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不承情(1 / 1)

潘鄧笑了,“那還能有假,你剛才不都拜見了嫂嫂,忘了?”

“娘誒,武大哥怎麼能娶這個樣的老婆?往常我和他一塊在外邊沿街賣貨,他和我說他有個好老婆,又貌美又賢惠,我還不信,當他吹牛呢!潘哥兒,你知道嫂子這麼美,咋沒和我說過?”

潘鄧乾笑,“我也剛認識沒幾天,武大他們家搬過來總共才多長時間,嫂嫂平日裡門都不出,淨在家呆著,你每日早上去武大哥門口等他一塊賣雪梨,你看見過嫂子的真容?”

“沒見過沒見過,我的天老爺,嫂子真好看,就跟仙女兒似的,整個陽穀縣裡也沒這麼好看的娘子呀。我今天早上去西門大官人那裡尋大頭,看見他那姘頭李嬌嬌,都說她是整個陽穀縣最好看的娘子,卻和嫂嫂比不了。”

話說著來了客人,兩人一看,正是街上銀鋪的掌櫃姚二郎,平日裡最愛飲奶茶,每日兩碗給送到鋪裡,今天不知怎麼自己來了。

潘鄧拿著茶碗走過去,照例倒了滿滿一碗,姚二郎嗬嗬一笑,慢條斯理品嘗一口,隨即感歎,“好茶。”

“姚二叔今天怎麼好雅興,不看著鋪子,自己來了?”

姚二郎又是嗬嗬一笑,“潘鄧小哥兒,你當我親自來是為了什麼?”

鄆哥兒也湊過來了,“為的什麼?”

姚二郎又喝了一口茶,賣足了關子,才緩緩開口,“為的是救你這小兄弟的命呀。”

“你這老貨,瞎說個什麼鳥!”鄆哥大不樂意,開口就噴。

“誒……”潘鄧趕緊把小鄆哥攔住,不讓他再出言頂撞,“姚二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往您不吝賜教,和小子詳細說說。”

“嗯,還是你這小子知禮。”姚二郎點點頭,再看看小鄆哥,“你整天和你潘哥兒在一塊,怎的不學學?潘鄧小哥找你去學堂你還不去,整日裡和一群小猢猻在外頭野,你這張小嘴什麼時候能吐出象牙來。”

小鄆哥:“我呸!”

姚二郎轉頭繼續說,“潘鄧小哥兒,前些日子王婆做了門生意,把那李四得罪了,你可知道這李四是什麼人?”

“他李四……聽說是個開藥鋪的,在西街岔口那有個鋪子。”潘鄧回想著,“難不成他還有什麼大來頭?”

“你知道他是開藥鋪的,怎麼不知道他姐姐?”姚二郎語重心長,“他姐姐名叫李嬌嬌,原是坊間的一個歌妓,隻是近一年裡和西門慶西門大官人打得火熱,就連李四的那家藥鋪,也是西門大官人給置辦的,說來李四到不算個什麼,最要緊的是那西門大官人呐。”

“他竟是西門慶的小舅子?”潘鄧震驚。

“那西門慶還管這些閒事嗎?”小鄆哥也有些擔心。

“哪裡還需得西門大官人來管,自打李嬌嬌和西門大官人好上了,這李四就成了西門大官人的舅子,這就好比是一人飛升,仙及雞犬,多的是人攀他李四這人情,李四現在在這陽穀縣,揮揮胳膊就有人讓他差遣,還需勞煩西門大官人?他李四一個都夠你吃一壺得了。”

姚二郎歎氣:“你說你們家招惹誰不好,偏偏招惹他。”

原來如此,潘鄧又問:“多謝姚二叔相告,不知姚二叔可有應對之法?”

“我哪有什麼應對之法,我來告訴你,隻是讓你躲著點,這幾日沒事就彆老出門了,那李四如今做了綠鴨子,他定然不能輕易罷休,沒準尋著什麼機會就得教訓你,但我這麼盤算,他也是個要臉的,他自己綠了得自己捂著,不會公然來找你鬨的鄰裡街坊的都來看熱鬨,你就躲在家裡不出門,出門也彆往那窄巷子走,避避風頭,過個三五個月,這事也就過去了。”

小鄆哥很難不讚同,“姚二叔說得對,潘哥兒,那李四有什麼本事,多說就是找人到哪個死胡同堵著你,打一頓頂天了,你這陣子彆出門,他也就沒辦法了。”

潘鄧點點頭,又作了一個揖,送姚二郎回去了。

日影西斜,在外叫賣的武大回了家,到家歇了一會,便又出門,朝著王婆茶館走來,手裡拿著錢袋子,“潘小哥,如何受得這麼多銀錢?渾家不懂事,你快收回去。”

潘鄧正招呼客人倒奶茶,聞言看向武大手裡的銀錢,知道這是白天時,他給潘金蓮的酬金。

“武大哥來了,來坐。”潘鄧把他拉倒空位坐下,不由分說又倒了一碗奶茶,武大連連推拒,最後沒推過,也喝了一碗。

潘鄧忙活完,坐到他對麵,“武大哥,你這是不把我當兄弟了,喝碗奶茶還這麼唧唧歪歪。”

武大沒說先笑,不那麼好看的臉又露出兩排黃牙,“我這……”

“嫂嫂給我做活,那是費了心費了力的,如何你不讓她收錢?”

武大郎擺手,“可千萬彆這麼說,潘小哥,那布匹,針頭線腦的,都是你買的,大嫂(指潘金蓮)就是縫縫繡繡的,能有什麼關係,大家都是鄰裡街坊,總有你幫我,我幫你的時候,隻是做這麼一個東西,如何還叫你給錢?”

他短粗黝黑的手指按著銀子,推到潘鄧麵前“你快收回去,你若認武大哥,莫要再提。”

潘鄧這便想到,原著中武大郎一直就是這麼副熱心腸,原著描寫他“身材短小,麵目醜陋,頭腦可笑”,但武大的確是個老實善良的人。

“可這事已經之前說好,怎麼能不給錢?便是叫嫂嫂收了我的錢,那也是拿著買顆芝麻的錢買了甜瓜,嫂嫂的針線活做的極好,我就是到繡房去花大價錢找繡娘做,也不見得能出這麼好的成品,如今隻是給了一點小錢,便是再給這麼多,也還是我占便宜了。”潘鄧又把銀子推回去了。

武大聽自己老婆得了誇獎,自己也很高興,但還是把銀子推過去,“潘兄弟,你……你快收著,這不算什麼事……”

潘鄧按住他的手不讓推,武大非要推,推來推去,王婆從後院進店來,見了心裡納悶,“武大,今天怎麼有空到老身這來了?平日裡讓你來喝茶你都不來,今天炊餅賣完了?”

說著眼睛掃了一眼桌上,“誒呦,茶都已經喝完了,怎麼的是不是你給錢潘鄧不收呀?你說他這孩子哦,你說說,就是個心腸好,好結交講義氣,他的哪個小兄弟來我家喝茶收過錢?那都是白喝的,話又說回來了,我家也不是供不起,潘鄧這孩子從小就自己搗鼓東西掙錢,現在這家誰做主呀?早就是我乾兒做主了,武大,你聽老身說,既然潘鄧叫你彆給錢了,那茶錢你就收下啊,收下收下。”

武大訕笑了兩聲,“那怎麼能呢,那怎麼能白喝茶呢,這錢潘兄弟你留著,我走了……我,我回去了。”

說著也不管潘鄧的阻攔,徑直走回家裡。

潘鄧看著武大的背影,又看看手裡的銀子,歎了口氣,一挑門簾往後院走,王乾娘正坐到院裡的竹編小凳子上邊嗑瓜子呢。

“乾娘,你這是做什麼?”

“怎麼?”王乾娘斜睨了潘鄧一眼,“我乾什麼了?”

“您怎麼還淨欺負老實人呢?”

“謔!我欺負他?”王婆把臉湊到潘鄧跟前,“你看看,你看看,看見什麼沒有?”

潘鄧依言細看,看完左邊看右邊,“怎麼了,乾娘容顏依舊呀。”

“讓你看臉了嗎?”王婆指著自己的眼睛,“看這,這是什麼?”

潘鄧琢磨了琢磨,“眼睛。”

“那這樣呢?”王婆拿手把眼睛的下半邊給遮住了,“這是啥?”

潘鄧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頭緒來,迫於無奈隻能直男回答,“……半個眼睛?”

“對嘍。”王婆把手放下來了,“老娘我半拉眼睛都瞧不上他,我欺負他?我呸。”

潘鄧無奈,“這是為啥?那武大是個老實人,為人也良善,平日裡更是沒得罪過乾娘。”

“哼,憑他也敢得罪老娘?”王乾娘攥了一大把瓜子放到潘鄧上衣上自己縫的的小兜裡,“你知道這武大是因為什麼搬到咱們這陽穀縣來的嗎?”

潘鄧知道,這事水滸原文劇情裡麵有。

王婆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娓娓道來,“你瞧他武大郎,其貌不揚,長得跟那三寸丁穀樹皮似的,一尺來高,一尺多寬,蹦起來都夠不著門閂,成天挑著個炊餅擔子走街串巷的,掙不了幾個錢。可還偏偏就應了那句話了,好漢無好妻,賴漢娶花枝,他還就真娶了一個花枝。”

“他那老婆,潘大娘子,誒呦,那叫個漂亮呦,整個陽穀縣你也找不出第二個來,怎麼偏偏就配了這麼一段姻緣呦,老天不開眼,讓她這麼一個漂亮人沒好命,這自古婚姻不是女人能左右的,老身看著都可憐她。也不知道他武大是祖上哪輩積了德,撞上這麼個大運,可你看他那撮鳥,像是能享住這福的人嗎?”

“因為老婆漂亮,被人調戲了,他自己還被人家打了,在清河縣呆不下去啦,跑到咱們陽穀縣來啦。”

王婆呸出瓜子皮子,“他要是不娶那潘金蓮,我到還沒那麼不待見他,老娘最看不慣沒那個命偏去享那個福的人,到把人家花似的娘子也連累了。人無鋼骨,立身不牢,我看他在咱們陽穀縣也呆不住,他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來的,最後指不定窩囊死。”

潘鄧心想,武大郎在原著中也是這樣,是個懦弱的老實人,窩囊死的,可他是窩囊,他兄弟武鬆不窩囊呀,殺咱們這種人就像砍瓜切菜一樣,幾下就剁了,欺負他武大郎,乾娘你還不明白他兄弟的厲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