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莫德裡奇對瓦西裡的觀感,完成了從“讓我看看那是哪家混小子”到“啊啊啊啊啊那是我們克村的崽啊!!!”的轉變。
情緒激動之下,他連一秒鐘都不想多等,當即就要求下車,回到帕薩龍找自己家的大中鋒。
多虧了拉莫斯的一番提醒,讓莫德裡奇略微冷靜了一點。
“你坐著球隊大巴呢。”
“你怎麼回去啊?!”
冷靜了一點,但是有限。
短暫的怔愣過後,莫德裡奇心頭的火熱並未消減半分。
哪怕再多等一天,萬一西班牙足協看了今天的比賽回過味來,火速動員那個小家夥入籍呢?
莫德裡奇甚至懷疑,很有可能在西班牙長期生活的米爾科維奇,本身就是西班牙和克羅地亞雙重國籍。
被問住了。
但是莫德裡奇把心一橫。
“我走回去!!”
“我不回馬德裡了!”
“今天哪怕是走,哪怕把腿走斷,我也要走回帕薩龍去!!”
帕薩龍市,是西丙球隊龐特貝德拉所在的城市,也是皇馬剛剛國王杯慘遭淘汰的傷心地。
為表決心,腦門兒上一片通紅的莫德裡奇站在車門邊,回身瞪著被他的過激反應嚇了一跳的隊友和教練。
氣勢驚人。
活像一隻急紅眼了的兔子。
坐在最前方座椅上的齊達內,看著莫德裡奇氣勢洶洶的模樣,隻覺得自己本就疼的腦袋,瞬間更疼了。
他無奈地抬手,“啪”地一聲拍在了自己鋥光瓦亮的光頭上。
“盧卡?你彆急,坐下來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德裡奇搖了搖頭,態度十分堅決。
“BOSS,我有急事,今天一定要回到帕薩龍。明天的訓練我也想要請假。”
莫德裡奇現在看剛剛才確認的,那個姓“米爾科維奇”的“瓦西裡”,就好像巨龍守著山洞裡的財寶。
莫德裡奇的目光在車艙裡逡巡著,在一個又一個俱樂部教練和隊友的麵上掃過,看誰都像是要盜竊他家珍寶的小賊!!
齊達內?法國的!
拉莫斯?西班牙的!
克羅斯?德國的!
你你你、還有你……你家都缺高中鋒吧?
不能說不能說不能說……
莫德裡奇雖還是一口咬定自己什麼事都沒有,隻是無端要回一趟客場。
可是此時此刻,他臉上的褶子皺得活像個包子,糾結之情溢於言表。
雖然大家還是一頭霧水,但是考慮到莫德裡奇的隊內貢獻和好人緣,隊友們還是七嘴八舌地給他提建議。
貝爾建議大巴就近下高速,在最近的城鎮停下,方便莫德裡奇打車回程。
本澤馬慷慨地提議索性大家陪著莫德裡奇折返回帕薩龍市,然後再回馬德裡。不過是多耽擱點時間,但是盧卡的安全第一。
齊達內疑心本澤馬是想打著陪伴莫德裡奇的旗號為全隊混一天的假期,於是狐疑地看著得意弟子,亮閃閃的光頭上折射出睿智的光芒。
隻有克羅斯的反應與眾不同。
他打開自己的背包,翻找出充電寶,滿臉認真地遞給了莫德裡奇。
莫德裡奇一頭霧水地接過,用眼神詢問好搭檔這是什麼意思。
“我查過了,從這裡步行回帕薩龍需要十一小時二十八分鐘。”克羅斯一本正經地向朋友解釋,“你的手機電量不夠。”
莫德裡奇為之絕倒。
大家都在幫我想辦法,隻有你是真心實意地盼著我走回帕薩龍啊?!
不愧是你啊,托尼·克羅斯!!
最終,是塞爾吉奧·拉莫斯,莫德裡奇的好友,馬德裡正宗地頭蛇,平時不太靠譜但是今天奇異地十分靠譜的隊長,給出了最具可行性的建議。
“應該有馬德裡的記者開車隨隊的。”
“我給他們打電話問問,看看有誰願意折返回去,載你一程吧。”
雖然在皇馬被一支西丙球隊淘汰之後,聯係體育記者好像有點丟人。
但是為了莫德裡奇,拉莫斯願意丟這個人。
一刻鐘後,莫德裡奇與隊友告彆,坐上了《馬卡報》隨隊記者的車,昂首挺胸地朝著帕薩龍市的方向疾馳而去。
這一刻,莫德裡奇覺得自己無比偉大。
他背負著克羅地亞國家隊的希望,肩負著拯救可憐的、流落在外的、無依無靠的克羅地亞小甜菜的重任。
《馬卡報》的記者,在開車的間隙時不時地看上一眼坐在自己副駕駛座上的莫德裡奇,隱約覺得對方現在的狀態好像有點不對勁。
莫名地……亢奮。
好像一隻努力撲棱著翅膀的雞媽媽。
而此時,雄赳赳氣昂昂的雞媽媽,正心心念念惦記著拯救漂泊在外的可憐小雞仔,並且決心從此把他護在羽翼之下。
等到莫德裡奇回到帕薩龍,並且成功找到了瓦西裡居住的出租屋時,已經是深夜了。
莫德裡奇看著眼前堪稱簡陋的老式鐵門,又回想著先前打聽到的“龐特貝拉德的替補球員瓦西裡·米爾科維奇隻支付得起合租公寓的租金”的消息,心頭愛憐的情緒幾乎就要滿溢出來了。
而此時,忙碌了一整晚,又累又餓的瓦西裡,正癱倒在出租屋裡自己的床上,有氣無力地捶打著酸軟無力的雙臂。
字麵意義上的,忙碌了一整晚。
第四級彆聯賽隻是半職業聯賽,而龐特貝拉德支付給替補球員的工資,也不足以支撐一個成年男性足球運動員,正常生活和訓練的開銷。
於是,瓦西裡在梳理記憶之後悲催地發現,自己日常除了踢球,還在一家雜貨店裡兼職理貨員的工作。
而今天晚上,就是他的工作時間。
他沒有想到平行世界的自己會混得這樣淒慘,也沒有想到做理貨員也會這樣累。
簡直比踢了一場九十分鐘的比賽還要累!!
照這麼下去,他要等多久才能攢下去薩格勒布火車頭試訓的機票錢啊……
瓦西裡吸了吸鼻子,默默為自己可以預見的悲慘生活掬了一把傷心淚。
恰在此時,門鈴聲響了。
瓦西裡讓門鈴響了足足兩輪才終於確定,自己的舍友似乎都沒有興趣去開門,於是隻好呻吟了一聲,認命地爬下床。
瓦西裡打開了房門。
夜晚昏暗的燈光下,瓦西裡轉動眼珠,在一米九的高度掃視了幾圈,接著才低下頭,然後終於發現了身高隻有一米七二的莫德裡奇。
瓦西裡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終於認出了這個矮矮的、小小的、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家夥,是今天比賽裡碰上的那個看起來很可愛、很好Rua,品味也很古怪的皇馬球員。
瓦西裡試探著說了一句,“Hola?”
是西班牙語。
莫德裡奇的心涼了半截。
而且,他敏銳地注意到了瓦西裡目光中流露出的茫然和困惑。
莫德裡奇做夢也沒有想到現在的場景,但是他咽了口唾沫,試探著向對麵的少年做了個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莫德裡奇。”
“盧卡·莫德裡奇。”
他用的是克羅地亞語。
瓦西裡眨了眨眼睛,眸光中的困惑並未減輕哪怕半分。
莫德裡奇的心不住地往下沉。
請容許莫德裡奇自大一下。
他好歹也是皇馬的中場核心、克羅地亞國家隊的隊長。
毫不誇張地說,全克羅地亞足球從業者,或者說全體克羅地亞人,都該認識他。
再不濟,至少應該聽過盧卡·莫德裡奇這個名字。
所以……這朵奇葩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從Ins消息來看,他不是有關注克羅地亞的比賽嗎?難道這家夥,看比賽的全程都在數他們的球衣上有多少格子嗎???
上帝啊,這個姓“米爾科維奇”的天才前鋒,真的是克羅地亞人嗎?!
莫德裡奇越想越是懷疑,也越是沮喪。
好在,事情至少沒有向著最令莫德裡奇絕望的方向發展。
因為瓦西裡緊接著也切換成了克羅地亞語,而且是流利的克羅地亞語,而且向莫德裡奇介紹了自己。
“你好,我是米爾科維奇。”
“瓦西裡·米爾科維奇。”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瓦西裡一邊用手搭著門,一邊低頭看著莫德裡奇發呆。
剛剛穿越到平行世界還不足十二小時的前克羅地亞球王,瘦得顴骨高聳的、明顯透露出稚氣的臉上充滿了疲憊,似乎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關門送客了。
請原諒瓦西裡吧。
今天的瓦西裡,在短短幾個小時內經曆了車禍死亡、死後穿越,甫一穿越便踢了場四十五分鐘的比賽,賽後還餓著肚子在雜貨店打了兩個小時的工。
現在,可憐的前克羅地亞球王累得隻想癱在床上,睡他個天昏地暗。
瓦西裡沒把門砸在莫德裡奇的大鼻子上,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莫德裡奇謹記著自己前輩的身份,試圖表現得再和善一些。
於是,他努力壓下心頭的異樣,朝著瓦西裡露出了一個充滿褶子和友善的笑容,接著告訴他,“我是克羅地亞國家隊的隊長。”
瓦西裡聞言,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他回想起了白天的比賽裡,兩人相撞時,縈繞在鼻端的濃鬱烤翅味,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
幾乎是下意識地,瓦西裡用母語,坦誠地說出了心中所想,“那這個世界的克羅地亞……可真夠倒黴的。”
看看吧,克羅地亞國家隊!隊長!!
居然一把年紀了還在西班牙的第四級彆球隊踢球!!!
那這個世界的其他克羅地亞球員呢?水平得差成什麼樣啊?!
並且,眼前這位“克羅地亞國家隊隊長”,品位堪憂。
畢竟,瓦西裡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選擇冰淇淋味的香水呢。
莫德裡奇:……
莫德裡奇:???
莫德裡奇:你是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克羅地亞國家隊有我做隊長真夠倒黴的?!
很好,現在沒有雞媽媽了。
隻有陷入狂躁的暴力金剛兔,以及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