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帝上朝,吵鬨了半個月的朝堂平息,隨之而來的是一封到雍華宮的聖旨。
雍華宮內,數位婢女正細細數著賞賜。
“碧玉玲瓏盞一套,東珠玉簪一對,雕花芙蓉耳環一對,鎏金鳳釵一隻,”一旁的青衣正認真的清點著,殿外還有太監陸陸續續的往宮內搬運著的箱籠,宋晏倒是樂得清閒,坐在一旁秋千上,嘴裡含著糕點,看著殿內忙忙碌碌。
“小心點,要是摔壞了小心掉腦袋!”一邊指揮著小太監搬運東西的康碌海大聲喝道,最後一批小太監放下箱籠,康碌海微微佝僂著腰身,緩緩上前,麵帶笑意,一臉諂媚的對著宋晏,“長公主殿下,近來各地新進了不少新鮮貨,陛下命令奴才第一時間搬到雍華宮來供您玩樂,東西都搬完了,那奴才告退了?陛下還等著奴才伺候呢!”
康碌海胖胖的臉龐上帶著討好的神色,宋晏知道這些補償隻不過是宋清的借口罷了,些許財寶換了她的兵權,背地裡指不定怎麼偷著樂呢,宋晏對著康碌海點了點頭,笑道,“下去吧。”
一旁侯著的青衣極有眼色,上前將康碌海送出殿外,目送著康碌海帶著一隊小太監離開。
黃衣正協助著清點,望見最後一籠箱子,上前打開,入目的卻是藍封的書籍,動手輕輕翻了翻,竟然都是宋晏喜歡的遊記孤本,欣喜的對著宋晏道,“公主,這箱是你最愛的遊記孤本哎,還有這一盞,是二兩金瓜普洱!算起來所有的金瓜普洱都在殿下這裡了吧!”
宋晏對茶葉不感興趣,倒是對著那一堆珠釵銀環感興趣,更何況那還有整整一箱的黃金!那可是整整三萬兩黃金!折算成人民幣可是有足足7個億!宋晏心中暗爽,兩隻眼睛發出格外動人的光彩,目送著康碌海走出殿門,宋晏提起裙角躡手躡腳的向著宮門外探著頭,確認康碌海不會再回來之後,跑到了裝滿黃金的箱籠麵前,仔細的端詳起來。
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黃金好不好!隻可惜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回去。
宋晏麵帶遺憾,摩挲著手中的黃金,有些不舍,最後還是忍痛,大手一揮,“全部收進庫房,今日雍華宮外殿賞賜1兩白銀,內殿賜二兩白銀!”
宋晏得了這麼一大筆錢財,自然知道托人辦事要先給錢的道理,合宮上下200餘人,能進內殿的不過10餘人,這其中難免有些奸細和宋清安插進來的人,現下無法抓住哪個是宋清給她下毒的奸細,但是對人好些總是沒錯的。
一旁的黃衣倒是生出了疑惑,往日殿下總說錢財乃身外之物,對這些遊記更感興趣,而陛下送來了這麼多孤本,殿下居然沒有第一時間看看?這幾日竟像變了性,對這些不感興趣了?
綠衣看出了黃衣的疑惑,拉了拉黃衣的衣袖,示意黃衣彆出聲,用著眼神示意,公主的喜好豈是她們能夠猜的?
宋晏倒是沒注意二人背後的小動作,這些改變可以瞞住綠衣和黃衣,卻瞞不住從小陪著她長大的青衣,青衣前幾日生病告假,今日是第一次回來當差,看見宋晏的表現也甚是疑惑,開口問出了幾位婢女都想問的問題,帶著玩笑問道,“公主近幾日怎麼變了性子似的,開始喜歡這些俗物了?”
宋晏早在青衣未上崗前就想好了托辭,此刻正好借著青衣的話解釋這幾日的變化,微微笑著回道,“這倆日來我想明白了許多,陛下長大了,我也該放手回去做個清閒人了,不日,我便回公主府去。”
青衣點了點頭,公主若是能想開自然是最好的,從前她勸了公主許多,公主一人帶著皇帝把持朝政,而今陛下登基,公主久久不放權對公主本人有害無益,朝堂上對於公主的怨言也越積越深,倒不如放手了好。青衣暗自點了點頭。
後麵的黃衣倒是發出疑問,疑惑道,“公主你要回公主府?我們不在宮內住了嗎?”
先帝當年極其寵愛這位嫡長公主,早早賜下了封號昭陽,更是親筆題字長公主府四字於宮外公主府,為表體貼,先帝還是允許宋晏住在宮內,並放言隻要是長公主願意,住在雍華宮一輩子都可以。
先帝當時對長公主有多寵愛,就顯得皇帝宋清越發可憐,這也成了小說中許多讀者心疼的一個節點。
太陽微微斜照在宋晏的臉上,她轉身麵對著黃衣,琉璃磚在太陽下散發出耀眼的光彩,晃的宋晏雙眼刺痛,高高的紅磚牆上跳過一隻可愛的小貓,倏地跑得無影無蹤,她笑了笑,頷首說道,“那我總不能呆在宮內一輩子吧?陛下過段時間還要選秀呢,人多吵鬨。”
黃衣點了點頭,這也確實是,殿下喜歡人少些的地方,若是這樣,公主府確實安靜些。
青衣板著臉,上前倆步,“那奴婢這就叫人通知陛下,派人去清掃公主府。”
宋晏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伸展了身子,有些困乏,“晚些再叫晚膳,我去休息會。”
青衣動作格外快,沒等第二天,當日晚膳皇帝便來了雍華宮,腳步匆匆。
宋晏正吃著晚膳,聲未至而人先到,通傳行禮的聲音還隔著老遠,皇帝就已經噠噠噠的走到了宋晏麵前坐下,抬手便喝了一口茶水,眼見味道不對又吐下,略帶點委屈的開口,“阿姐聽說你要搬到宮外去?”
宋晏正喝著湯,看著皇帝一身灰撲撲的,恐怕是沒坐步輦,一聽見消息就急匆匆的趕來了,伸手取過帕子,擦去嘴角的湯漬,又招手叫一旁的綠衣加了套碗筷,調笑的開口,“你怎麼知道?我宮裡哪個耳報神這般靈通。”
“下午青衣差人告訴我,阿姐宮外的公主府許久未住人,該去清掃了,我就趕過來了。”宋清神色低落,微微的低著頭,顯得有些可憐。
“阿姐可儘管住著,有我在,諒他們也不敢說些什麼。”宋清這個歲數在現代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學生,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宋晏,看的宋晏心裡頭癢癢的。
宋晏吃的半飽,看著宋清,語氣溫和,隻是不知真假,“我總不能賴在雍華宮不走,再過些日子你該選秀了,阿姐也早就到了招駙馬的年紀,總不好攜著駙馬住在後宮內。”
宋清有些發愣,他已經忘了,他的阿姐已經是雙十年華了,想起那些姐弟在一起的時間,仍是有些懷念,訥訥的開口,“是我耽誤阿姐了,我會想辦法補償阿姐的。”
“那阿姐,若是有什麼缺的漏的,一定要告訴我。”宋清的眼神真誠,看的宋晏都要陷入進去,直歎這黑心弟弟是個人物,心花怒放地回道,“好好好,我又不是明日就走,且還要半個月呢。”
——
離宋晏搬進長公主府已有半月,這半個月來,宋晏可是過了不少好日子,成日躺在塌上看些話本子,無事時下下館子,招貓逗狗,走時可以說是將雍華宮搬了個空,連帶著宮內一隻小橘貓都帶走過上了好日子。
跟著出來的橘貓這半個月養的肚皮溜圓,正躺在塌上休息,宋晏又對它喜愛非常,儼然成了這長公主府裡的半個主子,更彆說這主子還長的一副好相貌,惹得園裡頭的各個丫鬟們都忍不住給它開小灶,連一向最嚴肅的青衣在麵對小橘子時都能露出幾分笑意來。
宋晏最初幾日在園中還逗逗貓,逗逗丫鬟,時間一久,倒是生出一些空虛來,沒事就出門聽聽戲,逛逛街,與從前那個精明乾練的長公主儼然倆個做派,最近皇帝還給賜了倆個男侍衛,美名其曰保護長公主安危,一瞧著那個姿色和身段,恐怕是男寵也不為過。
私底下關於宋晏的傳聞倒是越來越盛,說長公主自從搬出宮內,日日找男寵夜夜笙歌,長公主府裡頭笑語歡聲不斷,燈火通明,還青天白日在府邸裡唱些淫詞豔曲,連帶著皇帝都有所耳聞,上奏的折子也是越來越多。
而宋晏本人確是沉迷於犬馬聲色,倆耳不聞窗外事,更加不知道朝堂上對於她這番做派在大肆談論。
隨著桌上批判宋晏作風的折子越積越多,宋清實在是忍不住,傳召了宋晏進宮。
宋晏正打著哈欠,眼下掛著倆黑眼圈,一臉的困乏,疲憊之色難以掩蓋,單手撐著臉頰,雙目緊閉著。
宋清下朝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副景象。
一旁的青衣正要叫醒宋晏,卻被宋清揮揮手阻止了,有些被氣笑,他倒是要看看他這位好姐姐要睡到什麼時候。
宋清剛和朝堂上的大臣們爭吵過,此刻看著一臉倦色的宋晏更像是一口氣噎在心頭,在逐步走近後,宋清終是忍無可忍的開口,“阿姐,醒醒。”
宋晏迷糊著聽見宋清的叫聲,緩緩睜開眼,看見的便是一臉怒色的宋清,還是放大版,宋晏被嚇的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有些惱怒,“怎麼了?”
宋清坐上座椅,展開奏折,卻正是上奏昭陽長公主私德有虧的,一怒之下拍在桌子上,發出響聲,韞怒道,“阿姐你還問我怎麼了,我倒是要問問阿姐這幾日做了些什麼。”
宋晏仔細回想著她這幾日乾了些什麼,半夜叫了賀章做了碗麵?看了幾本話本子?叫了戲班子進府邸唱戲?也沒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總不能是因為她叫了他賜下的侍從煮麵不開心吧?
宋晏有些莫名其妙,皺著眉頭,問宋清,“沒乾什麼啊?我在公主府呆的好好的那些老匹夫也要說些什麼不成?”宋晏暗自腹誹,這群老匹夫真是不好伺候,不交兵權要罵,交了兵權要罵,怎麼當她是軟柿子捏不成?
宋清見著宋晏確實不知情的樣子,聲音軟和下來,紅著臉低聲勸著宋晏,“阿姐也該顧忌著點才是,這日日笙歌總歸有些傷身體......”
宋晏瞪時睜大了眼睛,怒的站起來,手指著自己,一臉不可思議,“我?日日笙歌?”宋晏有些被氣笑,緊咬著嘴唇,臉上露出一股咬牙切齒的神態,“那群老匹夫在私底下造謠我什麼呢?”
宋晏一把走上前,拿過桌上的奏折,狠狠的盯著,正是剛才宋清看的那封,嘴裡碎碎念道,“長公主宋晏私德有虧,當街與男寵調情,實在是有辱斯文,有傷風化.......”
宋晏被氣笑,發出冷笑聲,腦中暗自回想著當時的場景,她隻不過當時下馬車時沒站穩,賀章扶了一下而已,居然給傳成當街摟摟抱抱調情了!
宋晏看向下方落款,禮部侍郎方正,暗自記下,心中盤算著,倒是想起了一些書中的劇情,望向宋清的臉上倒是消去了幾分怒色,增添上了幾分假笑。
宋清望著猶如變臉一般的宋晏,更是不敢說什麼,剛剛的幾分不爭氣頓時消散,被宋晏純良的眼神盯著,後背上都升起一股淡淡的涼意,手鬆開又攥緊,最後放在嘴邊輕掩著,清咳了幾聲,虛聲道,“既然是莫須有的事,那朕便下令......”
宋晏正無聊著,送上門的樂子可必須好好玩玩,打斷了宋清的話語,“不勞煩皇弟了,皇姐自有定奪。”
宋晏微笑著,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有些滲人,宋清心中暗道,隻怕是朝中有些人要倒黴了。
宋晏朝著宋清行了個禮,帶著青衣就要走,大步走到門口,卻好似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對著宋清揚起假笑,“好皇弟,名單便拜托你了,明日送到府上。”又轉身離去。
宋清心中默默為這位禮部侍郎點了根蠟燭,又展開一張宣紙,康碌海識相的上前磨了些許墨水,宋清頓了頓,立馬提筆奮筆疾書起來。
那邊宋晏才出承乾宮門口,剛休息了半個月,差點把重要的事情忘記了,今日一瞧見這好弟弟,倒是想起來原書中的女主馬上就要和她見麵,如果沒記錯的話,算算日子也就在後日。
春獵的名單早已發下去了,原書中她還在宮內,礙於皇帝與她的緊張關係她並未赴宴,但今時不同往日,她已經搬出了雍華宮,這個熱鬨她也該去湊湊,也看看這原書女主究竟是什麼樣。
想起她這貼心的好弟弟馬上就不是她一個人的,還有些可惜呢,宋晏搖了搖頭,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收拾收拾些多嘴的東西。宋晏微笑著,想起過幾日要做的事,有些迫不及待,既然你們這群老登不仁,就彆怪我不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