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歡意載著江流跟上沒走多遠的三重奏會，他們的據點就在黑塔不遠處的廢墟，雖然倒塌的巨大建築殘骸無法清走，但人們還是用鮮豔的碎布鋪蓋在上，當做裝飾。

“真有情調。”宋歡意擰緊車把與剛才和岑佑聲嘶力竭色吵架的代表並駕齊驅，烈烈的風呼嘯而過，她大聲道，“不怕招惹來魔物嗎？”

代表咧嘴一笑，“你喊我曹哥就行。彆看這地麵裝飾得花裡胡哨，也就圖一看，我們真正的地盤在地下，這裡的地下電梯牢固得很，都沒塌。”

“真厲害。”宋歡意真情實意慷慨。

大災變幾乎摧毀了地麵下人類文明的全部建築，僥幸有些地下空間能夠得以幸存，那也是在大災變之前，人們用技術緊急加工的，數量極為稀少。

這片區域的文明在倒塌之前想必極為繁盛，在爭分奪秒之際，用技術為人們建造一個幸存空間，得以在未來滋養這片土地上選擇自由的人們。

曹哥似乎特彆中意她的捧場，不知道是不是在岑佑麵前吃了虧，此刻被宋歡意一句話哄得開心，“老妹兒你們想怎麼查啊，要不要哥帶你去案發現場看看？”

一個虛假的現場能看出什麼來，宋歡意略一思考，想著去了沒壞處，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曹…叔。”

曹哥嘴角的笑容當即僵住。

倒是江流坐在後座，幾不可查揚起了嘴角，他頂著曹哥怒火中燒的目光，施施然道，“孩子年紀還小，看誰都覺年紀大，不是故意針對你，曹叔。”

就這樣，曹哥生了一肚子窩囊氣把他們帶到了少女口中的案發地，一棟殘存著一樓和二樓的建築物，窗戶正對處是一條街道，大抵因為這地方之前是個十字路口，把周圍清一清，勉強當了個停車場。

李妍指著一樓窗戶，“就是這裡！我就是在這裡看到的。”

她雖然手指著，眼睛卻不敢朝裡麵看，仿佛裡麵有什麼可怖的東西，“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我有心理陰影！”

三重奏會的人是都要跟著去的，曹哥倒也沒勉強，“害怕得話那你就留下。”

李妍的樣子有些奇怪，宋歡意形容不上來，那是一種做了虧心事，鬼來敲門時怕得屁滾尿流的恐慌，而不是受害者的恐懼。

宋歡意直覺李妍的反應值得深挖，沒等李妍點頭，就聽她幽幽道，“留下不害怕嗎。也許犯人沒得手，又來找你了呢？”

李妍臉色一白，“不、不會的。”

“你看到犯人的臉了嗎？沒看到？那太糟了！”宋歡意緊張兮兮湊到李妍旁邊，“也許他現在就在這附近，但是你不認識他，然後他經過你的身邊，就會猝不及防捂住你的嘴，趁著你發不出聲音，直接殺了——”

“啊啊啊！”李妍驚叫著湊到曹哥麵前，“那也不行！我不能去！去了我就會死的！”

“為什麼會死？”

“因為…因為！”李妍捂住了耳朵，“因為我在那裡麵看到了幽靈！我真的看到了！”

“幽靈？”宋歡意一愣，沒想到話題一下子變成超自然現象，“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不會的，我不會看錯的，千真萬確。”她捂住嘴巴，當即乾嘔起來，“我真的會死的……”

“算了算了。”宋歡意無奈得擺擺手，她可不想辣手摧花，“你彆去了，三重奏的人來一個兩個跟著我們就可以，餘下的人留在這裡可以吧？”

曹哥沒意見，他拉著隊伍中最魁梧的漢子，亦步亦趨跟在兩人身後。

宋歡意沒想著找門，她試著推了把窗戶，發現打開還挺容易，完全沒有卡死的跡象，問曹哥，“這裡是做什麼用的？”

“監督貨的。”

“也就是說，你們重要的醫療貨停在這兒，不僅沒有一個人來看管，還好巧不巧被人親眼看見你們重要的醫療貨被偷走了？”

宋歡意越說越好笑，“哇塞，怎麼會這麼巧呢？”

曹哥似乎也琢磨出不對勁兒來，他張了張嘴巴，一句話都講不出來，良久才磕磕巴巴道，“但我們的貨丟了，是事實……”

他越說越沒有底氣，嘴巴開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閉了嘴。

“難說。”宋歡意踩著窗沿跳進屋子裡，“你們的貨有沒有還不一定呢。”

“不可能！”曹哥聲嘶力竭反駁，他深呼吸兩口氣，“你彆不信，但這批貨是確確實實有的，這貨是我們老大不遠萬裡從白塔交易得來的！是特彆珍貴的醫療貨！裡麵甚至還有一種萬能的特效藥，是白塔新開發出來的，連黑塔都沒有！”

江流聞言奇怪得看了他一眼，如果曹哥能讀懂微表情，大概能從江流的左眼中讀出一句“白塔什麼時候和三重奏做交易了？”，右眼讀出一句“我怎麼不知道白塔開發出來了萬能特效藥？”，共計七分無語二分疑惑還有一分啼笑皆非。

他搖了下腦袋，跟著宋歡意翻進屋子裡。

“喂，你們彆不信啊！”曹哥心煩意亂咬著嘴唇，他對於自家老大一向是信任至極。老大說這批特效藥因為很重要所以誰都沒告訴，沒想到被黑塔得了風聲，必須從黑塔手中要出來。

曹哥深吸一口氣，無比誠懇道，“我不騙你們。我們最近生產的孕婦出奇得多，而且那魔物也很活躍，已經打傷了我們不少人，大家都需要這批藥，我就算想做什麼，也不會拿我們的人寶貴的性命開玩笑。”

“人命關天我知道的，這不正在找線索呢嘛。”宋歡意在屋子中審視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現，這屋子大概經常有人來，也沒落什麼灰，更沒留下什麼特彆的痕跡。

但蒼天不負有心人，還真叫她在床底下翻到一個空藥瓶。

空藥瓶呈長圓筒形，通體銀色，裡麵的液體已經沒了，在玻璃壁上留下一星淺紅色的痕跡，孤零零藏在了深處。

宋歡意評估了下，感覺自己應該能夠到，她蹲在地上去夠，指尖觸到一縷冰涼，心底沒由來得竄上一股涼意，這絲涼意弄得她心底發賭發澀，喘不上來氣。

她強迫忽略自己內心的感受，死命伸長手指，正要把藥瓶夠過來的那一刻，有一隻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這隻手不是很大，是個小孩的手，卻纖細異常，冰冷如鐵，宋歡意驟然爆發出一聲尖叫，她的直覺和現狀都告訴她這藥瓶肯定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不肯動手，指尖死死按住，拚命往自己的方向推。

轉眼間，江流已經衝了過來，此刻宋歡意已經一把攥住藥瓶，她像個被大力士拔起的蘿卜“嗖”得站起來，被江流扶住。

“床下有人拉我！”

江流虛握住宋歡意的手腕，果然感受到異常的冰冷溫度，他臉色微微不對起來，火速他趴下去看地板，什麼也沒有瞅到，地板與牆縫之間根本無法容納一個人藏身，也無法從灰塵上看出任何端倪。

一瞬間，江流的臉色難看至極。

“沒事，沒事。”宋歡意一屁股坐在床上，拍著胸脯給自己順氣，“最起碼、最起碼搶成功了。”

江流露出不讚同的眼神，“下次優先確保自己的安全。”

他握住宋歡意的手腕，感受到冰冷的肌膚漸漸回暖，他的臉色也才跟著回暖。

宋歡意悻悻一笑，她用另一隻手查看手中的藥瓶，朝著曹哥的方向一晃，“這就是你們的特效藥嗎？”

曹哥眸子中露出一點疑惑，“這要問問我們老大。”

他正欲伸手去拿，藥瓶卻被宋歡意塞進了自己的包裡，“我發現的，先交給我保管可以吧？”

宋歡意雖然問得極其禮貌，眼神卻透露著實打實的不讓步，曹哥“嘖”了聲，按下聯絡器，“老大，那批貨長什麼樣？”

“你問在哪裡？在監督室床底下，對就是那個......”

“銀色……圓筒形……藥液是淡紅色的……底部有一個藍色的X？”

宋歡意拿起藥瓶，果不其然從底部看到了一個淺藍色的X，X形是白塔的標誌，這批貨確實來自白塔。曹哥掛斷聯絡器，接過宋歡意拋過來的藥瓶，當即揚眉吐氣起來，“我就說有吧。”

他如獲至寶左看右看，又小心翼翼把藥瓶打開，宋歡意正在翻開抽屜，突然聞到了一縷江流的向導素的味道。

江流不會無緣無故泄露出自己的向導素，宋歡意扭頭去看江流，“哥哥，你怎麼了？”

江流正在走神，聽到宋歡意喊她就把放空的目光擱到了她的身上，他沉著眼睛，很是不高興得“嘖”了聲，“我一定要讓岑佑那家夥，把他會的全部教給你。”

宋歡意：“？”

她無比疑惑得挑起眉毛，“哇塞，我還沒通過考核呢，就這麼膽大包天真的好嗎？”

宋歡意想了想，還是湊到江流耳邊，“其實我想去的是你在的白塔。”

江流身體莫名一僵。

“要不，哥哥你加入黑塔好了。”宋歡意沒發現他這詭異的停頓，認真提議著，“我不想和哥哥分開。”

江流麵上帶著點無奈，他沒說好也沒說不行，抬手摸了下宋歡意的腦袋，少女毛茸茸的卷發手感很好，蓬鬆得像隻炸毛的小動物。

小動物是隻得不到回答就不死心的小動物，揚起臉目不轉睛盯著他，宋歡意不認為江流的沉默是默認或是拒絕，她對此心知肚明：江流總是在避免和她談及未來。

但哥哥總會為了她妥協，江流歎息著，“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這說明他起碼有在認真考慮她的建議！宋歡意心情暢快，小曲還沒哼上兩聲，就被一聲尖叫打斷了。

李妍站在街道的對岸，一臉驚恐得看著他們的方向，“有幽靈！幽靈又出現了！”

宋歡意朝周圍看去，空無一物什麼也沒有，她和江流交換了下迷茫的眼神，來到李妍的麵前，“你說幽靈……？”

“你們沒有看到嗎？”李妍緊緊抓著自己的頭發，“就在那裡！剛才就在你們兩個人旁邊！在盯著你們看啊！”

啊？宋歡意背後竄起一股涼意，“你可不要嚇人……”

“我沒嚇你們！這是真的！她一定是變成了死神來索我的命來了！”李妍神經兮兮嘀咕著什麼，“我會死的、我要死了、我活不長了、報應是我的報應！她不會放過我的！這是我的報應！”

之後她便一直顫抖起來，宋歡意求助得看著曹哥，示意他說明說明情況，曹哥也是一臉無奈，“這個幽靈說來話長。”

“黑塔的哨兵之所以會過來，就是因為有人說自己看到了一個孩童的幽靈，但是看到幽靈的隻有她一個人。我們和那哨兵都沒查出什麼來。”曹哥一指不斷發抖的李妍，小聲道，“我覺得她更像是腦袋有問題，壓力太大產生幻覺了。”

宋歡意眉頭皺起，她上前拍了拍李妍的肩膀，“你看到的那個幽靈長什麼樣子？”

“女、女的，小孩子。”李妍斷斷續續，“穿白衣服，帶一個白色的眼、眼罩。”

！！！宋歡意刹那睜大了眼睛！這個描述令她感到極為熟悉，她不由想到那家農戶的女孩子，還有剛才握住她手腕的，小孩子一般冰冷的手。

“那個幽靈...”宋歡意斟酌著開口，“我好像見過。”

“真的嗎？！”李妍仿佛瞬間找到了一個同類，她抓住宋歡意的手，“你也看到了！難道你也喝下、”

她的話音接然而止，宋歡意追問，“喝下什麼？”

李妍悻悻鬆開了手，她低著頭，無論怎麼追問都沒有回答。

見此，宋歡意隻能放棄。

這地方已經沒什麼可調查的了，曹哥指揮著人把李妍帶上車，將他們領到了地下的入口，這入口極為隱蔽，隱蔽於廢墟之中，還配備了偵察兵在外站崗，一走進去，舊世界的文明氣息便包裹住他們。

“歡迎來到三重奏，雖然你們還算不上我們的客人。”曹哥按下牆上的按鈕，平台便開始緩緩下降，在下降近五十米深後才停止，“這是一層，更深處你們不要去，這裡就足夠你們調查了。”

曹哥眼底帶著一絲發自內心的驕傲，“不過，如果你們很喜歡這裡，那也不是不能讓你們在這裡住上幾天。”

門扇打開，內裡彆有洞天。宋歡意本以為這地下會很狹窄，但其實卻不儘然，從地麵到穹頂鑿空了將近二十米的高度，鋼鐵用堅硬的身軀撐起這一方天地，地麵種著某種發光的植物，熒光反射到金屬上，不斷折射不斷反射，最終竟顯得這地方不是很黑，與清晨太陽將將要露出那時差不多。

他給初來乍到的二人一指旁邊兩側幽深的長廊，“彆去這兩個地方就行，這裡之前是電梯，還沒開發完，右邊已經堵死——”

“啊！幽、”李妍驚恐喊道，她目光緊緊盯著右邊，那一刻好似靈魂都被什麼東西抓住了，僵硬在原地，她甚至沒把後一個字說出口，太陽穴便驟然爆出一朵血花！

隻見一枚子彈從曹哥口中堵死的右邊長廊襲來，驟然貫穿了李妍的頭顱！