去。

沈昭記著上次那事,本不想理她的,可今日她聽了秦婉儀與他父親一番談話,心中五味雜糧。

“和順公主喜歡喝什麼茶?”

秦婉儀看了眼桌子上的茶,開口道:“我今日來不是喝茶的,我先同你道歉。”

沈昭沒給她眼神,她繼續道:“是我不該犯傻,我當時就是嫉妒心上來了,所以才做了些蠢事……”

“若是你想說這些,我沒興趣聽下去。”沈昭拿起那杯倒滿了的茶,“杯中水飲完,我就要歇息了。”

秦婉儀看著她喝了一口,連忙道:“我…我想求你幫我!”

沈昭又飲了一口。

“也不是幫我,是我妹妹!”

沈昭又飲一口放下,杯中茶水見底。

秦婉儀心中慌亂,注意到了一旁的茶壺,她連忙走過去,往杯中續滿了茶水!“你沒說不能加茶水!”

她看向沈昭,卻瞥見她眸中淺笑,正盯著自己看。沈昭緩緩開口,“靠彆人不如自救,不是嗎?”

她心中掀起一陣波瀾,她好像理解了,為什麼齊琅會喜歡她。她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她,微笑道:“謝謝你!”

沈昭將杯子放在桌子上,“說吧,現在我有興趣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