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引金蓮(1 / 1)

那潘金蓮原本見街上爭吵,隱約聽聲音似乎是潘小哥家有了事端,心裡擔憂,遂開了一個門縫觀望,沒想到恰好被王婆看見。

聽王婆大喊,一驚之下,手裡門閂掉落在地,嗙啷啷滾到那西門慶腳邊。

西門慶撿起門栓,攬起袖口,抬眼看那美貌娘子,潘金蓮驚慌失措,不知該作何反應。

“敢問金蓮娘子尊姓,芳齡幾何?”西門慶手裡拿著門閂,眼睛直直的看相麵前的美嬌娘。

潘金蓮這才慌神,趕忙將門關上,卻沒想到門又被推開,那男子竟然是推門進來了,端的是文質彬彬,彎腰一個肥喏,“衝撞了娘子,萬望恕罪,娘子落下了東西在我這呢。”說著手裡的門栓遞上,目光癡癡的看著潘金蓮。

“你,你快出去!”潘金蓮大喊。

西門慶見美人被自己嚇著了,緊忙去安慰,“我這就走,不敢在娘子麵前無理,隻是從沒見過娘子,不知你是誰家的婦人呀?”

“莫再走近了!快離開我家!”

躲在暗處的武大聽見自己老婆的叫喊,如何還能忍?他早就回來了,隻是看王婆茶館混亂,在街角處不敢出頭,可如今火燒到了他家裡,那登徒子竟然敢進自己家門,潘金蓮還高聲喊叫,武大扯下扁擔,兩手持棍,衝進門去。

誰能想到半路殺出這麼個半截程咬金,都沒反應過來的空檔,讓武大衝進屋子,“住手,你這狗賊,放開我老婆!”

西門慶倉皇轉身,之見一橫棍朝他麵門砸來,側身一閃卻沒來得及,被砸了肩膀,一陣疼痛讓他悶哼一聲,心頭火起,一腳用了十成力,揣在了來人的心窩,隻把武大揣得吐出血來。

待西門慶看清了地上躺著翻滾的人,隻嚇了一跳,心想這是哪裡來的醜怪,又想起他叫“老婆”,心裡更是詫異,這美婦人竟是這個矮醜怪的老小?他忍不住扼腕,真真是一口羊肉掉在了狗嘴裡!

不過現下情況紛雜,隻待日後再議,遲早把這美婦人收入自己囊中。

待他要出門走,王婆衝了進來,“殺人啦!西門慶殺人啦!武大郎!你可撐住了!快找大夫來!武大快不行了!”

“天殺的世道!欺負我這個老寡婦不算,還要欺負武大這個本本分分的老實人!蒼天不開眼呀!武大郎,武大郎!誒呦沒氣了!快叫大夫來呀!殺人了!”

這一通鬨,旁邊圍觀的人也都圍過來了,七嘴八舌的,本來這個西門慶來他們紫石街作威作福,欺負的雖然不是自己,但是看到王婆被這樣陷害,也都物傷其類,隻是看他們勢大,敢怒不敢言罷了。

現在那西門慶調戲人婦,還一腳把武大這個苦主踢得吐血了,就有幾位街上的鄉親氣不過,紛紛上前進了武大家裡,把那些他們臨時找來的藥鋪夥計都隔開,把武大抬到空曠的地方,讓大夫進來診治。

姚掌櫃自認在這條街德高望重,與潘鄧也有些交情,不好讓他乾娘就在眼皮底下被人帶走,便上前說話,“西門大官人,王婆隻是個寡婦,武大的老婆也是女流,現在武大郎已躺在家裡了,你帶著人氣勢洶洶來到紫石街,就為找兩個不做主的麻煩?不如今日就算了,有什麼事來日再計較……”

旁邊一個藥鋪夥計朝他胸口搡了一下,“哪裡來的老貨,我們大官人做事要你說嘴!”

姚掌櫃麵紅耳赤,自己整理衣袍,“就算如此,也要等那王婆的兒子回來再說吧!”

旁邊有人叫喊,“潘鄧回來了。”

潘鄧得到消息就往家趕,他衝進人群裡,看見了王婆,“乾娘……”他看著王婆身上的腳印子,再看看躺下一邊讓大夫醫治的武大郎,一抹戾氣斂在眼底,把王婆護在身後,轉頭對上西門慶。

“西門慶,你糾結流氓,砸我家產,還毆打良民,你眼裡還有公法嗎。”

西門慶冷笑,“你家茶館喝死了人,我隻是替天行道,你若是識相,就自己乖乖認罪。”他本是想要看在金蓮娘子住在這的份上,繞了王婆這個馬泊六,好在日後讓這老婆子撮合撮合……但是這個半路過來的小子如此不知好歹,他也一瞬間就又改變了主意,把他家這個茶館收回來不是更好,開個新藥鋪,那金蓮娘子和自己豈不是鄰居了,也好近水樓台先得月。

潘鄧怒斥西門慶,“滿口胡言!我家茶館乾乾淨淨,何來喝死人一說,你血口噴人,誣陷良民,敢不敢和我去官府!”

西門慶不屑一顧,“哈哈,你要告我?你以為縣老爺會聽你這個泥腿子的話?我還沒要告你呢。”他簡直忍不住笑了,心道燈蛾撲火,引焰燒身,不是我來尋你,“你去告吧!我看看你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姚二郎聽了潘鄧的話,趕緊到身邊勸他,“潘小哥,莫再說了!這事咱們私下了了便好,不至於鬨到官府去!”

潘鄧卻仿若未聞。

王婆都坐不住了,她假裝抹眼淚,“兒呀你這是何苦……西門慶在咱們縣裡隻手遮天,連縣太爺都偏袒他,我們鬥不過他呀……”說著偷偷掐了潘鄧一下。

潘鄧像是沒覺得痛,“乾娘放心,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算了吧,你鬥不過他的。”

“你這後生這是這何苦呢……你平日裡不是挺機靈的……”

潘鄧淩然而立,“諸位鄉親,今天他西門慶來到我們紫石街打砸,我們是第一家,焉知沒有第二家?我自己能忍氣吞聲,但是見不得他這個獅子橋下的人欺負到我們地界來!我潘鄧說不上是斬頭瀝血的好漢,也不是縮頭烏龜,叫他騎在我們整條街頭上!”

“不過一介商賈,真以為自己權勢滔天,可以一手遮天?靠著這些鬼蜮伎倆就想侵吞彆人半輩子積下來的家業,無恥之極!你有錢耍手段又如何,彆以為我們紫石街怕了你!”

“好!潘鄧,你儘管去,我全程都看見了,我給你作證!”聽到他這麼說,街上的鄉親有血性大的全力支持,誰還不是個響當當的山東好漢!

他們懼怕西門慶,就是怕惹禍上身,西而門慶的惡名在縣裡流傳開,大部分原因是他四處侵吞彆人家私產,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如今開了滿城的生藥鋪,幾乎都是每條街上的好地段,可有幾個占了好地段的店鋪東家願意轉讓,這個西門慶是如何搬弄手段的可想而知。

今天他闖進紫石街,氣勢洶洶砸店不說,還自導自演安排了一出王婆茶館喝死人的鬨劇,而且自己帶了證人和物證,前後短短半個時辰都不到,如果今天真讓他抓了王婆見官,上下打通,難不成這茶館到最後真就會從此易主?如此明目張膽,誰家沒有私產,不痛恨這樣的人?不被他的無恥所恐嚇?隻是無權無勢罷了。

周邊的人都是街上的鄰居,紛紛議論開,也有不少的人紛紛表示願意給他作證,這要是真的讓西門慶的茶館開到紫石街來,他們還要不要好好過日了了。

西門慶搖搖扇子,真是自不量力,碾死這小子不過碾死一隻螞蟻,不過他也不明說,演起了扮豬吃老虎的把戲,“既然如此,我便跟你走一遭,看你能奈我何!”

兩人一路走到縣衙,身後跟著烏泱泱一群人,潘鄧花兩錢銀子讓人寫了狀紙,一紙把西門慶告上公堂,縣老爺升堂問案。

堂上縣官年過六旬,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穿上了官服勉強算是精神幾分,“堂下何人,狀告何事?”

“小民是紫石街潘鄧,狀告西門慶,他今日聚集惡徒十數人,去我家茶館打砸,打傷我母親,還踢傷我鄰居武大,調戲嫂子潘氏,欺男霸女,毆打良民,毀人財產。老父母在上,請老父母做主!”

陽穀縣令抬起一隻眼皮,“西門慶,你可有話說?”

西門慶向旁斜睨了一眼,勾起嘴角,整了一下衣冠,抬手作揖,“老父母在上,小民反而要狀告王婆母子,賣毒茶害人,傷了杜大性命!小民前去王婆茶館,也是為了此事,給杜氏兄弟討回公道!至於踢傷他鄰居武大,自由武大家人做主,他既不是苦主,又與他有什麼關係!”

西門慶顯然懂得爭吵精髓,不為自己過多辯駁,反而狀告潘鄧,反將一軍。

縣令眉頭一皺,“害人性命?竟然有這等事?速速秉明詳情。”

一旁的杜二趕緊作揖,將王婆茶館怎麼賣給自家兄弟毒茶,杜大又怎麼回家腹痛,叫了大夫之後也沒醫治好,直至毒發身亡的事說明清楚。

那知縣一改氣定神閒的做派,上心起來,叫令史問了證人口詞,一般供說,那西門慶的家人都七嘴八舌,指證明白,又喚杜二取了明白供狀,眼看著就要因一家之言給王婆知罪了,王婆也不能再忍,“老父母休要聽他血口噴人!我家茶館經營多年,從未有過此事。昨天更是從沒接待過杜大,都是他造謠誣陷!”

陽穀縣令威嚴端莊,“肅靜!如今證據確鑿,你卻怎麼說是杜二誣陷你?難不成他與你有什麼舊怨?就算他與你有些齟齬,杜大還能為此舍命,隻為了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