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馬的常規訓練還未結束，便見助理教練貝托尼和體能教練平圖斯，揮舞著手裡的一疊打印紙，誇張地大呼小叫著，一前一後跑向了訓練場。
兩個光頭一邊跑一邊顛，相映成趣。
貝托尼和平圖斯身後，跟著的是雙手插兜，略有些氣喘的瓦西裡。
身形瘦高跟個麻杆兒似的小孩兒低著腦袋，看模樣似乎受到了些打擊。
莫德裡奇見狀，一顆心又揪了起來。
不過，不等莫德裡奇問出口，跑在最前麵、也是嗓門最大的貝托尼，已經把什麼都給說了。
“百米速度9秒83！”
“彈跳高度一米二，滯空時間1秒12！！”
……
貝托尼的話因未落，馬塞洛已經頗為興奮地吹了個口哨，“機器人——！你遇到對手了！！”
C羅的回應，是□□了一把馬塞洛的蓬蓬頭。
在此之前，皇馬隊內測試中彈跳高度和滯空能力的紀錄保持者是C羅，葡萄牙巨星一米一的彈跳高度和一秒的滯空能力已經足以令足壇震驚了。
卻不想，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第四級彆聯賽球員，竟然有著比金球先生還要強悍的數據？
可是，C羅的百米速度，也沒那麼快啊？！
C羅狠狠喘了口粗氣。
齊達內嘴裡的水還沒咽下去，登時全部噴了出來。
前一天的比賽裡，瓦西裡其實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優秀。
但是對方畢竟是個在第四級彆聯賽沉淪的普通球員，而且有著明顯不符合職業球員身份的瘦高身形。
檢測完成前，齊達內對於對方在比賽中的優異表現是否是曇花一現，還是抱有懷疑的。
但是……二十一世紀了，難道還有什麼比數據更有說服力嗎？
貝托尼已經跑到了近前，嗓門兒越發地響亮了起來，“齊丹，這孩子是個天才！！”
“我跟你說你一定要簽下他，一定——！！”
齊達內把好搭檔的話聽在耳裡，再看向瓦西裡時，眼睛已經閃閃發亮了。
皇馬主帥幾乎想要立刻拍板，破天荒地為球隊從第四級彆球隊簽下球員。
可惜，貝托尼還在喘著粗氣，隻落後了他一小段距離的平圖斯也趕到了。
和貝托尼不一樣的是，皇馬的體能教練麵上，竟隱隱帶著惱怒的神色，“齊丹，你都是從哪裡找來這麼個瘦麻杆的？”
“我就從來沒在職業球員身上見到過這麼糟糕的身體素質！”
“上帝作證，難道我是什麼普通高中的體育老師嗎？！”
平圖斯抱怨完了，直接把瓦西裡的檢測報告甩給了齊達內，“齊丹，你自己看吧！”
“身高倒是有一米九二，但是體重還不到65公斤，BMI指數隻有17.5，體脂率也才8%！”
“他不是健康，他是太瘦了！”
“脫了衣服簡直像排骨一樣！！”
“輕度營養不良——！”
“蒼天啊！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這可是個零零後！！”
“居然還有營養不良的足球運動員？！”
……
平圖斯還在喋喋不休，各位前場球員懸著的心則已經放了下來。
至少，目前的瓦西裡，還不是主力位置的有力競爭者。
隻有莫德裡奇，聽明白了瓦西裡糟糕的身體狀況，再看向自己的小兄弟時，目光中的愛憐之情幾乎就要滿溢出來了。
克羅斯看了看一臉慈母樣的莫德裡奇，然後選擇走到科瓦契奇身邊，拿手肘捅了捅隊內唯二的克羅地亞人。
“馬特奧？”
“現在是2018年了，克羅地亞還存在吃不飽飯的情況嗎？”
“有天賦有實力的足球運動員也吃不飽飯？”
“如果存在，我可以……”我可以去你老家做做慈善什麼的。
事關民族榮譽、國家聲望，科瓦契奇在極度震驚的情況下，否定三聯。
“不是——！”
“沒有——！！”
“彆瞎說——！！！”
科瓦契奇在過度激動之下連連搖手，直把手擺出了殘影。
“安東尼你相信我，克羅地亞是一個正常的國家，國家富強人民幸福——好吧，不一定人人都那麼幸福。”
“但是——！”
“絕對不存在小孩子吃不飽飯營養不良的情況！！”
克羅斯逗夠了（莫德裡奇的）小兄弟，聳了聳肩，轉身走了。
隻留了還沉浸在極度震驚和極度同情中的科瓦契奇，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不要說年僅十八歲的瓦西裡了，就算在科瓦契奇成長的年代，戰爭的煙雲也自他記事起便煙消雲散了。
現在的克羅地亞的人民不說如何生活奢侈吧，至少不至於讓個還在長身體的小孩兒吃不飽飯吧？！
上帝啊這可是個零零後！！
你看看當今足壇，瓦西裡的同齡人們，哪個不是人高馬大？！
就算身高不一定高吧，可是體格就沒一個差的！！
可是這貨呢？白長個高個子，又生在千禧年，到底是怎麼把自己餓得跟莫德裡奇一個樣的？！
科瓦契奇又想起了剛剛隊長把這麼個小同胞誇讚得天上僅有地上絕無時的模樣，更加地不淡定了起來。
不是，你球技這麼高超，哪怕你去克羅地亞足協門口顛個球，我們都會管飯吃吧？！
科瓦契奇還沉浸在震驚中，親眼見證了瓦西裡今天之前生活條件有多麼艱苦的莫德裡奇，心頭的愛憐之情幾乎都要滿溢出來了。
前一天晚上，看著瓦西裡對著一頓對他們而言很普通的晚餐狼吞虎咽的時候，莫德裡奇隻是隱約猜到了瓦西裡之前的日子過得不怎麼樣。
可是……蒼天啊！輕度營養不良？！脫了衣服瘦得像排骨？！最關鍵的是，這個孩子就拖著這麼副虛弱的身軀，半場進了皇馬五個？！
震驚、感動和憐惜，已經不足以形容莫德裡奇此時的心情了。
瓦西裡自被平圖斯和貝托尼帶來了訓練場，一直沉默著低著腦袋，似乎是沉浸在沮喪的情緒裡。
莫德裡奇走過去，伸長手臂，拍了拍瓦西裡的肩膀。
瓦西裡仿佛猛然驚醒般低下頭去，尋覓了一番，才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莫德裡奇。
小孩兒蔫巴巴的、仿佛一下子被抽乾了渾身氣力的模樣，引得莫德裡奇又是一陣心疼。
“瓦西裡？”
“你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莫德裡奇切換成了克羅地亞語，溫言關懷蔫巴巴的小甜菜。
聽到了熟悉的鄉音，瓦西裡略微打起了些精神，去也隻是勉強衝莫德裡奇露出了一個充滿苦澀的微笑。
“盧卡，我沒有想到這具身體的狀況這麼糟糕。”
“看起來，我想要在這個世界恢複昔日的榮光，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瓦西裡·米爾科維奇，克羅地亞籍大中鋒，金貊獎三連莊，從來都是以身體素質強悍、頭球出眾、腳下技術出色而聞名的。
毫不誇張地說，瓦西裡在自己世界的時候，幾乎把頂級前鋒需要的技能點，全部點滿了。
雖然自車禍後莫名穿越，瓦西裡已經隱約察覺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體素質好像不算強壯，但是在今天之前，瓦西裡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竟還有被診斷為“輕度營養不良”的一天。
此時，聽了瓦西裡的自述，莫德裡奇忍不住微微皺眉。
“這具身體”“這個世界”“往日榮光”……瓦西裡的措辭，實在是有些奇怪了。
可是，這種程度的奇怪，和先前瓦西裡表現出來的腦有貴恙程度相比，其實什麼都不能算。
想到此處，莫德裡奇忍不住又把聲調放得柔和了一些，“瓦西裡，這不算什麼。”
“你才十八歲，生長發育還沒結束。”
“輕度營養不良罷了，你的身高和速度都沒受影響，那隻要把身體養回來就好了——！”
“你在身體虛弱的情況下還能和半支皇馬較量半場不落下風，等你的身體強壯起來了，又該是個多麼優秀的球員？”
瓦西裡垂眸，注視著身高隻到他胸口的莫德裡奇，貓眼石一樣的綠眼睛裡閃爍著動人的光。
前一世，瓦西裡·米爾科維奇是少年成名的克羅地亞小隊長，是克羅地亞國家隊和頂級豪門薩格勒布火車頭毋庸置疑的核心。
他過早地肩負起了克羅地亞，過早地成為了隊友的依靠，卻從來沒有想到過，其實他自己也可以有個依靠。
而且，也有個依靠的感覺……好像並不賴？
莫德裡奇誤會了瓦西裡是仍然沉浸在沮喪裡，於是，他再度提高了音量。
“瓦西裡，我們是成長在戰火中的一代人，我小的時候是真沒什麼吃的。”
“為了能快一點長高，我還連續幾周把自己倒吊在單杠上。”
“我現在還是沒有長得很高，可是我一點都不差！”
“瓦西裡——！我們克羅地亞是很堅強也很勇敢的民族，我們……”
瓦西裡終於醒悟了過來，而後展顏，衝莫德裡奇露出了一個極度燦爛的笑容。
“盧卡，我沒事。”瓦西裡說。
“我就是剛開始有點受打擊，現在已經緩過來了。”
這一次，換了瓦西裡朗聲寬慰莫德裡奇，”盧卡你放心，我才十八歲，我的未來還大有可為！”
“輕度營養不良而已，我很快就能恢複過來的！”
“盧卡你放心，我會給你帶來好日子的！就是可能要遲一點了……”
“但是你等我再恢複恢複，腳踢中國隊、重奪金貊獎肯定不在話下！！”
不得不承認，瓦西裡許諾“要給他帶來好日子”，確實讓莫德裡奇有所觸動。
莫德裡奇默默按了按自己單薄的胸膛，隻覺得一顆心都暖烘烘的。
但是很可惜，小孩兒最末那一段豪言壯語，實在是讓他有點出戲。
不過你彆說，這小子腦子壞得好像還挺合理的？
你要真是“腳踢中國隊”了，還不是真得拿金貊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